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云儿这性子本就耿直仗义,今日不说,等到了皇后亲设的四月春宴上,恐怕也是瞒不住的。好在夏璟轩对云儿还是念着旧(fqxs)情的,只是这事却切莫给那长公主听了去。”
“老爷别急,这昨儿才发生的事情,不至于传的那么快2(再说了,二夫人不是皇上的眼目吗?兴许,不会和长公主扯上关联吧。”
墨长卿心疼墨云,虽已是不惑年岁,但他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个独女。哪里肯任墨云受那些‘吃人不吐骨头’后宫深闱里的女人欺侮。
墨云才入墨府,又成日只待在落蕊阁里,通常都起得晚。墨长卿在屋内焦躁踱步,只等过了巳时,才匆忙抄了近路去往落蕊阁。
浅荷知晓老爷有焦急,原想先回了落蕊阁叫醒小姐,等入了内门,才发现小姐竟早便穿戴整齐了,正盘腿在软榻上静静打坐。
浅荷不想惊扰了小姐,便端了百合莲子羹和几盘模样精致的小食,用烫炉温着放在外厅里。
等墨长卿来了,正巧见着墨云这古怪的打坐的姿势。惊疑的瞧了几眼,险些忘了自己来这的目的。
“爹爹?”墨云似有所觉,睁了双眼,两眼晶亮的瞧着墨长卿,“您不气恼云儿了!”
这女儿家亲昵的话儿说,墨长卿只觉得心眼里酸涩的很,想他堂堂大沂太傅,想要在这盛世王朝里保全自己的女儿,却还得藏着掖着,平白叫云儿委屈了好些时日。
“唉,”要说的话太多,反倒是不知从何处起头了,墨长卿只得怜爱的抚了抚墨云发髻。许久才喉头干涩的说,“这些时日你在这落蕊阁里,可还待得舒心。”
“舒心哩,云儿待着可舒心了。”墨云仰着脑袋,面目之上是派纯净的浅笑,“这儿好吃的可多了,都是往日云儿在山上道馆里吃不着的。”
“你啊,尽会贪吃贪玩,从来也不知道拘着些性子。听说你这回又去招惹那柯夫人了,”墨长卿状似责怪,可这话细细想来,却是每句都费了心思,打心眼里为墨云考虑的。
“对了,你母亲往日住的院子我让下面人收拾清净了,这几日你便搬过去住吧3(”
“母亲的院子!是青云阁吗?”墨云听了顿时便牵了墨长卿的大手摇晃,眉眼弯弯的直说,“爹爹待我真好。”
“你晓得就好!”墨长卿听了这软糯的娇嗔,却反倒是副吹胡子瞪眼,老不情愿的模样,“整日的也不叫你爹省心。”
“嘻嘻。”墨云挤眉弄眼的冲着墨长卿乐呵着。
“尽是胡闹的,险些叫爹爹忘了正事,”墨长卿皱眉,“前日皇后娘娘四月春宴的帖子给发下来了,说是指明了让你过去。爹爹也不好推拒,只是你需得拘着些性子,莫要和那些娘娘妃子们走近了,随意玩耍番,应付了皇后娘娘的问话便回来。”
墨长卿讲到此处,又不愿让墨云过早的接触后宫那些腌臜事情,只得打了马虎(fuguodu.pro)眼子说,“爹爹是怕你这性子耿直,吃了亏倒是小事,要是给墨家落了脸,你今后再别想要出门赏玩了!”
“知道了爹爹,”墨云不乐意听他啰嗦,嘟囔着小嘴,埋怨道,“我家这爹爹怎的和|乳|母婆子样的啰嗦。”
“你!”墨长卿气的脖颈通红,作势要揍那小丫头。却见墨云缩了脖子,身子轻巧的绕过他推门而出,就着春日艳阳,跑入了片金灿灿的光亮之中。
待室喧嚣皆散,徒留下女孩儿家的声声娇笑绕梁,久久不息。
第七章,四月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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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府的嫡小姐头回赴皇宴,老爷子自然是分外重视。
前日里,这锦缎罗裳,珠玉钗几,轮着番给送往了青云阁内。墨云虽也算是乔迁了新居,从偏殿搬去了主殿,可这青云阁内本就是添置妥当的,又哪里用的上这么多精贵物件。
“小姐,螺子黛用完了,待奴婢去取些来。”
浅荷福身,周全了礼数这才退下。墨云若有所思瞧着浅荷离去的身影,进退有度,不恃宠而骄不畏惧权贵,忠心护主。如此品行,在墨云晋赏她之前,却只屈居于落蕊阁中当个三品的侍女,着实可惜。
也罢,若此女当真可用,日后跟了墨云,定然不会叫她再受委屈便是。
素手执了铜镜,里头那小人儿的墨眉描了半,模样朦朦胧胧的,却也眉眼带笑,慵懒极了。
墨云的面目本来带着几分少女的稚嫩,说话看人时素爱眉眼上挑。经浅荷这么妆扮,虽是折了几分矜贵小姐的疏离张扬,却平白的添了份沉稳和贵气。
‘啧啧’赞叹了几声,就算依凭着昔日青丘九公主的眼界,墨云也不得不赞叹浅荷这手艺确实精湛。
只不过这幅妆容兴许对于世家嫡女来说是应景的,却终究不是墨云心中想要的模样。于是取了温水锦帕,对着铜镜,墨云又将这满脸华妆给卸了个干净。
其实但凡女子,在泽叔的梦遗画廊待足月,不说绝美,却也定然是让人看着赏心悦目的。再说墨云的面貌本就自有其韵味在,多做修饰反倒失了那份纯净。
取金钗蘸了些黛粉,在额角眉尾处添了只俏皮的狐纹图样。以碎发遮掩了些,不会太过突兀,却也徒添了丝挠人心扉的媚意。发髻还是流云鬓,虽是露了前额,却更衬得墨云那灵动的眸子,明亮了几分。
眉目素净,表情张扬,发髻高耸1(墨云点了点头,对嘛,这才是‘云儿’该有的模样。
才刚收拾妥当了,却听‘哐当’声,回了头便见浅荷瞪圆了眼睛,柳眉倒竖,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小姐,这都快到午时了,宫里的马车轿子就要到府门口了,你怎的又将这脸上妆容都给擦去了。”浅荷撅了小嘴,话里行间的颇为委屈。
墨云瞧着便乐了,掩唇低低的笑,但见浅荷面上神色又黑了几分,赶忙的接过话头便说,“走吧走吧,别赶不及进宫了。放心吧,你家小姐我天生丽质,就算不用这些黛粉也样明艳动人。”
“诺。”浅荷虽是无奈,却也只能按着小姐的意思来办。
宫里派来接送的马车只有辆,墨太傅既已隐退又年过不惑,这春宴自然是不去的。而柯夫人实属填房夫人,虽大夫人过世,但墨长卿却直没有要提升柯夫人位份的意思,这二房的小妾却是没有入皇宴的资格。
墨云行人,经偏门入了皇宫内院,及至康庄大道之前便给拦了下来,说是皇后设宴,为显敬畏,需得徒步而行。
泱泱皇宫何其之大,过了早朝的承庆殿,从康庄大道步行至御花园春宴,起码还得走上至少个时辰。
虽说浅荷出门前原本便考虑到路程,预留了些时间,当下也不至于错过开宴。但这长段的路途,叫个娇养深闺的世家小姐走来,却实在过分了些。
墨云拦住了将欲同那侍卫理论浅荷,只说,“没事,赶得及的。”
等几人走远了,那面目严肃的侍卫却轻鄙的骂了句,“走这偏门来的,不过都是些官居五品之下的小门小户,还真把自己当做世家大小姐了。”
侍卫这话不过是呢喃低语,却不想墨云耳力过人,话里话外的都给听了个清楚明白2(
以墨太傅的身份地位,墨云若还算不上世家小姐,这京城里除却皇亲国戚,也再没人够得上这称号了。此番际遇,分明便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趁机给她个下马威看。
走康庄大道,及至曲径游廊,便有侍女太监恭候已久。虽言语客气,举止礼貌,但观其衣着扮相,却分明是些低等的下人,哪里够得上迎送太傅独女的规格排场。
墨云却依旧(fqxs)不恼,身外之物本就不必太过计较,何况人家无冒犯二无骄矜,俨然副安守本分的模样,礼数周全,倒是比应付那些惯会踩低迎高的总管嬷嬷们来的舒服。
春宴之上,派其乐融融之景,然皇后尚未驾临,墨云又是新面孔,未曾表明身份地位,时之间无人问津,破显得有几分尴尬。
虽天色微暗,但四处张灯结彩,明珠为照,雕梁画栋珠帘玉幕之景,纤毫毕现。
高台之上,倚坐妃位席榻间人,恹恹的托着腮似凝神沉思,突而有贴身侍女凑在她耳畔嘀咕了几句,此人心思电转,目光暗示之下,立时有贵人上前问候,说,“徐嫔娘娘,等了这么许久,席间无趣,可是闷得慌了?”
“这春宴年年都办,皇后凤体微恙,又事务繁忙,哪里顾得上这么些小事。本宫既得皇上信任领了这份差事,自然是要尽心尽力。”
“娘娘心诚,又劳心劳力的,倒是叫姐妹们心疼,眼下虽皇上,皇后还未驾临,不若姐妹几个先唱些曲儿,也叫娘娘您心思舒缓些。”
徐嫔妃眼角含讽的恩准了,这些个贵人婕妤的,虽说明里是陪着她演场膈应人的戏码,可这心眼里还不是想着若恰巧得皇上驾临,好讨些恩宠。
她们倒是想的轻巧,殊不知论这美人心计,这些新人们哪里拼得过入宫多年屹立不倒,在皇后眼皮子底下依旧(fqxs)安然受宠的徐嫔妃3(
只见徐嫔妃嫣然笑,等这些贵人小姐们歌也唱罢,舞也秀完,却唯独让角落里那模样骄矜,笑容张扬的墨云轮了空。
“咦,角落那人是谁?瞧那衣裳倒也华贵,怎的不见娘娘唤她上去。”
“莫不是哪里来的‘小猫小狗’,偷了身衣裳就给混进来了,你瞧她头上戴的钗几,简陋的很。”
“可不是呢,只戴了支素白的步摇,今日就连翰林院侍读家的闺女,都是着金钗入宫的。”
“听姐姐这么说,倒还真是呢。”
但闻耳边纷扰声声,墨云脸色终究是有些难看了。虽近日老爷赏赐了好些精贵首饰,可样式繁复,品类又多,要样样看去还真能让人挑花了眼。等临了出门,墨云却是灵思转,戴了支太皇太后亲赐于墨夫人的白玉流苏的步摇。
这份心思虽说别致,可春宴席上众人位份虽也不低,却哪里知晓这些辛秘。况且都是些十来岁的闺阁少女,就算是新晋的贵人们,也没有这份毒辣的眼力,能赏识墨云头上的那支步摇。
座上那徐嫔妃倒是瞧得眼熟,不过于她而言,这墨云愈是落魄,她心里那块大石才愈能浅浅的放下些。
第八章,四月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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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戌时,璟王携皇后才姗姗来迟。
众人皆俯首拜礼,待璟王入了席,宴会遂开。
宫乐起,舞姬翩翩而入,裙袂翻飞,美目流连。
坐间公子哥儿纷纷翘首以盼,或陶醉,或鄙夷,神色各异。
唯独銮坐之上那人,虽正襟硒,心思却并未放在这美人歌舞之上。
皇后丹蔻,面目威仪,身金红装束,素手执了双凤琉璃杯微晃,波纹起伏。
“臣妾瞧陛下心思虚浮,似有倦怠,莫不是这席间宫乐太过喧嚷了。”
丹蔻抿了清酒,虽不动声色,但凤眸微倾,言辞之间意有所指。
“皇后多虑了,朕不过是有些乏了罢。”璟王浅笑几分,以作掩饰。
眼见皇后自讨了没趣,徐嫔心头舒快,依依袅袅扭着那水蛇腰便凑了过来,才张口这声音便酥到骨子里去了。“皇上,柔儿先前也是乏闷,得亏了素馨那琴曲弹得妙绝,心里头才舒快了些。”
大沂乐音,除却宫乐,便属水墨教坊为著。而这素馨便是水墨教坊内的金字招牌了,俚俗传闻‘素馨曲,水墨绕梁’。正是赞赏这素馨的曲子起,便如那遮天而来的水墨画卷,绕梁三日而不歇。
不过素馨姓徐,又是徐嫔家族庶妹。徐嫔此举,却是在自荐了。
璟王虽有些意动,但终究心思过重,心心念念的小人儿未现,又哪里有心思听那些莺莺燕燕的软语呢喃,只夸了句,“徐嫔巧思,朕心甚慰。”却也不置可否。
“妹妹还不明白吗?皇上今日正是烦腻了这些呢哝软语,想要寻些‘新鲜’的乐子1(”
丹蔻掩唇低低的笑了,狭长的凤眸若有所思的瞧着璟王,“臣妾倒是听说这前太尉墨长卿家的小妮子,近日回了京城。她那请柬是大丫鬟素娥亲自送的,若是不出意外,这会儿应该在恰在席间。”
话及此处,丹蔻又给中断了,添酒加菜的好不乐意,直等璟王不耐的瞥她半目,这才继续说来,“据说那小妮子在江南道馆里待了好些年,倒说不准会些新奇的曲目,不若叫她献上曲,替陛下解解乏。”
这回也不用旁人举荐献媚了,璟王自个儿就招了大太监孔顺,吩咐道,“就依皇后的意思,宣那墨家阿云上殿。”
徐嫔半倚着软榻,状似欣喜,可这眉头深蹙的,咬碎了银牙也只能往自个肚子里吞。直是苦不堪言。
墨云自入这御花园春宴起,便被排挤于众贵人小姐们之外。席间针对她的猜测不断,却因墨云气质清华,虽遭遇不顺,却不献媚也不自鄙,似虚怀若谷,又平白的令人对她生出几分好感来。
大太监孔顺既得了皇上旨意,哪里敢耽误,忙是问过了众领路的丫鬟婆子,好不容易找着墨云,也来不及交代,便匆匆忙忙的领了她上殿。
墨云是认得孔顺的,乌镇那时,皇上便同她交代了过了,‘入了京城若是遇见难处,便叫人给孔顺捎去消息,璟轩哥哥必然护得你不受委屈。’
还记得那日烟云疏散,景致恰好,二十出头面目坚毅的公子哥儿眸中晦涩,说这话时眼神炽热,似是情根深种。
随大太监孔顺上了高台殿阁,眼见着榻间娇姬美妾,纷纷扰扰。墨云笑得愈发明艳了,昔日乌镇,夏璟轩那信誓旦旦她其实是信的,但她更信自己心中无时无刻,翻腾汹涌的滔天血仇。
“墨家阿云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徐嫔娘娘。”
大沂璟王,虽说是帝子多情,却也不滥情,宴席上的美人儿虽多,值得拜见的却仅那么几位,倒叫墨云省了心思2(
“是墨太傅家的嫡小姐罢,快快起身,”丹蔻居坐席中,朝墨云虚扶了把,眉眼带笑,“本宫正同皇上谈起你呢,瞧墨家妹妹这仪态面目,应该是个会唱的。你刚回京城兴许于这女眷圈子还不熟悉,不若就此唱上曲,也算是本宫为妹妹你接风了。”
丹蔻这话说的亲热,墨云却是心中动,虽知晓皇后这是在施恩了,却也不得不生受了这份恩典。
“诺。”墨云垂首。
唱曲儿对每个京都贵女来说都是不陌生的,可这里头偏偏除却墨云。夏璟轩当然知晓自己这妹子压根儿就不喜欢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又哪里唱的出什么好词曲来。
但见璟王眉眼带笑,颇为打趣的望着自己,墨云狡黠的冲他眨了眨眼,深吸了口气,便依着自己的性子唱开了。
墨云这曲子不拘泥腔调,也没有词句,只是回忆了往昔落日崖上,同兄长姊妹们玩耍嬉闹的场景,彼时无拘无束,自是派天真无邪。
少女的音腔本就甜蜜,就算是唱不出调子来,也不叫人厌恶。这般逗趣的唱法,叫墨云信手捏来,到了末尾竟只剩下‘咯咯’娇笑。
璟王沉溺其中,面上尽是派恬淡适意。
然皇后丹蔻却仔仔细细的将这墨云从头到脚打量了番,连带着发髻上那支白玉流苏步摇,和额角的金红狐纹妆饰。
墨云唱完了曲儿,便歪着脑袋眼巴巴的望着璟王,既不说话也不邀赏。
璟王被她这无辜的小表情逗乐了,只得连连赞了三声‘好’。又调侃的问她,“墨家阿云,你可要赏?”
“要!”墨云张扬笑,连日来的的憋闷之情,尽数在这歌舞之中消散殆尽3(
“璟轩哥哥许诺云儿说,进了这京城定不叫云儿受了丝毫委屈。云儿今日所求,便是叫璟轩哥哥应诺!”
此话既出,何其大胆,何其狂肆。普天之下,胆敢直呼大沂帝君璟轩哥哥的,怕也只有眼下这小妮子人了!
况且墨云不过小唱了支不成调的曲子,便要让金銮殿上那九五帝尊应诺,这话也太过儿戏了罢!就连旁端庄的皇后丹蔻都不由得眼含轻讽,只等着这小妮子当堂出丑了。
虽宴上众人或笑或讽,皆是没将墨云这女儿家的娇囔放在心上,却唯独璟王听过认真的思索番,不仅如此,他还当真回了墨云问话。
“只要云儿不出这京城重地,朕自然不会叫你生受了委屈,怎么着,如今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璟王这夹带着宠溺的言语出,徐嫔脸色立马就变了,糟糕,这小妮子怕是要报复她先前受的屈辱了。
第九章,四月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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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儿有莫爹爹和璟轩哥护着,在这京城,哪里有人会给我委屈受。”
墨云这话说的骄矜,席下众人却丝毫不敢再轻视于她。
既得这天下间谋计无双和权倾朝野的两人相护,墨云的确有这资本骄纵。
时之间,先前胆敢得罪墨云的贵人小姐们,皆是唏嘘长叹,若早知晓此女便是墨府的嫡亲小姐,再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墨云面前造次。
璟王见墨云调皮的吐了舌头,乐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崽,心头那丝被戏耍的不愉也消散了,颇有些无奈道,“尽会胡闹。”
“陛下何必着恼,墨家妹妹这性子耿直,娇憨可爱,臣妾见了倒是喜欢的紧。”璟王虽看似责骂,但皇后丹蔻心中自然清明。
墨云谢了恩赐,转身离去。途经徐嫔座前,笑得愈发甜美。
徐嫔面色惨白,纤长嫣红的指甲生生抠入肉中。
下了高台,先前那些出言不逊的世家小姐们团团凑近,又是赔笑又是告罪的,墨云皆是笑置之。
等这春宴既了,领了自家奴婢刚要离去,却被徐嫔遣来的丫鬟拦下了。
先前墨云入宫的轿子是徐嫔暗中作梗给领去了偏门,如今哪里还能让墨家小姐走远门。就连浅荷也有些意会,兴许是那徐嫔娘娘想要跟小姐和解。
“小姐,多事不如少事,也省的您再走那个时辰的路途了。”
浅荷眼神带笑,墨云知晓这丫头是怜惜主子,便应了徐嫔之邀。
其实今日种种于墨云而言也是过眼云烟,她本就没想为这小事给自己树敌,徐嫔若能自己看清时局,拉下面子致歉,倒也难能可贵1(
入了沁馨殿,却无人相迎。
墨云脚下步子顿,到底是跟着那丫鬟进去了。
事到如今,徐嫔就算再不识趣,也不敢真让墨云面上难堪。
“你来了。”徐嫔高坐首位,面色难测。
“墨云见过徐嫔娘娘。”
墨云福身礼,时过半晌,仍不见徐嫔让她起身。
“斟茶!”徐嫔声令下,便有丫鬟提了茶壶瓷杯来。
接过茶杯,墨云这才明白徐嫔是叫自己给她斟茶。
丫鬟弯腰添水,待壶里那茶水刚入杯,墨云便素手颤,滚烫的茶水当即倾洒而下。墨云本就身子弱,又躬身许久,哪里经受的住这般对待,当即惊叫声,跌在地上。
那瓷杯花纹精美看便不似凡物,离了手就这么砸在地上,碎了。
墨云还来不及查看身上伤势,便听徐嫔怒(shubaojie)斥声,“混账东西!”
“这可是先帝亲赐的瓷器,就算剁了你的脑袋也赔不起!”
徐嫔这话却是说的过分了,墨云今日身价哪里不值这副先帝古瓷。
原本想借此唬得眼前这小妮子诚惶诚恐,自己再番恩威并施,今日这事才算妥帖。
可谁知几个侍女轮番上去了,墨云脊背挺直,就是不肯跪地讨饶。
“我不跪人!”墨云说的严肃,盯着徐嫔的双眼中隐约有了些愤怒(shubaojie)2(
墨云自有其不容践踏的骄傲,她绝不对大沂子民下跪,更何况徐嫔还是璟王的妃子。
“你这贱蹄子!”徐嫔恼恨,面目狰狞,提手就要朝墨云脸上掴去。
墨云眼神凌厉,目光盯视之下,徐嫔只觉压力倍增,那手腕子都举高了,却咬咬牙又自个儿给收了回去。
“好!好!好!”接连叹了三声。
此番威慑恐吓之下,徐嫔反倒自觉憋屈,顿时挑高了柳眉,掌重拍案几,“墨太傅这家教倒是好样的,本宫就不信还治不了你了!来人啊,将这罪女押去后殿。”
贴身丫鬟见徐嫔怒(shubaojie)极,似失了理智,不得不上前提醒,“娘娘,此女不可妄动。”
徐嫔咬牙,巴掌就掴去,“本宫办事还用得着你教!真当自己是哪根葱了。”
这怨气来的急切,却是大半皆因由墨云,丫鬟无辜受罚竟连哭都不敢。可见徐嫔平日是作威作福惯了。
既散了些怒(shubaojie)气,徐嫔这心里也想得清楚了些,又叫了丫鬟告知亲卫,“就让那贱蹄子在凉井边站上两三个时辰,注意着些,别出了什么岔子。”
“诺。”
丫鬟刚要走,徐嫔又记起墨云那还在外厅守着的侍女来,“不成,你还是先去把墨云那侍女骗去内殿关着。”
自觉万无失了,徐嫔遂开始琢磨起这往后的路子来。
得了长公主和那侪宫娥的消息,徐嫔至今仍觉得这墨云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片子罢,说好听些是天真,说难听了就是单蠢。
只要手段足了,还怕她飞上天去不成3(
往日里单凭这手腕,徐嫔也折服了好些个自命清高的贵人采女。
于常人而言,春夜虽凉,站上三两个时辰也不算什么,最多日后调养番,散了体内寒气便是。可墨云这身子骨哪里比得上寻常女子,能撑过那日削骨画皮已是万幸。
夜里寒凉,才不过半个时辰,墨云便已然头脑发热浑身打颤了。
那盔甲着身的亲卫只道是墨云作假,哪里能才这小会就吃不消了。
正是这么疏漏,再回过神来,便见墨云两眼闭,软倒在透凉的地砖上。
等消息传到徐嫔那儿,还不待将墨云安置妥当,前厅里便有侍女高声唱诺,“恭迎皇上,万岁万万岁。”这岁字还没念完,便被璟王眼给瞪了回去。
“朕听闻,徐嫔你这殿里今晚倒是好生热闹。”
徐嫔赶忙起身告罪,却听璟王冷哼声,“给我搜!”
太监侍卫们应入殿,搜了半晌,没找见墨云,却是救出了浅荷。
浅荷刚得救,解了身上粗’硬的麻绳,发髻凌乱,便哭喊着求璟王救救自家小姐。
徐嫔顿时眼神绝望,跌坐地上。能有这本事请来皇帝,且对她这沁馨殿了如指掌的,除却凤仪九天的皇后殿下,还能有谁?
棋错,满盘皆输,徐嫔苦笑三声,眼神幽怨的望着那九五之尊的璟王。
“日夫妻百日恩,还望陛下能念及往日旧(fqxs)情,赏臣妾分薄面。”
璟王怒(shubaojie)极反笑,却也懒得理这毒妇,既外殿已然查清,便径直去了内室。
掀了幕帘珠纱,果不其然看见墨云眉头紧锁,小脸惨白的晕在床上。
第十章,音娇体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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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皇诏,昔日荣宠,今日囚徒。
徐嫔乱发遮面,心如刀割,却依旧(fqxs)挺直脊背盯着座上那传诏的女人。
“皇后你也莫要得意,素柔今日是何下场,他日你必将十倍于我!”
丹蔻皱眉,眼见座下徐嫔疯狂娇笑,只皓腕挥,“拖下去罢。”
时值今日,多说无益。再与此人相争,也只是失了自己的涵养。
徐嫔之祸,虽说是皇后手为之,却更是她自己狂妄所致。
轻信人言,未曾验明便贸然出手,以至于发不可收拾。
把玩着指上的赤金甲套,想到墨云,丹蔻颇觉得心神倦怠,今日之谋,她何尝不是想试探那小妮子在陛下心中的份位。
如今看来,此女却是不得不除!
墨府,青云阁内。
往来的侍女端了锦被暖炉,挨个的往内阁里添置。
“小姐怎的刚从宫宴回来就病倒了?”
有绿裳的婢子拦了浅荷相问。
“还不是那向来跋扈的徐嫔......”浅荷这话说了半,又生疑窦,“这主子的事哪轮得到你个丫鬟来碎嘴,且管好自己手里的活计就是。”
那婢子面貌瞧着眼生,既被浅荷察觉,不敢多待,应了声“诺”便要离开。
“慢着,你是哪个院里的人!”
浅荷断喝了声,却不想那婢子手脚轻快,拐了弯便不见了人影1(
此事虽是纳闷,却也让浅荷心生了警觉,不过墨府总共才几位主子。这眼巴巴盯着青云阁的,除了若水居里的那位柯夫人,还能有谁。
鬓发斑白的太医诊过脉,便让小厮去了最近的疏风堂抓药。随后便闭口不言,只捋着胡子,眉头深锁。
“华太医,小女这病状到底如何了?”墨长卿终究是忍不住问了,昔日亲临战场也不若这般心慌。
“墨小姐这病,恐怕也有许久了吧。”华太医轻叹。
此话既出,墨长卿心里顿时沉,莫非云儿这体弱的毛病,竟是七年来也不曾完好!
“实不相瞒,莫小姐只怕是阴虚之体,虽得好生调养,吊着口气,可近日寒气入体,却是将这些年好不容易打的底子都给耗光了。”
“还请华太医务必要救下小女。”墨长卿情急,竟俯身就要朝华太医拜。
华太医哪里受得起太傅大人这么拜,慌忙起了身相扶。
“此事不需太傅嘱咐,我也会尽力而为,只是这寒气易除,但令千金体弱这毛病却无法根治,只能好生娇养着,切莫要再受了病气。”
墨长卿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好生送了太医出门,又仔细记下了应调养的细则。
这屋子人才散去不就,便又听闻璟王来了。
墨云这厢刚喝过药,深思清醒了些,却也倦怠,实在没心思应付那人,便遣了浅荷打发他离开,“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可谁知璟王竟也不介意如此冷遇,仍旧(fqxs)硬着性子要照看墨云。
才刚踏入阁内,便听见墨云缩在床榻之上气弱的咳喘声2(
“可曾服过药汁?”
“回禀陛下,服过了,早些时辰就服过了。”
浅荷如实说来,态度坦然,丝毫也不见被拆穿言行的惶然。
璟王身份尊贵,哪里知晓如何照顾病人,只问过这么句,便站在床前眼巴巴的望着锦被中,惨白着小脸的墨云。颇有几分大男孩的青涩。
浅荷叹息,虽小姐如今不待见这璟王,可毕竟是九五之尊,只怕往后求着这人的地方还多。便端了蜂蜜糖水递上,只说能让小姐解解嗓子痒。
墨云正是病态,脑子团迷(xinbanzhu)糊的,这往日里总揣在心头的谨慎也减了几分。
又因备受呵护,小口的啜了糖水,于是便记起往日的种种来。
往日里千狐病了,七哥也是这么照顾她。落日崖的药材用的精细,虽效用好,却实在苦口。每每千狐吐着舌头不肯喝药,七哥便要去寻了野山蜂的蜜’汁来,泡了糖水给千狐解苦。
思及此处,墨云再也受不住的红了眼眶,泪珠子直打转。
“哥哥,我难受。”
也不管此刻看见的幻影究竟是谁,墨云缩了身子蜷在那个温暖的怀里,只觉得经年来的委屈心酸都漫上心头。
璟王见着小人儿这副委屈的模样,只觉得心尖尖上都疼了。
抱着这浑身酥软无力的小人儿好生的安慰,轻抚了许久,可算哄得墨云入了睡。
又俯身在她耳侧许诺,“往后哥哥再不会叫云儿受分委屈3(”
等出了这青云阁,璟王面上那好容易才有的半分暖意,也在这凉风里散去了。
“寒鸦。”
璟王对着空无人的庭院呼唤,却见墙沿影缝里突而闪出个黑影来。
“属下在。”寒鸦单膝跪地。
“往后你便跟在墨云身边,若是受人欺侮,朕许你全权处置。”
“诺。”
虽说是‘全权处置’,但经由璟王口中说出,便含了生杀不论的意味。
夏璟轩此举,却是铁了心要护得墨云,在这京城寸土如金之地,肆意横行,再无忧愁。
第十章,俚巷传闻
?
风起,树影稀疏。
“小姐,该回屋了,当心着凉。”
墨云立于窗前,身姿未动,只挥了手说,“你且下去。”
浅荷应诺,又不知墨云心思,只能将炭盆拨旺了些。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然风吹帘动,无人作答。
墨云紧攥着右手,眼眶微红,“是夏璟轩派你来的吧,都给我滚啊,滚!我不需要你们这些无耻的家伙假好心!”
话说的急了些,胸肺便喘息不止,泪眼氤氲。
如今这副身子骨,怕是彻底的废了吧!
她早该想到的,削骨画皮的代价又岂是遭的痛不欲生。
眼见墨云喘得厉害,那人终是现身,不顾墨云反抗,便要抱了她进去内室。
“放开我,放我下去!”墨云把推开那人,再抬头,便发现自己已然跌入了锦被当中。
“奉璟王口谕,亲护墨小姐安危。属下逾矩了。”
影卫身着黑衫,头缚面巾,番话说得严谨,既不谄媚也不讨好。
墨云咬了唇,缩在锦榻之间,好半晌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寒鸦。”
句话两个字,答完了便又顺势隐匿了身形,若不是墨云五感灵敏,还真不知璟王在她身边埋了探子。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日头昏,错把血仇当亲信,贪念了时的温暖1(
以至于日后璟王即便对她松了警惕,她那必死针又如何果决的刺下。
虽为复仇,但九公主亦有自己傲骨,以色侍人,她不屑为之!
青云阁内时沉寂,浅荷徘徊于庭院之中,面色焦灼。
小姐烦闷,下了命令叫她退下,她本该遵命就是。可暖房里的窗洞大开,就依小姐如今这身子骨,可怎生经受的住。
神思不定之下,竟是恍惚的走回了三品侍女的通铺卧房。
等到了门前,见着那‘碎草阁’那三个大字,这才恍然惊醒。
正要转了身回去,却耳尖的听见里头的丫鬟婢子轻鄙谩骂声。
浅荷时好奇,便凑了耳朵去听。
这听才知,里头那俩三品丫鬟居然在埋汰小姐的私事。
“婉柔姐姐,你说那新来的墨云主子,莫非真如传闻那样,是个妖精?”
“可不是嘛,据说她这次从宫里回来就是险些被天师大人打回了原形哩。”
“诶,可是我怎的听闻天师大人还尚未回京?”
“你个丫头懂得啥,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fanwai.org)了,还能有假?”
“......”
浅荷听到此处在忍不下去,把便推了木门进去。板了脸斥责道,“群不知好歹的东西,谁给你们胆子在这私下里埋汰小姐!”
那唤作婉柔的婢子听她这么说,自然不服2(
起先她们也是屋的人,你浅荷得了赏识,自然要替主子帮腔了。
只是这往日同屋通铺的,女儿们之间那几分体己私情,如今升官发财了就要撕破脸皮了吗?
“我们又没说错什么,再说了,现在京城大街小巷的也都传遍(fanwai.org)了。你有这能耐对姐妹几个发火,怎的不知道去遮牢实主子的‘臭鼬尾巴’。”
婉柔这话说得实在难听,就算是埋汰小姐,毕竟是主子,哪能轮的到下人辱骂。
浅荷这回是动了真怒(shubaojie),把上前揪了婉柔的头发,眼神凌厉的盯着她。
“这话你倒是敢跟我到小姐前头再说遍(fanwai.org)?”
旁的那个小姐妹见了,心有不忍,正欲帮劝。
只见浅荷又飞快的瞪了她眼,大喝了声,“停下!
”
“你若是要敢帮她,我就连着你们俩的闲话并到小姐跟前好好的碎碎嘴!”
“大家都是姐妹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浅荷姐姐,咱们错了还不成。”
这小姐妹终归是个明事理的,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婉柔这会儿也懂得怕了,虽是仍旧(fqxs)犟着双杏眼不肯屈服,却也是歇了话头,不敢再跟浅荷相争。
毕竟都是往日的情分,浅荷虽说把话放得狠了,却也没真想要让她们吃那苦头。
当即也只能草草了事,又好生嘱咐了阵子,切莫要再碎嘴小姐的闲话了。
见两人都听话的应了诺,便才匆忙离去了3(
浅荷深知这闲言碎语总得有个来头,若是真如这两个丫头所说,那事情恐怕就不妥了。
这婢子的嘴容易捂,但那满大街的舆论却哪里是人止得住的。
如此来,便是损了小姐的名声了。
事急从权,此刻也顾不得小姐的命令了。
浅荷赶忙的推了青云阁朱红木门,摇醒了整副身子骨都埋在锦被中的小姐。
“怎的了,难得见你这么惊慌的。”
墨云徒然被惊醒,却也不计较浅荷不懂尊卑,她也算是知晓这婢子,莫不是真有急事,浅荷绝不会失了礼数。
浅荷心里头也知晓是自己逾矩了,当即跪下告了声罪,“求小姐原谅。”
“我还不知晓你吗?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回禀小姐,奴婢适才听府里婢子碎嘴,说是,说是......”浅荷面露难色,小心翼翼的瞧了会墨云的脸色,这才咬了牙继续说来。
“婢子们不懂事,轻信了街头的俚巷传闻,说小姐其实是个妖精。”
“哦?真有此事?”墨云挑眉,她倒是不知这些天日里见过的嫔妃小姐们,哪个有这本事能看出她的真身来。
此事虽说不巧正中靶心,但既是俚巷传闻,便是虚实难测的。
想出这阴损计谋的人,大约只是想将她推向风口浪尖之上,试探番,以便往后更好的对付她罢了。
不过此人既有本事将这莫须有的传闻,闹的京城沸沸扬扬的,接下来的手段恐怕更是难以对付。
墨云喊住了侍立旁的浅荷,让她取些碎银子去京城茶楼里坐上个三五时辰。
将这些日子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舆论案子,都记在心里。
等将这‘妖精’的传闻弄清楚了,再同她详说。
有匪君子颜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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