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戴若?”
“我是。”
“你怎么没去开会?”她问得莫名其妙,我搞不清状况。
“什么会?”
我们之间几步之遥,我不知道她是谁,可她的气势我不喜欢,我心里过了个念头,又觉得不可能。陈家棋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这儿来,她应该还不知道我,而且这女人的气质也不像杨宪奕会欣赏的舞蹈演员。
“您找我什么事?”我猜也许是学校其他院系的人,也许是公事,尽量客气地过去跟她说话。
她笑了笑,低头从包里拿出一部手机,跟我说,“你帮我看看这个行吗?”
我完全被弄糊涂了,走过去就看见一个挺普通的摩托罗拉手机,跟关浩的个型号,可我定睛一看清里面的短信心里咯噔一下,那都不知道是哪年哪月我发给他的了,只有几个字,我最近常常对杨宪奕我也想你。
我一下知道面前的是谁了,有点慌乱。还来不及反应她把手机盖阖上扔回包里,我抬头想解释,一块砖头毫无预兆冲我额头砸过来。
我吓傻了,都来不及挡,退了一大步,被砸了个结结实实。
高个子女人就是好,打情敌都占据优势。我心里头上都是疼,听见她泼妇一样变了嘴脸放开嗓子嚷,“让你破鞋!**!”
话极糙极难听,长这么大我没被这么骂过。
我摔在了地上,我知道自己流血了,一只眼睛看到的东西马上变成了血红血红的。我用袖子擦,袖子也红了。
她拍我一下就停了手,转身要往外走,被馆里没下班的同事堵住。大家一看我的样子就以为坏人逞凶,有的吵着要去报警。
关浩的妻子,或者他前妻就在古籍处门口没形象的破口大骂,俨然不把这里当学校。
“我要找你们领导去,这什么破学校,还堂堂女硕士,一个个道貌岸然的,都是破鞋,工作都搞到床上去了,全是**!”
她一骂骂一群,我心里委屈,同时也歉疚。
我曾经因为可怜这个女人没去她家里插足,但我毕竟错过,她拍我一砖我也恨,也理亏,我躺在地上让别人扶起来,脑子除了这些都停转了。
“小戴,你怎么样?”古籍处资深大博士扶着我,脸色比我看起来都苍白,他爱慕我,放开我上去叫人扭住关浩老婆,我听见一声比一声刺耳的谩骂。
我想说我没做过,我说不出口,管不了我的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的书架转来转去,耳边的骂声此起彼伏。很快馆里习的十几个学生都围过来,我看到好多张重叠的脸孔,好像都在嘲笑我。
我是文明人,做过蠢事,我该挨罚,但不是这样的方式。两个高年级男生抬我出去的时候,我还听见关浩老婆撕心裂肺的嚷,我听见大博士捍卫我跟她斗嘴,我心存一丝感激,但是很快还是难过得无以复加。
我到了学校的林荫路上,馆里最终会怎样我不知道,我听见抬着我的男生一直问,“老师,您能坚持住吧?”
我点点头,看着血蒙蒙乌戚戚的天色,心里很不是滋味。委屈是有的,恨我自己竟然更多一些。如果不曾和关浩暧昧过,我不至于挨这一砖。我糊涂过,清醒的太晚了。
我哭了,眼泪流出来可能也是红的,我看着两个男生的脸越来越模糊,我想给杨宪奕打电话,可包扔在图书馆了,我脑子里也记不住任何电话,我现在无依无靠只想闭上眼睛忍住头上的疼,我怕杨宪奕看见我这样,他不仅会心疼,他可能也会看不起我。
我准备好今后跟了杨宪奕好好过日子,我把过去那些事情都抹干净。我不和关浩不清不楚了,我也不再介意和冯纶的那几年,但总有人不想轻易的放过我。生活就是这样,你不想什么,什么就来了。
两个大个子男生吓坏了,戴着眼镜在我面前闪过的面容都是苍白的,我想起捍卫我的大博士,中文系的男孩都这么脆弱。我只想要杨宪奕来,他是我的黑铁塔,他不会倒,他会给我撑着。可我没说出话,被放在急诊的床上处理伤口。
我想起来,急诊的王大夫就按我的肩膀,让我配合。盖在头上的东西一拿走,我觉得一身轻松的叹口气,好像脑子里胡乱的思想都流走了,我不用再烦心难过,身上很轻,眼前的一切模糊成一片。
我没晕倒,打麻药的针刺进来我都感觉到,我有的就是头脑,装满了《尔雅校注》,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有人帮忙扶着我的肩,王大夫在一针针缝合伤口。我怕他把混乱的思想缝回去,我想告诉王大夫别把关浩和冯纶装进去了,我想嘱咐大夫把我不喜欢的都别装进去,我以为我说了,可我什么也没说。
再醒来,我被医院楼道里的顶灯晃醒了,屋子里很暗,我一个人躺在空旷的病房里,眼前交错的拉着好几道帘子。我以为杨宪奕会来,可谁都不在,只有我自己。和冯纶撇清关系时,我也是这样一个人躺在自己床上流眼泪,我恨自己,骂自己,现在,好像回到了当年,为我自己另一个错误买单。
我突然很害怕,害怕很多年后我又这么自己躺着,为了杨宪益哭泣。我怕他不要我了,他知道我和关浩的事,他过去不在意,他可能现在在意了,所以不来看我。
门上的帘子掀开,医院值班的护士带着几个人进来,我看见馆里的领导,还看见了穿警服的人,最后,我看见了关浩。
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有的话我肯定坐起来跟馆领导呈清一切,我把持了度,三年里我没跟关浩怎么样。就是发个短信,也是有分寸的说话。我知道我不该说想他,我承认我暧昧过,但我不承认插足。他今天去开会没带我,他上次开会也没带我,他带了陈科长。
“小戴,好点吗?”
我转转眼睛,望着脸色死白的关浩,我脑子很乱,有初遇时的他,提携关心我的他,也有拿润肤水打法我的他。我现在看不起这个男人,如同他告诉我他要离婚时那样漠视他,承受这一砖我们就两清了,老死不相往来。
有了杨宪奕,我从没想过关浩一丁一点,我好久没把他往眼睛里放了,我甚至不关心他离婚的理由,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妻子今天抄起砖头就打我,预谋那么久,下手那么狠。
“现在能做笔录吗?”警徽晃得我睁不开眼,我想侧开头,但是疼的动不了,砖头果然厉害,多少武斗的电影电视剧,我没想到我错过那个年代,却尝了实在一砖。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去,我怕我已经被打坏了,再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了。我正暗自难过听着警察开始询问的时候,楼道里传来很急促的脚步声。
我听见有人冲这个房间跑过来,我全部神志都醒过来。我攥着拳等着杨宪奕闯进来,我等着他一拳把关浩打倒在地为我出气。我想向他道歉,为我自己糊涂混乱的三年。
我想着等着,可那脚步声没了,不是属于我的。我失望了,闭上眼睛,眼泪不停往外淌,嗓子里又干又涩,不为挨打,都只为了杨宪奕。
“同志,案发时大概什么情况你说一下。”我听见警察开始问话,撇过头不看他,没心思回答问题。
“我是她爱人,有什么问我吧。”
我眼前都是暗下来的阴影,我被人挡在身后了,或者暴露在灼人的目光下,我不知道,反正我一下子安心下来,听见我想听的声音。
我“丈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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