《破城(下)》第 4 部分阅读

    “三伯,”我笑了下,打住他的话:“年轻不是借口,错了,就是错了。”
    “不是,我不是要说这个。你这孩子呀,原来也不是这样的人,真是越来越让人操心。不见他,只是想保护他吧?那日郑王的眼神让外人看了都胆颤心惊”
    我缓缓的点点头。
    “我希望事情就这样完结了,不过天向不遂我心愿,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对了,三伯,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世上的事情也许有巧合,可是却没有如此凑巧的。子蹊那个时候来,定有原因。当时,府里有什么人动作异于平时吗?”
    三伯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这才说道:“没有。府中之人底细都清白,只有人不过他当时不在府里,早就走了。”
    “我明白,是芮儿。我是个懒惰的人,只让你查了他的身世,却没有继续注意到它的结果。他到底是谁?”
    “暨渊阁大学士温赢的独子,新任王后的幼弟,温芮。大婚那天,他正式以温家公子的身份出现在百官面前,以前他直都是住在温家的原籍,所以很少人知道。”
    我看着眼前的炉火出神,喃喃的说着话:“真是想不到呀,我还以为只是个小角色,没有想到真的是他本人。只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三伯把药碗拿开,走了出去,临走的时还对我说:“不要想了,安心养病,这些就留着以后去烦恼好了。”
    我又躺回了,拥紧被子。这场病来势汹汹,但对我却是件好事。这可以让我有充足的理由不去直接面对子蹊。我们之间的弦绷太紧了,需要各自冷静下。
    不过,说来也奇怪,盯着白色的流苏帐子,虽然有些头疼,可是却再也没有睡意。傍晚的时候,子蹊来了,跟在他身后的就是温芮。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子蹊没有到内堂,等我穿戴整齐出去的时候,奉上的茶都凉了。
    “永离,这是温赢的儿子,温芮。他他是今年恩科的考生。他说不要温相的恩荫,定要自己凭本事科场夺魁。”
    听了这话,我看了温芮眼,难得的是他没有半分的拘谨。眼神坦荡,神采雍华。原来没有注意,现在看了,眉眼之间和子蹊真有几分神似。
    “温公子。”我冲着他笑了,“好志气。”
    “周相客气。”他连答话也没有了当时的怯懦文弱,副名门公子的派头,犹胜我当年。
    子蹊放下了手中的凉茶,轻声地吩咐道:“芮儿,你先出去,我和永离有话说。”
    温芮躬身就走了出去,并且安静的关上了门。
    “是我让他来的。”半晌,子蹊才开口。
    “我知道。除了你,谁也无法指使这个心高气傲的温芮。”见他看着我,我笑了下。
    “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而且那段时间又是多事之秋”
    “子蹊,谢谢你。”
    他的脸扭到了旁,让我看不见表情。
    我看了也只能苦笑。他这样做,无非想让温芮自我门下出仕,这才点我做了学政。如果温芮真的是我的门生,那温家族就是我的后盾了,眼光可谓高远。而且他让温芮到我府中,也只是为了给我们个彼此了解的机会。不然,依照温芮的个性,不可能把我放在眼中的。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那段日子,也真的是过得迷(xinbanzhu)茫而混乱。
    “子蹊,我知道我很无理,你说我恃宠而骄也好,说我没有分寸也好,可是我想问你个问题,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没有回头,可是声音经过了压抑依然传到了我的耳中。
    “说吧。”
    “那天晚上,就是你大婚的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是谁让你来的?”
    啪的声,我们面前的桌子被他掀翻了,冰凉的茶水飞溅了我脸,可是我并没有动,只是用种凝滞的姿态坐在那里,看着他。他站在我的面前粗粗的喘着气,双眼仿佛火样的看着我。
    “你拿我当什么?周离,你到底拿我当什么?这几天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忘记那天,可是你就这样提了出来你说,在你心中,这样的事情就如同风过无痕,可以随便?”
    我想笑,却再也无法装出笑容;想哭,可想:那样也太过滑稽,唯有轻轻叹了声,站起身来。
    “子蹊,算我对不起你”
    “我不想再看见他,不想再看见天决门的人在京城出现,永离,不要怪我,如果你不下手,不要怪我。”
    我看着他,然后转身望着大厅挂的幅水墨画,那是父亲的好友,也是文坛名宿的张封笔之作,风雨潍江,用浓重的墨渲染了那种桂林特有的潮湿。我的手暗自握紧,想了下,然后长长的出了口气。
    “好,我答应你。可是子蹊,你告诉我:当时你为什么要来?”这仿佛我们之间的种交换,用慕容天裴性命做的种交换。
    他笑了,笑容很是迷(xinbanzhu)离诡谲。
    “世上没有如此凑巧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想起来的。当时我不想看见那个王后,而苏袖说要出来散心,就出来了。永离,你是否感觉我很可怜,身边竟然没有个可以真心信任的人?”
    我走到他的面前,揽住了他,柔柔的,他也没有反抗。
    “子蹊,这样说真绝情,我不是吗?”
    他的手撩起了我散落后背的发丝,头发就像随波流动的水,末了,又回到了它们感觉最熟悉的姿势上,沉沉的披在身后。
    “从现在开始,我相信你是。而且,是唯个。”
    “可是子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个人连手足朋友都不爱,他会爱他的君王吗?”
    他的吻印在了我的唇上。
    “我不是他的君王,我是他的子蹊。我们是条绳子上的蚂蚁,谁也跑不了。”
    我轻笑出声。
    “子蹊,你的比喻真不好听,可是很生动。”
    温芮就像个完全重生的人。当我面对他的时候,除了那张熟悉的脸孔之外,其余切都很陌生。他很傲气,甚至连到我家中都没有更改名字。也许藉他的家学,此次高中是没有任何意外的,不过如果想考场夺魁,他则少了份朴素的沉稳。他像枚精雕细琢的玉,也正因为如此,过于的雕琢,过于的精细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会是新科状元。
    阅卷的事情比我想象中要繁杂多了。所有考生的卷子都封住了卷头,然后有各层的考官级级分阅,最后,找出最优秀的几张考卷呈上来。这些人将会在大郑宫正殿,由郑王子蹊亲自出题考试,并由他出头三名。
    我的任务不过是把温芮的文章呈到正殿即可。然而纵使我已经在温芮的考卷上作了标记,可是要在这么多的卷宗中保证可以选出来,也要费上些工夫的。
    就这样,关在贡院半个月有余,熬得人都面黄肌瘦了,终于等到了拟定名单。呈报到王宫的时候,累得也就剩下半口气,只想回家搂着被子蒙头大睡。
    出了贡院的大门,看见自家的轿子停在那里,总算是舒了口气。
    我看见棵梅树下站着位白衣抱剑少年,不由暗自笑了下。
    是楚七,他终于还是来了。
    “周大人,许久未见,请你喝酒,可否赏脸?”楚七倚靠在树旁,姿势都没有变动,不过手上的那柄剑却极其普通,不是当年那柄黑色紫晶利剑。
    话说得毫无诚意,反倒像自己默(zhaishuyuan.cc)念了很久才想出来的。
    我踱到他的身旁。
    “酒就不喝了,不过如果有好饭菜我还是会去的。去天决门的地盘?”
    他看了我下,说道:“不了。有些人你可能不想看见。就去谪仙楼好了,那里有雅间,清净些。”
    他说完,头也没回就向前走,我跟了上去。我让轿夫先回去了。半个月没有出来,身子骨都要锈住了,这次正好活动活动。
    路无语。抬眼的时候,谪仙楼已经到了眼前。楚七先订好了雅间,等我们坐好,饭菜也很快上来了。四凉热,最后还有清汤碗,米饭四两。这里的雅间是用竹帘子隔开的,外面隐约可以看见,所以我们要说话的时候几乎是贴近了脸。
    不过这里人声鼎沸,要偷听,怕也不容易。
    “楚七,你不是说请我喝酒吗?就是我说我不喝酒,也不能不闻酒香呀。”
    他放下剑,拿起筷子夹了口鱼放入碗中,和着米饭慢慢吃着。
    “我是真的饿了,这些饭菜虽然简单,可是很可口。倒是你,平日里珍饯美味吃多了,正好清清肠胃。”
    我笑。
    “多谢你,楚七。说吧,你想怎么样?”
    他放下了筷子。
    “少主他他每天都喝酒,个多月了,都没有清醒的时候。再这样下去,人会废了的。他想见你,可是我不能再让你如此伤害他。周离,开出你的条件,楚七竭尽所能为你做到。可是,你要永远绝了他的念头。他和你本不是个世界的人。”
    “为了他,你什么都能做?”
    “是。”
    “楚七,你爱他。无论爱是什么,你都爱他,是吗?”
    楚七仿佛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睁着眼睛看着我;而后,突然很是坚定的回答:“是。”
    “你愿意为他去死?”
    “是。”
    “背叛他呢?”
    “”
    “用你的双手推他下地狱,然后你的心很明白:那是唯拯救他的方法?你可以承受那样的痛苦吗?天决门和他谁更重要?楚七,等你想明白后,我会帮你的。可是你必须明白,独自承受这切的滋味并不好受。好了,多谢你的饭菜,不过,你知道吗?我现在甚至连青菜都吃不进去了”我站了起来。“等你想好了,到我家来找我。不过要尽快。”
    “等等,我答应你。”他的话留住了站在门口的我。
    “真的?你确定?”
    “是的,我确定。”他的眼睛如刀锋般锐利和坚定。
    “周离,你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查出新州军饷的真正去处。到底是谁拿了大头,把那几个人找出来。”
    他惊。
    “这由你内阁大学士做不是更合适吗?”
    我端了杯茶喝了口,然后放下了茶杯,冲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也明白。
    “好,十日之内,我给你答复。那你呢?”
    “等你凯旋之时,就是你如愿以偿之日。楚七,周离以茶代酒,敬你杯。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说完,满饮此杯。
    他喝完站起来,放了锭银子在桌上。
    “周离,我还有事,后会有期对了,你不要再笑了。你见过有些死人脸上凝结的诡异恐怖笑容吗?和你现在的笑容是个样子的。如果不高兴,绷着张脸就算了,何苦难为自己,也难为他人呢?”
    见他走远了,我靠了椅子,静了很长时间,倒也不为他的这话,不过是懒得动而已。
    我叫过了小二,拿起楚七放在桌子上的银子要结帐,可他说我这桌的帐已经被另位公子包下了。我顺着小二指的方向,居然看见了遥遥看着我的温芮。
    “公子,那位公子说,尽听你的吩咐。还要些什么?”小二倒是很和气。
    我笑,把银子放入了他的手中。
    “公子,您的帐”
    “这是打赏。”我冲着他笑了下。
    “对了,小哥,你看我笑的好看吗?”
    他目瞪口呆,有些结巴,似乎看见了妖怪,可是还算把话说的完整:“好,好看。公子笑得很慈祥,和我亲爹样。”
    噗哧声,我再也忍不住,乐出声来,他也笑了。
    “公子,您还要别的菜吗?”
    “不了,给我下碗素面好了。”
    “好,您稍等。”
    吃完了面,我就溜达的回家了。到家门口,已经是傍晚时分,看见三伯站在大门外等我,十分的过意不去。赶紧进了屋子,喝了口温热的茶,三伯又拿了两块点心,我也就着水吃了。
    “怎么这么晚?轿夫他们回来说楚七找你,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三伯絮叨的毛病又犯了。我赶紧笑着打住他的话:“不是。他请我吃饭,我们聊天来着。我托他帮我办点事,他他来告诉我,让我从此以后不要再招惹慕容了。”
    终于过去了,从此都成了路人,想起来还是很难受的。
    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呆了呆,然后自嘲的笑了下。
    都说我心软,总是在这样的时候心软,难受呀
    “好了,不说这些了。三伯,我这次托楚七帮我查新州军饷前前后后所有的缘故,看看那些银子到底哪里去了。他十二日后那天准时给我交代。我和他约定好了,下月初二午时,在郊外天决门山庄。你去找百个精壮的府兵,那天跟我去。”
    三伯看着我有些奇怪。
    “大人,为什么要那么多人?要是保护大人的安全,般都是带三十人。”
    “不是保护我的安全,是证据的安全。”
    “证据?”
    我叹了口气:“三伯,你想呀,这么多银子,从藩库中提出,到流经各个关口,到最终的去向,都是有详尽记录的。我要天决门把这些记录完全记下来,不然的话,如何可以服众?到时候铁证如山,谁也无法抵赖。我去过户部,知道这些东西的分量。这些细帐如果都要找到的话,绝对不下两只大箱子。咱们带去的人又要抬箱子,又要保护这些东西,当然是人多为上了。”
    三伯点头,“嗯,好,明白了。只是为什么是十二日后,不是十天后?”
    我看着窗外,声音有些缥缈:“那天是凤玉的生辰。我要去郊外的墓上看看她,索性就起办了。”
    半晌,听他叹了口气。
    “大人,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你可以回家,不要当这个官了。”
    不可能了这次,我是真的把自己推到了无法回避的地步。拿到了那个帐,我就是这次上下其手动新州军饷的所有官员的共同敌人了。
    前走步是悬崖,后退步也是悬崖
    哈哈,要是站着不动的话,这个山早晚会塌。
    忽然看见远处的鸟飞走了,空留枯枝在颤抖的晃动。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双翅膀,可以带我到任何地方。
    我终于还是没有变成鸟,不过,有只大鸟倒是来了。七天后的个夜晚,楚七划开了我的窗子,跳了进来。我从虚晃的烛光中看见是他,于是挥退了听见响声而进来要保护我的侍卫。
    “楚七,为什么不走门?”
    楚七直看着我,慢慢的走到我面前,在把椅子上坐了下去。
    “周离,我差点被你害死。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都说我天决门在帮助官府彻查新州军饷事。可是莫名其妙的是,都在传,说我们要彻查这次的细帐周离,你只让我找出那几个人是谁,可没有说要抄出所有的帐目,我没有记错吧。”
    他的声音很低,而我的心情很复杂。
    “楚七,你没有记错。我可不敢劳您大驾去给我翻查账本,那些不过是障眼法。好了,找出是谁了吗?”我笑着说。
    “要我给你找证据吗?”
    “不用,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就好。”
    “共百万两银子。内宫大太监苏袖得了三十万两,剩下的是大学士文鼎鸶和温赢每人二十万两,余下的三十万两银子打点了朝廷中各部官员,其中,你大概通过旁人的馈赠得到五千两银子。”
    我在喝茶,可是那些上好的冻顶乌龙都滋润了我眼前的烛火,顿时,屋中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还剩片清冷的亮色。
    “我的帐就不要说了,才五千两银子。”我撇了撇嘴。
    “文相拿了二十万两银子,怪不得他最近段时间连官服都换成了江南织锦斋的料子早该注意了。辛苦你了,楚七。”
    黑暗中,他的眼睛璀璨如天际的晨星,让我想起了慕容。习武之人,都拥有双清澈的眼睛吧。
    “周离,答应你的事情我做了,那么你呢?”
    我的声音很平静,在这样的夜色中最完美不过了。
    “下月初二,辰时,在城外的湖边等我。记住,就你和慕容天裴两个人。”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异常沉重。
    “你还好吧?要不要喝茶?”
    “周离,我想知道你现在心中是什么感觉。”
    “到了那天再告诉你好了,现在的我,没有感觉。”
    天亮的时候,三伯问我昨晚的事情。我告诉他,切正常,楚七昨天晚上来告诉我,事情比他想象中的更复杂,其中苏袖的帐只是知道,可是谁也查不出来。
    我悠闲的吃着早饭,今天的薏米粥桂花糕非常好吃。
    “三伯不用担心,少了他个人也好办,直接向郑王说就好了。我看子蹊是相信他,还是相信我。今天的粥不错,再来碗。”
    三伯接过我的空碗,马上盛了碗新的,我继续吃。
    “光这些已经超过四个箱子了,三伯,看来还要多要些人手就带二百人好了。”说到这里,我突然放下了碗,有些阴狠的说:“我从来没有想到是苏袖,他居然这次说什么也要把他的帐都找出来,我要他永不翻身!”
    “大人”
    我松了口气。“没事,我没事,三伯。我只是直把他当了朋友,没想到我讨厌背叛者。”
    “我知道。”
    三月初二,天阴,雾雪纷飞,不宜远行。
    清晨,谪仙楼开门,我就在里面喝茶。
    我告诉了三伯,巳时去那里接我,起去天决门的山庄,让他们先在周府中准备。
    卯正三刻,天空已经是朦胧片,似亮非亮。我叫来那天那个说我笑得和他亲爹样慈祥的小哥,给了他十两银子,要他赶紧骑马到城外的湖边找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如果看不到他们,就喊句:“周离祝愿你们路平安。”此事关乎人命,不能马虎(fuguodu.pro)。他听了马上点头,和掌柜的说了声就骑马跑了。我又叫了壶茶水,慢慢的喝着。
    时间过的真慢,仿佛时刻都可以把我心中热络的血丝和筋络点点抽干。
    终于,巳时正,我看见三伯来接我。留下了茶钱,还买了坛子酒,又加了二十两银子给掌柜的,不过聪明的他没有问,我也没有说。
    我上轿之前吩咐去凤玉的坟。我给她带了壶好酒。
    凤玉的墓收拾得很整齐,素雅不荒凉。我坐在她的墓碑前,把那些随从都打发得远远的,三伯也不在身边,就我个人,对这墓碑说话。
    “好久没有来看你了,还记得我吗?”随即灌了口酒,给她洒了点。
    “上次楚七问我:现在的我是什么感觉?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不过不算太高兴就是了瞧我,还在说这些做什么?现在的你也许早就过了那条河,喝了孟婆汤,重新做人了。这样也好,也许,等你再世为人的时候,这片土地已经得到真正的清明。”
    浓烈的酒如同火样燃烧着我的喉咙,也朦胧了我的意志。我不说走,他们也不来催促。我只知道我直在这里坐着,很颓唐的坐着,忘了切
    可是我的心是清醒的。我看着天,那是阴暗的,我期望可以看见火样的光亮去燃烧切
    时间在不清醒中流逝,是如此的迅速。
    突然,天决山庄的方向,阵火光飞入天际,所有的人都是惊,我们的眼睛齐看着那片绚烂的火海,每个人的心中都各有想法。
    那是席卷切的红莲之火,毁灭了邪恶,同时也毁灭了希望
    凤玉的墓在京城和天决山庄的中间。依旧(fqxs)倚靠在墓碑上欣赏火光的我看见不远处有队人马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苏袖和文鼎鸶。
    苏袖的脸色不好,他看见我,下了马,来到我的面前。
    “周相,你在这里做什么?”
    酒,已经让我失去了平日中的那种板正。我龇牙笑,很是难看,用沙哑的嗓音说:“内子的生辰,我来看看她。”
    他看着我,眼睛中隐忍的火光如此的明显,我都可以看得清楚明白。
    “周大人,你喝多了。尊夫人的生辰不是在夏天吗?”
    “啊,是吗?我老婆的生倒比我还清楚。”
    “当然不是。凤玉夫人出身青楼,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贵府曾给尊夫人庆祝生日的。”
    “哦,这样啊”我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可是无奈脑袋昏沉沉的,不听使唤。“那边的火是”
    “天决门有意谋反,鼎鸶奉郑王的命令,剿匪平乱。”
    “是吗?何必烧了人家的房子呢?”我的话很轻,可是有些人已经几乎无法控制情绪了。
    “很不幸,我们遭到了抵抗,只能如此了。不过首恶元凶走脱了,慕容天裴和楚七都不在其中。周大人,听闻你和他们走得很近,这次”
    “无辜人的鲜血染红了将军头顶的红缨。原来说这话我还不相信,这次我可是真切地看到了。好呀,你们剿了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庄子,这次要杀我是吗?我告诉你,我周离做事情都对得起祖宗,我不怕你。你随便去说去,看谁相信?狗娘养的,你”
    “永离,住口!”子蹊像是从天而降,制止了这场闹剧。
    他出现,所有人都跪倒了,可是醉到无法清醒的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动了,我只能竭尽全力保持清醒的看着他。
    他的眼睛看向我的时候隐含着种冷酷和嘲笑。我感觉他下抱起了我,可是我的意识在天旋地转之后,陷入了没有边际的黑暗中。
    得偿心愿之后的感觉是什么?
    空茫,和,绝望
    我是在禁宫中他的醒过来的,他背对着我,在百万小!说。
    我了声,喉咙中的干涩让我痛苦异常。他听见我的声音,转了过来。看了我会,这才拿起个长颈的银瓶喂了我几口水。
    我告诉他水已经喝够了,他放下瓶子就要离开我身边,我抓住他的手。
    “子蹊,你不高兴?”
    “如果你身边有只无法控制的毒蛇,你也不会高兴的。”
    我笑了,笑得诡异而疯狂。他用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最后仿佛无法忍受了,狠狠地走到我的床前。我以为他要打我头,没想得到的却是个拥抱——是的,个竭尽全力的拥抱。
    “不要笑了,永离,不要笑了,我的心都要碎了”
    “那天他们想抢在我的前面拿到那些帐目,可是谁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帐目,你们上当了子蹊,是你下的旨要剿的天决门吧?你也不相信我,你直都在监视我那天我和楚七吃饭的时候看见了温芮你等不及,就先我而下手了。
    “我讨厌阴谋,可是现在的我又能如何呢?我曾经诚心待人,可是得到的又是什么?子蹊,我们累了,我们都需要好好的睡觉,等明天起来,这些都过去了”
    他直沉默(zhaishuyuan.cc)着,几乎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中,我快碎了
    第二天我回去的时候,三伯来向我辞行,他要回老家去。我给了他很多银子,却没有说话。其实当时的我只不过想试探下:我告诉三伯和我心中的计划完全不同的另个计划。我多么希望不是他传出去的,可是当那天夜里楚七来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和我告诉三伯同样的传言。他给我留了封信,他说,他真的直和苏袖有往来,那天也是他告诉我苏袖有关慕容进了我屋子的事,他不过想让我辞官和慕容起走,他想逼我和子蹊都看清楚现实。天决门的这次,他告诉苏袖,是因为他不想我再淌新州军饷银子这浑水。
    合上了信,我把它烧了。
    文鼎鸶的处境有着潜在的危机。当时朝廷上的人都知道天决门有他们的暗帐——当然,这个消息也是我发出去的——可是最后接触到那帐的人,是苏袖和文鼎鸶,而他们又放火烧了天决门的山庄。
    掌握他人阴私是最忌讳的,足以招致杀身之祸。
    很多人想到他们最无法见人的面都掌握在文鼎鸶的手中,每晚在翻来覆去的同时,定对文鼎鸶有种无法言喻的恨意。
    还有,大家都知道他手上的鲜血,恐怕,他洗,也洗不掉了
    真可怜。
    ——不要站在众人的对立面。
    这话好熟悉,是谁说的?
    哦,对,是徐肃说的,我应该记住。
    我呢?我是最无辜的个。那天的周离,不过是去祭拜亡妻,然后看见了天决门的场大火。谁也不会想到我和那些莫名其妙的暗帐有什么关系。
    世上的事不外真真假假,到了其中,谁又能分辨得出来。
    以手指月,而手指非月。
    生命如白云苍狗,不能太认真。
    我又笑了。
    三月初九,桃花开,风和日丽,宜出游。
    我依旧(fqxs)坐在谪仙楼,慢慢的喝着茶。对面坐下了个人,已经易容了,从他的眼睛我可以认出,是楚七。
    “你没有走?”
    “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走。现在从京城到新州的路全面封锁了,走出去反而更危险。”
    “慕容呢?”
    “给他用了点镇定的药,在睡觉。这些天,他是刻刻熬过来的。”
    我点头,给他倒了杯水。
    “天决门这次彻底的完了,慕容认定是我做的,以后肯定不会和我再有任何瓜葛了。估计等你们回了新州,那边的人也已经平了天决门,所以你们也不要着急回去,安全第。你看,武林还是比不来朝廷的。”
    他苦笑。
    “看你说的真轻松,像是这切都无关紧要。”
    我笑了。
    “本来就是呀。经过了这些,慕容会成熟起来的,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轻狂得意少年了”
    “他,他直认为自己愧对你,所以你恨他,这才”
    我喝着水,没有说话。心中暗想:哪有这么简单。
    “现在的你有什么感觉?”楚七突然问我。
    我扯出个自认完美的笑容,看着他,用很平静的语气说:“我讨厌阴谋。”
    “就这样?”
    “对,就这样。”
    第六章
    第七章
    文鼎鸶的母亲过世了,他报了丁忧,要在家中为母亲守孝三年,可是子蹊以国事艰难,不可缺失肱股重臣为由,将他留了下来。我曾经问过子蹊: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要效法庄王摘除帽缨,以期死士。
    “子蹊,他没有调戏你的姬妾,算不上小节有亏。”
    “只是他的势力我们还没有根除。他这走,以后要再动他,可就难上加难了。”
    “子蹊,这样做是否有些狠毒?”
    他看了我眼,然后继续低头百万小!说。我端着他的茶碗,坐在他的身边,却是望着凉亭外的远山。夏天来得如此迅速,错过了两年的鲜花,这次依旧(fqxs)美丽绽放。
    “茶好喝吗?要是不好喝放下好了,为什么咬着碗边?”
    他把我手中的碗拿了下去,然后用丝绢擦了我鼻尖的细汗,转身吩咐道:“把刚才用冰镇着的藕片拿过来,再盛碗玫瑰酸梅汤,多放些碎冰进去。”
    新的小宫监依然委婉可人,退下的步子都细碎无声。
    “子蹊,这茶不好吗,为什么没有见你喝?”
    “我还以为你喜欢喝,所以没有动。困了吗?要不要睡会?好像每年夏天你都是懒懒的,没精神。”
    我想了想。
    “这些年都是在养伤,所以那样。不过今年还不错,福星高照,路平安的也到夏天了。”
    “对了,这次新选的那些人怎么样?”
    春天的那次恩科,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温芮的身上,实际上我们还是选了很多脚踏实地能干的年轻人。他们没有背景,没有陷入谁也说不清楚的漩涡中,他们的职位并不高,可掌握的却都是各府的军政要职,我称他们为,渗透。
    见子蹊问起,我笑着说:“很好,可是要成气候还有些时日,而且这些人当中也不是人人可以重用的,就怕以后变了。”
    “十个当中选个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还有,这几天你怎么这么乖,总是腻在这里?”
    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然后躺靠在躺椅上。
    “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我突然感觉身边的人都换了,有些陌生和寂寞。酒也喝不出味道,书也看不进去,总是倦倦的。”
    他笑了下。
    “既然这样,给你个差事:温芮。这个孩子心高气傲,不懂迂回,对上次去你家里那次,还直耿耿于怀呢。”
    “他?免了,我还是每天到这里来喝茶聊天好了,不去。我太懒散,他太竖直。可想而知我将要多么的费心,不管。再说,那个孩子太小,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
    没来由的想起了故人,心情泛,也就停了嘴。
    子蹊仿佛没有注意,他接着说:“没关系的,摆出副师傅的样子就可以了。”
    “不要,我不喜欢他。那个孩子让我想起些往事,我不想再看见他”
    末尾的话被后来出现的人影打住了,温芮就这样站在凉亭的外面,直勾勾的看着我。
    他听见了。气氛有些尴尬。
    “郑王。”
    温芮不忘向子蹊行礼,气度雍华,我不由得感叹:毕竟世家公子,率直外环绕着层城府,并非刻意,却是天成。
    “永离?”
    我苦笑了下。
    “好吧,如果温大人不嫌弃的话,我是没话说。”
    “周相。”温芮的声音依旧(fqxs)平顺,听不出感情的波动:“我们不能给本就冰雪样的局势再加上霜露,朝臣们可以忍受这样的关系,但是不允许迷(xinbanzhu)恋的存在。所以,你要远离。我们都不能沉迷(xinbanzhu)。”
    户部先拨十万两银子,由文鼎鸶的私人专门护送到了新州,还算顺利。而后我请了子蹊的王令,调动两江的藩库,计四十万两银子,预备和文鼎鸶送去的十万两同时抵达新州。这道折子已经送了上去。
    这天,我和温芮在内阁的书房中草拟诏书。
    “周相,为什么不用京城户部的银子,而调用江南的藩库?”温芮是个很好的学生,总是在没有人的时候问些平常无法回答的问题。
    “江南富庶,藩库充盈,并且离新州也不远,这样做比较方便。”我边喝茶,边回答。
    “那文相为什么不这样做?”他拿着羊毫,平铺了纸张正在草拟这道奏折,仿佛不经意的又问了句。
    “人又不是三头六臂,想不到那样的周全。内阁里的各个人,就是要相辅相成,才能周全。”说完放下了茶碗,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你先忙着,我出。”
    我看了看他有些扭曲的脸孔,挑下眉,没有说话,推开了大门走了出去。也许我只顾眼前盛开的浓艳牡丹,没有看眼前的路,所以被个低头奔跑的小僮,撞倒在地。
    他惊呼声:“周大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边说着,边跪在我的脚边。
    我被撞得有些头晕,半晌之后才在旁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身边个年长些的侍从马上就想打那个小僮,嘴中还不断数落着,让我拦住了。
    “说吧,什么事?”我问。
    “周大人,小人真是鲁莽了,没有看见大人”
    “行了。”我打断他。“快说,到底什么事?”
    “首辅文大人和些老臣联名上奏,说周相您僭越王权,私自调用王令,要要将您问罪处死。”
    好呀,他居然来了个先发制人。
    “然后呢?”我接着问他。
    “郑王并不同意。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有人请来了太后,太后当场训斥郑王,说不能因私废公,还说”
    “够了。”我的手捶了边的柱子,胸中股气冲了上来,喉咙里面有些甜甜的。
    “郑王说什么了?”温芮忽然问了句。
    那个小童看了看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我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他没有问题。
    “郑王说他要再想想,大家就散了。”
    “温相说什么了?”
    我看着那个小童,忽然问了这样的句,大家都感觉到莫名其妙。
    “今天是温氏祖先的忌日,家父在家庙中,不曾外出。”温芮的声音不疾不缓,仿佛没有根源,从遥远的地方飘来样。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也累了,都休息去吧。”
    说完了这句话,我背着手,慢慢的走到了园子中。现在正是好时节,正红色的牡丹开的光彩照人
    子蹊,苍白色的子蹊,站在御苑嫣红的牡丹前。
    花的颜色是那样的暗,彷若可以滴出水来,白缎子的龙袍是这潮湿阴沉夏色的唯明亮的地方。
    “来了?”淡淡的句问话从他的口中说出。
    我静静的坐在了假山的石头上,也回了句:“对,来了。”
    到了这样的时候,很多话都已经由沉默(zhaishuyuan.cc)表达出来。在他的面前有两条路:舍我,和不舍我;在我的面前却只有条路:我不能放弃自己。我们之间,他要作出选择。
    “两江的赋税流失十之五六,缴到国库的银子还不到收上来的半”
    他说着这些,我只是听着。这都是我前些天用子蹊的王令的时告诉他的,他再和我说遍(fanwai.org),也许仅仅是理由。
    “永离,文鼎鸶的人都在那里。江南是他们最重要的钱财来源,由于过于的隐秘,我们竟然没有发现。那些人都不是他选出来的,竟然在到任后可以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这还是前些时候个新去的小吏无意中说起的,这才查出来了。”
    那些人同样是子蹊的耳目,就如同当年的文璐廷样。
    我和他说:这是个起因,他查出来的证据,这是个结果。
    我知道他已经选择了站在我这边,不只因为情感,其实最为重要的是:我们始终站在同个出发点。
    “永离,我放弃了调用江南的银子去新州。即使现在江南藩库里还有钱,那些人也会用这个借口继续搜刮的。新州的五十万两饷银完全从京城户部提取。”
    我苦笑下。有些话不能说,如果京城还有钱,文鼎鸶是不会只拿走十万两。
    可是这次却不想敷衍点头说好。
    “国库已经没有钱了。子蹊,这问题我们不能再回避,这不是长久之计。这样的事情不过就是开源节流,既然短时间内不能遏止,我们只有另外想办法。增加两成的赋税,稍解燃眉之急,过后再说。”
    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勇气,这次尤其是。
    我预知到我已经开了个暗黑色的洞口,多年之后,我仍然记得子蹊惨烈的表情,虚弱的哭喊着:“错的,切都是错的,我做的切都是错的!可是谁能告诉我,什么才是对的?”
    可是这个时候他竟然有些心动,看着我说:“让我想想。”
    盛夏的清晨,难以置信的凉爽。当我推开了面向花园的窗,外头正下着淅沥缠绵的雨。喝了口温茶,随手把剩下的水泼向了窗子外面。茶水和雨水无法分开,不过茶水还是重了些,在地面上砸出个很小的坑。
    看来雨下了夜,土都松软了。
    吃过早饭,收到了张拜帖,是文鼎鸶,他邀我去钓鱼。我想了想,要人去请温芮到家中,说我有事相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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