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颜如玉》
楔子,十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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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马乱戈,十年役。
时值乱世,沂国璟王亲率百万雄军直驱邻国大梁,虎(fuguodu.pro)狼之师既出,守军惫弱,国内时如若空防。
此局既艰且险,如果十日之内不能班师回朝,百年大沂,亡也!
前太傅墨长卿献上计,“不若取道青丘,直逼大梁,且杀他个措手不及?”
璟王深以为然,遂引天师族的凤凰业火,焚林千顷。生生儿从这蛮荒密林之中给开出条道来。
烈焰滔天,大火整整燃烧了三天三夜,九尾族深困其中,无幸免。
然百里悬崖之上,面目脏污身材纤弱的小乞儿倚在枯树枝杈上,晃荡着两只黑乌乌的脚丫子,脚踝上还缚着个素白的铃铛,风吹便叮叮扰扰的响着。
小乞丐虽丑,却睁着双明若月牙儿般的细长凤眸,嘴里哼着些不着调的小曲子,就这么不躲不避的迎着乌压压遮天而来的百万雄师。
行军之际,最忌讳的莫过于诡谲难测之事,铁血的将领还不待眼前这小乞儿张口说来,便剑将她劈下了千丈高崖。
小乞儿凄惨哀鸣,仍旧(fqxs)言笑晏晏,化作了只雪白小狐坠落崖下万顷焦土之中。
“原来是只刚化了形的狐狸,真是晦气!”
璟王眉头深蹙,命战将琥烨继续行军,在几个暗卫的簇拥下去了小乞儿坠落之处细查。
却见那原本光秃秃的枯木之上,此刻却莫名冒出了颗桃花的骨朵儿来。
枯木逢春,是为吉兆!
璟王遂命人截了这枯枝花骨朵娇养着,待到胜战班师,又将之栽种于王城锦苑之中1(
十年之后,那苁秀锦苑已然成为处烟云缭绕的桃林之所在。
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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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377年,沂夏盛世。
涓河边上的渔家号子吹得梆梆作响,来往的船客们挤挤攘攘的涌了过去。
“哎哎,都说了先下后上,懂不懂规矩啊!”位身着绿裳,梳双丫鬓的侍女没好气的冲外面的船夫伙子们嚷嚷,跟在后头几个牛高马大的壮汉赶忙给这侍女开了道,又好声好气的劝她。
“绿萝姐姐欸,恼什么咯,赶忙儿就要回帝都了。侍候这墨家小姐,哪还有谁敢给姐姐脸色瞧。”
侍女总算熄了火气,回过头掀了渔船的帘子这才猛地尖叫,“哎呀,小姐不见了!”
船头那处长了张鞋拔子脸的统领听见了,顿时面色黑,当即命人私下叫了乌镇的县衙来,将这处矮坝统统给围了个严实。
时闹得坝子上是鸡犬不宁的。
可这四下连着涓河里头都给翻了个遍(fanwai.org),也没找着墨家小姐的身影,光天化日之下这人还能给变没了不成,真是邪了门了。
侍卫统领们个个都急红了眼,这墨家小姐要说重要,也没个什么落实的官位地份。可要说不重要,她偏偏又是前太傅墨长卿老人家流落在外的唯独女,墨云,也是这当今天子夏璟轩下了口谕要安然接回来的青梅竹马。
暂且不说码头这处人仰马翻的闹腾着,袅袅涓河沿岸的柳树亭子下,却给青天白日的爬上个湿漉漉的女鬼来。
那女鬼撩了长发,又抹去满脸的泥水,瞧那身段样貌,可不正是先前那渔船里丢了的小姐。
“可算从那群丫鬟婆子眼下给逃了出来,呸,平白的害姑奶奶啃了嘴淤泥。”
说话的那小姐虽五官并不精致,却敌不过肤白面善,本就是十几岁的豆蔻少女,俏生生的站在筛了光的树荫底下,倒叫人生不出丝毫的恶感来1(
突而听见涓河上头传来噗嗤声闷笑,墨云抬了头望去,这才瞧见河道里飘了介独木小舟,披着蓑衣的少年正转了头好笑的瞧着她。那少年眉目如画,又孤身垂钓,瞧着真是俊朗稀疏,好看极了。
墨云心里头不由的突突的发慌,只想着等她日后了却大事,若是能嫁给这俊朗的渔夫,也算是了却师傅到死也耿耿于怀的心愿了。
想到师傅,墨云的眉眼里尽是暖意,直是觉得胸口那处满腔的仇恨也减轻了不少。
落日崖上终年白雪,师傅惜她年幼,总是要照顾她几分。那时候雪峰顶上的鹿苑里头,下到侍女郎君,上到王兄长姐,哪个都没少受她折腾。
只可惜,青丘毁了,结界也自动消弭。整个狐界只剩下片赤黑焦土,和宛若行尸的九公主千狐。
后来千狐也死了,被大沂战将琥烨剑捅下了万丈高崖,如今这世上便只留下个墨云。
这墨家的金枝小姐也不知是招了什么罪,凄惨的死在了乱崖底下,恰巧被她这未散的狐魂钻了空子。
从尸山血骨堆子里爬出来的魂魄,配上具被匪人砍得千疮百孔的躯壳,倒也挺搭调。
墨云抚了抚嫣红的鹅蛋儿脸,娇娇怯怯的瞧那船上的公子眼,声音酥嫩。
“奴是墨家阿云,瞧见公子生得副天人般的样貌,心中甚是欢喜。不知公子家住哪处,年岁几何?”
说着便要去取足腕上那只素白的铃铛,做定情信物送这渔夫公子。刚抬起头来,才见河道里那只独木小船早也飘得没影了。
墨云银牙咬,嫩白的足秧子着恼的跺了跺青草地,不就是个捕鱼的郎君嘛,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这十七八岁的公子哥儿天下还能少了去?
只是妖仙精怪们看人素来讲究眼缘,这旦瞧对了眼,那涓河垂钓的阡陌少年便在墨云的心眼儿里,永永远远留了个朦胧美妙的影子2(
耽搁了半晌,天色将暗,那满大街窜的衙门汉子也不知何时就会查到这处,眼瞅着四下里静谧无声,唯独足腕的银铃叮当作响,墨云也记起了自己该走的去处。
第二章,削骨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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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云这厢才逃了涓河的搜捕,却也不出乌镇,不逃不乱的径直去了长街的梦画廊。
这梦画廊素有“乌镇千年,长街梦”的雅称,但左右也不过是个俚俗消遣之地。
递了脚踝的铃铛信物,又托了门童定记得跟廊主报上千狐的名号,墨云这才悻悻的暗骂自己先前蒙了圈,险些把银铃送了人。
纤月银铃是千狐脱出狐胎时的伴生物,也是前世今朝的个念想和依凭。妖精们是入不了轮回道的,诸如千狐这样有两只仙器伴生的狐狸也不少。
青丘古国,往昔也曾盛极时。
梦的廊主是个苍凉面目的中年叔子,唤作千泽。刚进了雕梁画栋的厅房,便要屈膝跟墨云下跪,直待胳膊膀子被两只素白的小手给托住了,眼窝子里更是淌下了两行男儿泪来。
“九公主殿下,千泽妄为人臣,辜负了青丘族当年的收养之恩。”千泽这话说的哽咽,喉头来回的滚动才生涩的说出那句,“当日凤凰业火焚林三日,青丘内外片焦黑,九公主殿下究竟是如何才得逃出青丘的。”
墨云于是就浅浅的笑开了,她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这心肺里头越是恼恨得发苦,眉眼间便越是言笑晏晏,明媚不已。
“还能是怎么逃的,死不了不就活下来了呗。”
字里行间虽是说的轻巧,千泽听了却直恨不得当日自个儿能替了狐族承受那灭魂之火。
“泽叔休要内疚,小九来此便是想求得泽叔相助。”墨云虚扶起千泽,眼下这是非之地说话不轻便,还是得寻处隐秘些的场所。
梦画廊早先便是狐族私设的处沂国眼目,这廊主千泽也是青丘在战乱中收养的人类孩童。当年乱世,正是倚靠这诸国眼目才保得青丘远离战火,俨然处避世桃源1(
然沂夏大统,往日沟连整片大陆的狐族眼目脉络,如今也只剩下这么三五处,孤零零的避开了权势纷争。
墨云扳着指头数了数,乌镇的梦画廊,大漠蛇谷的毒王教坊,江湖凌云阁的高台水榭,以及大沂的皇后,阴阳丹蔻。
“九公主殿下请。”千泽有些难为情的开了密室,尘封十年,里头又不可为外人进,自然是灰尘遍(fanwai.org)地蛛网罗布。“委屈殿下了,只是如今残存的四脉子弟也都相隔太远,难以联络,这密室怕是有十年不曾开启过了。”
“无妨,我今日找你,其实只为事。”墨云说着就将罗裙的腰带抽了,露出里头那副斑驳凄惨,满是伤疤的身子。
千泽猛地倒抽了口凉气,天呐,这哪能是活人的身子骨啊!
“小九知晓泽叔擅于丹青幻术,为报血仇免不得有副漂亮的身子骨,还请泽叔相助。”凡人的魅惑幻术终究是比不得妖仙们,墨云其实知道,也许就算是泽叔也救不了这具身子。
“唉,”千泽终究是叹息,替墨云披了衣裳罗裙,沉思良久。
“公主既然下定决心,千泽本不该推脱,只是这身子实在伤的狠了,若是狐祖还在,这些烂疮疤子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凭借千泽的本事,非但只有三成把握,事成之后恐怕还会烙下身的病秧子。”
“无妨,我自有分寸的。”
其实哪里是自有分寸,分明是不惜代价,非得如此不可。
千泽没有用幻术,因为墨云选的这条路着实太过艰险,幻术遮的了时,却遮不了长久。
而抛却幻术,要剜去死肉,揭开烂痂,活生生的逼这身子给重新长出身漂亮的骨肉来,其中痛楚,无需言明2(
墨云在画廊密室的药缸子里躺了整整月。这个月内,墨云面上,除却甜入骨髓的笑,再不剩下别的表情。
长廊之外,乌镇小城早已乱成了锅子汤粥。
原本已经告老还乡的前太傅墨长卿毅然上了金銮殿内,求得纸皇恩,亲赴江南乌镇寻觅小女墨云。
那日天朗气清,风疏云淡。
涓河边上的架画舫内,珠帘纱幕缥缈,千泽最后为墨云描眉着黛,流云鬓角垂落的发丝,袅袅的依在藕白的脖颈上。
墨云再起身,却是美人儿依稀,那身子骨娇软的仿佛能揉出水来。裸’露的凝脂小手,直让人恨不得将它娇藏起来,再也不受点滴风霜。
面目还是那面目,身子还是那身子,只是这内蕴气质已然是天差地别了。
“小九谢过泽叔。”
千泽叹息,最后才说,“乌镇这处毗邻青丘,哪怕已是焦炭,殿下也必然不愿舍弃画廊据只是往日若遇到什么难处,千万莫要强撑,泽叔虽然本事不大,却也可护得你在这沂夏世安稳。”
“小九省得的,只是这世安稳,如今于我而言,与死无异。”
墨云最后说了句,便撩开画舫的帘幕,踏上这涓河坝岸。
码头的渔夫伙子们匆忙行路,戴了官衙印鉴的壮汉揪了人,个个的比着画卷对照。
墨云不需理会他们,衙门的人眼目清明,手脚麻利,脑子却不见得好使。
都说太傅家的千金落了难,那捕头必然是要往平民堆子,隐蔽角落去搜查的3(却也正是如此才叫梦画廊这些官宦贵族之地落了轻快。
因而,只要墨云身着锦衣罗裳,头缚朱玉钗几,行走之间坦然大方。此刻就算是直白的入了县衙大人的府邸,恐怕也没有人会敢阻拦。
平民和绅豪贵族,这待遇就是不样。
太傅大人的住处自然得归县衙老儿亲自安排,但西城的避暑庄子被老东西娇藏美妾去了,东城那个正府,又养了府妻侍儿女,再有亲眷贵戚。
因而墨长卿只可能被安置在乌镇闲云居那处空置已久的鬼宅里。
这鬼宅自然是本地人才知晓的,太傅大人远道而来,又行事匆匆的,哪里会顾得了那么多。
且那处因为阴蔽,而至于地广人稀,指不定还真能让人觉得,是处费了心思寻觅的好住处。
只不过那县衙老儿定是不会料到,此回非但是墨太傅来了,恐怕连墨云青梅竹马的天子哥哥也是微服私访,跟着来了。
让天子住鬼屋?得亏他想的出来。
只是这随行的影卫和龙虎(fuguodu.pro)将门能同意吗,别说他们,就连大太监孔顺也是知晓这鬼宅阴气聚集,对人气血颇有损害。
第三章,所谓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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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的老爷子要被枭首?”
午时过了,刑官就在这鬼屋的僻静处现搭了台子,模样硬朗的铁血汉子们捆了县老爷就给架上高台。围观的街坊邻里已然挤满了行道巷子,亲眷妇人们也都嘤嘤袅袅的哭花了面妆。
这乌镇的县官虽说无甚才学,平日里也贪得些平头百姓的小恩小惠,但到底是没有大错。若说是朝廷革职,百姓们恐怕也是拍手叫好的,但这要掉脑袋的大事,怎的无凭无由,说砍头便要砍头呢。
正当刽子手举了重斧就要落下时,台子下突而就传来声女儿家的娇喝,“慢着。”
虽说这刑场死囚哪有临了行刑还给收刀子惯例,但那案台上的刑官大人还就偏生给喊了停。
“台下那人可是墨云小姐?”刑官生的副刀疤嘴脸,可偏生对着下头那嫩芽儿般的女孩,腆着张脸又笑得谄媚,别说有多膈应人。
“哼,是又如何!”墨云娇喝声,小嘴儿噘,“还不赶紧把这刀具铁台都给收了,大费周章的,吓唬谁呢!”
“嗳,小姐教训的是,你们几个狗奴才,耳朵都扇蚊子去了?还不赶紧收了摊子,当心惊着小姐,”
刑官笑圆脸上那道弯疤,这才哄得台下那娇小姐歇了火气。
“得了,我也不难为你,这谋计你哪里想的出来,分明就是有人见不得本小姐快活,才使出这等激将的法子来!”
墨云又骂了几句,副骄矜傲慢的模样,衬着发髻高耸的流云鬓,绯红的鹅蛋儿脸愈发的明艳动人了。
“哟,这是谁家的小野猫在这撂爪子啊。”这话说的调侃,腔调又中气十足的,人未近这音先至。稍作遐想,便知来人是个英气十足的公子哥儿。
这会儿既免了那县衙死罪,内门妇人们也抹了泪花子,在侍女的体贴下入了马车1(时间,这荒僻郊野又恢复了寂静。
墨云见着四下无人,跺了跺足秧子,娇嗔道,“璟轩哥,云儿只是贪玩嘛。”
玄黑衣襟的精贵公子曝于日光之下,更显其面目朗朗乾坤,正直英武。
夏璟轩盯着墨云看了许久,直看得她懊恼的低了脑袋,声音糯糯的哀求说,“云儿知错了嘛。”
听着这软糯的腔调,瞧着那嫣红的俏脸,夏璟轩遂而慨然笑,搂了墨云揉进宽厚怀里,长久的叹息说,“云儿你还是幼时的模样性情。”
“这天下也唯独有你待我如初!”
夏璟轩情动,这搂抱得紧了,却是不见墨云面上那甜的诡异的笑,和手中那根费尽了气力,才克制着没刺下去的银针。
帝子之家哪来深情,不过是这春光太旺,美人儿眉目如画,勾得他想起来青梅绕竹马的初见罢了。
墨云可以不美,可以刁蛮,甚至可以忤逆犯上,不通达人情世故。但只要她还能让沂王眷念着往昔的情怀,就有足够的资本在这泱泱大夏肆意妄为。
既已寻着墨云,这大屋子权倾朝野的贵人们,也不用委屈自个儿,在这阴蔽的鬼宅里住了。当下便叫人收拾车马行囊,先送了帝王和太傅大人回京,余下拖沓的行李物什随后。
有大将琥烨护送,这路自然稳妥无恙。
马车是垫了虎(fuguodu.pro)绒软榻的,俱是按着王孙公主的规格填设物事,才暮春的天气,车内就给添置小盒的冰炉子,又燃了清爽的焚香,榻几地板上便是铺满了绒被也不叫人感觉憋闷。
“喏,爹爹,我这回可不是闯了大祸了?怎的连璟轩哥哥都过来这乌镇了2(”
墨家父女自然是坐的辆车,太傅大人为了墨云的事,连着几日四下奔走,又牵动了大票的旧(fqxs)日人情恩惠,此刻就算对着心爱的独女也是颇有几分恼恨的。
墨云见着墨家爹爹也不言语,却偏偏将下巴脖颈翘得老高,这模样倒是像极了落日崖上的七王兄。七哥素来嘴硬心软,平日里对九公主千狐嚷嚷的最凶的是他,不过要是他家小九惹了错处,这挡在最前头的也必然是他。
狐女虽然不通世故,但这心里却是清楚得跟明镜似的,当下便娇娇怯怯的依偎上墨长卿的胳膊,下下的幌着,“爹爹,爹爹,莫要再恼云儿了。这么多年才见着面,爹爹要是气恼,云儿心里便慌得紧。”
“唉,”墨长卿叹息,已然是不惑年岁,耳鬓斑白眉眼处尽是皱纹,却也掩不住挺立深邃的五官脸型,这太傅大人年轻时必定是个风流种子,墨云低低的笑了。
“还笑!你就是吃定爹爹拿你没法子,要是你娘还在,哪里容得你如今这般胡闹撒泼,搅得皇上都下江南来寻你。”
墨长卿虽是责骂了墨云,可想到这孩子刚出生身子骨就弱,才三岁莫夫人便逝世了,八岁以后又被白眉道长接去深山道馆里调养,这七八年来也不知女儿午夜梦回是怎么熬过来的。当下便觉着心坎里发酸,左右这事也都过去了,他还能真恼恨了自己女儿去?
“云儿知错了嘛,云儿以后再不贪玩了。”墨云给自个儿嘴巴比了个噤言的手势,又规规整整的坐直了身子,体态形貌上端的是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唯独那黑亮的眸子却直滴溜溜转着。
墨长卿随瞧得好笑,却也不得不感叹,白眉道长这几年虽放任了云儿的性子,可这该教会她的学识规矩倒是样没落下,如此也就够了。
太傅大人往日里在那风云变幻的乱世之中,尚且混的风生水起,更是深得沂王信任3(近年来虽因年迈告老还乡,但家业资历在那摆着,就算墨云辈子碌碌无为,墨长卿也能这么娇宠她生。
只是此番云儿进京,兹事体大,恐怕朝中好些党派势力的眼线都盯上了墨府。
思及此处,墨长卿眉眼里却是闪过道寒光,那些家伙倘若识趣还好,可若是真要打上了云儿的主意,他昔日这‘阎罗太傅’的称号可不是平白捡来的!
及至京城,两辆马车才分道扬镳。
太傅大人接了女儿回墨府,不走正门,二不去张罗打鼓的置办接风宴,反倒是静悄悄的将墨云给安置在了偏门的落蕊阁内,此番举措倒是叫人难以揣摩。
第四章,轮番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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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柯夫人唤您去花厅喝茶。”绿萝抹着脑门上的细汗,进了这落蕊阁便直奔墨云的闺房而去。
彼时墨云正凝神屏息撵了眉笔,蘸金红粉黛,在眉角处描朵朱砂梅纹。经绿萝这么搅合,心神不定,这梅瓣上骤时便给涂了只小爪子来。
墨云顿时便不快活了,柳眉蹙,将那眉笔‘啪’声扔在案台上,娇喝了句,“不去!”
“小姐,不是绿萝多嘴,您这几日里都推了多少请柬了。前些日子相府家的柳梦眉邀您赏花,您给拒了,说是头痛。那太尉府二公子的诗会您也拒了,嫌它乏闷。这会儿就连自家的姨娘要见,怎的还是闹脾气不去。您要是气恼奴婢,打骂几句便是了。可您听奴婢句劝,这京城的贵女小姐们,要是入不了这些王亲贵戚的眼,莫非您将来还真打算寻个寒门子做夫婿!”
这绿萝本就是伺候过莫老爷的品丫鬟,此番这墨云回府,虽说是老爷怜惜小姐在道观里受了近十年的清苦,赏了这大丫鬟去伺候。
可这落蕊阁里上上下下的,哪个敢真把绿萝当底下人使唤。墨云性子单纯,平日里也不爱搭理家长里短的闲事,这上头主子不管下头婢女又给捧着,绿萝倒还真把自己当了落蕊阁里半个主子。
墨云眼见着自己才不过推拒了句,这绿萝便将好的坏的都说尽了。被驳了嘴,墨云也不气恼,就这么婷婷袅袅的瞧着绿萝,直瞧得绿萝不安的缩了缩身子,低下头去,这才轻哼了声作罢。
主子便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哪里有奴大欺主的道理。往日就算在青丘,来往的精怪狐女们,哪个见了她不要规规整整的问候声‘九公主安好’。绿萝今日如此作为,恐怕定是有所倚仗,这巧舌如簧的,却不见得有几句是衷心她这个新主子的。
“也罢,你本就娇贵,听浅荷说,还是个品的侍女,”墨云漫不经心的用玉钗拨了拨锦盒里的黛粉,她出生青丘,这还是头回把玩人间的胭脂,不过这粉末子粗糙,质地又不均,贪得了时玩乐,如今也是无趣的很1(
“既然你打心眼里不敬畏我这主子,那便从哪来回哪儿去吧。”
墨云说完便清冷的笑了,换了浅荷侍候,眉眼儿弯弯的瞧着绿萝,“能使唤你这心比天高的丫头为她卖命,我还真得去会会墨爹爹这‘养在深闺人不知’的柯夫人。”
绿萝这时早也面无人色,门牙咬得下唇惨白,却也不敢出声求小姐开恩,只在眼眸子里藏了抹深深的后怕。墨家小姐足不出户,整天尽倚在软榻里嗑些甜食果盘的,这些连老爷都不知晓的辛秘,她却究竟知道了多少!
柯夫人姓侪名宫娥,这柯字却是取自其家族属地南柯。俗传南柯地出美人,这侪宫娥更是那美人堆子里的个中翘楚,虽说早先便有所思忖,可真见着本人,墨云仍旧(fqxs)是被这美人儿周身的艳光所震。
彼时柯夫人正倚着花厅石桌,任凭几个丫鬟侍立侧,攥着精巧的团扇歇凉。柯夫人的眉目五官并不精致,可偏生就从骨子里透露着股慵懒和傲气。
“哟,难得见着墨大小姐出门。宫娥这是何德何能的,不过是随口说,哪里够得上份子叫墨大小姐相陪啊。”柯夫人瞧见了墨云,顷刻便坐直了身子,字里行间夹枪带棒的,好似和这素昧平生的墨云有什么夙仇血恨般。
女人家的仇怨虽因由万千,不过这来得猛烈又毫无征兆的,却唯独‘情’之字而起的妒恨罢了。这眼下能和墨云扯上感情勾连的,除却莫太傅的父女骨肉之情,就只剩下沂王的竹马情深了。
老太傅家新收的夫人,竟然偷偷爱慕着当今圣上,还真是逗趣的很。墨云掩唇低低的笑了,如此看来,这侪宫娥恐怕是沂王的探子了。
只是不知晓今日她这番试探,究竟是自个儿无意为之,还是受了哪方势力的威逼利诱。
“云儿见过柯夫人2(”墨云低眉,伏身礼,是拜的晚辈见长辈的孝礼。
柯夫人本就是二十出头的年岁,又将番女儿家心思都交给了皇上,素来便没把这墨府夫人的名号放在眼里。经由墨云这么刺激,当下便涨红了脸色站起身来,直深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制住怒(shubaojie)意。
“哼,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罢了。”柯夫人气闷的拂袖,丝绸带子甩抽在了墨云脸上,生生儿在那嫩白的脸颊上抽出条红印子来。
年轻又如何,娇美又如何,只要在这墨府里,眼下这丫头还不是得仰仗着她的鼻息过活。柯夫人冷冷笑,也不知长公主殿下因何这般在意这丫头!
“我听长卿前些日子提过,说是接了大夫人的独女回门。既然是墨家子嗣,怎的这几日也不见你辰时来我这若水居里请安,莫非是瞧不起我这新过门的夫人!”
墨云闻言却只是娇娇怯怯的瞅着她,语调又软又糯的回了句,“墨云不敢。”
这十五六岁少女的甜嫩嗓音儿出,柯夫人反倒愈发恼恨。要真让这贱蹄子去私会了金銮殿上那人,指不准还真如长公主说的,能勾起段膈应人的伉俪情深来!如此来,也只能随了长公主的谋计行事。
“不敢?我看你分明就是敢的很!女子无德实属家门不幸,我虽不是墨家嫡母,却也容不得你这般放肆≡今日起你就给我搬去养心殿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抄完了那案台上十六册《女诫》,方才可回你那落蕊阁!碧桃琉璃,还不送小姐过去!”
眼见着自己小姐就要被那两个臀宽腰圆的侍女赶去养心殿,浅荷灵思现,立马跪地给柯夫人磕了头,心里紧张这泪花子便漫上了眼眶,哭嚷着道,“柯夫人,这可使不得啊,墨云小姐是亲受了老爷恩典,这才免去了平日里的应酬和晨醒晚训。”
“什么老爷恩典,墨长卿说的?我怎的不知晓,你这小婢子胆敢诓骗本夫人!”柯夫人掀了缎袖,巴掌就要朝浅荷脸上扇去3(
却是不知墨云何时转回了身子,把便握住了柯夫人的腕子。浅荷正闭眼瑟缩了脖颈,等着柯夫人那巴掌落下来,却没想到非但没挨着打,睁了眼便看见墨云冷着张俏脸,目光如剑般盯着柯夫人。
如浅荷这般的三等侍女,其实是没有资格主动跟夫人小姐们问话的,就算是替主子出头,这挨打受骂的事却也不过是本分而已。浅荷填的是奴契,纸状书捏在墨府手里,哪怕柯夫人随意将她打杀了沉湖,也没人会替个犯了错的奴婢说话。
诚如墨云这般单纯的护短,于浅荷而言,却还真真儿是生平头回。
正当柯夫人觉着屈辱,要将自个儿的腕子挣出来时,墨云却冷笑声先松了手。
柯夫人这挣,手腕子是收回来了,这整个人也险些给撂倒在地上。
“噗,”下面人哪里见过柯夫人这般吃过闷亏,个没憋住就给笑出声来。当即便被柯夫人目光狰狞的瞪了去。
“不是说我这丫鬟浅荷在撒谎吗?既夫人要责罚她,那便都到爹爹身前去说个明白!”
墨云再不愿跟这些个阴秽妇人们矫作,她本就不喜内宅这些腌臜事情,如此看来她还真不适合在这宅院里谋事。
第五章,各有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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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夫人领了众的丫鬟婆子们,径直便向着墨老爷的霖渊阁去了。
只是这墨长卿何许人也,实乃心思鬼测的大沂璟王教养太傅!这沂夏盛世之景且不说全凭此人谋计得之,但半的功劳总是有的。
如今虽闲养府中,但此人手中却是握有枚先帝亲赐的免死金牌。辞官隐退之举虽敛去了身的张扬贵气,却也足够保得墨府世门楣荣耀。
如此人物,岂是诚如柯夫人之辈的阴诡妇人能够算计得了的!
墨云纤手抚了抚曲径廊道边上,只停在枝头不知名的鸟雀。这雀儿羽毛呈墨蓝色,被人嬉戏逗弄却也不怕,反倒是亲昵的蹭了蹭墨云的指头。
“啧啧,果然是个没魄力的,连鸟禽牲口都不怕她。”柯夫人走在前头,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的盯着墨云,嘴下嘀咕了这么两句,行走间便更是气势十足了。
墨云本就不是常人,耳聪目明,听得柯夫人如此言语,却只是清浅笑。
到了这霖渊阁内门,这走在前头的柯夫人首当其冲的便被看门的侍卫给拦下了。
“老爷今日赶早便约了闵太尉去五福楼品茶下棋,此刻不在府内,夫人请回吧。”
看门的侍卫是个严谨做事的,讲起话来板眼,虽说没啥错处,却到底是落了柯夫人的脸面。这二夫人虽说表面上如常,私心里却是恼恨的很。
“既然老爷不在府,无人佐证,你这侍女今日便是无依无凭的口出狂言!如此以下犯上目无尊长,就算是你这嫡出的小姐说情,也免不得责罚。碧桃,去唤了内宅掌刑的桂嬷嬷来!”
柯夫人冷笑两声,要处罚的是浅荷,可她那利刃般的目光却是直直朝着墨云去的。
“且慢,”墨云既然要护下浅荷,自然便会妥妥帖帖的保她今日安然无恙1(若是连这衷心护主的丫鬟都保不下,更何谈日后直面九五帝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谋计复仇。
“浅荷介三品丫鬟,柯夫人信不过她,就算是打杀了这丫头,墨云本来也不该阻拦。”
“既然你心里头明白,倒省得我番口舌了。只是待会桂嬷嬷领了刑具来,你且莫要再做出些什么失格丢分的事情来,跌了墨府的脸面!”柯夫人满脸讥讽,仿佛已然看见墨云发髻散乱,哭嚷着要为侍女求情的场面般。
此话出,就连浅荷都不由得苦着张脸祈求墨云,“小姐,不过是挨些责罚罢了,都是奴婢份内应当的,还请小姐莫要再护着奴婢了。”
墨云不恼不怒(shubaojie),甚至没去瞧上浅荷眼,只是老神在在的盯着柯夫人,“夫人难道就不想知道墨爹爹为何百般护我,甚至不惜求上了金銮殿。可入了墨府,却又弃我如敝履,扔在无人问津的落蕊阁便不管了。”
“哦?你且说来听听,”柯夫人状若漫不经心的扶了发鬓,可这凝神深思的眼神却是露出了马脚。
“爹爹此举所为,先是冷落了云儿随后又给禁了足,表面上是做给京城的贵戚们看,以彰显墨家不徇私的家风,实则却是为了保全墨云生锦荣安稳。”
“此话怎讲?”柯夫人闻言百般纳闷,墨云此言虽说实在蹊跷,但她旁无佐证的,却是不敢轻易否决。
“实不相瞒,墨云此番落难乌镇事,其实是自己甩脱了侍卫婢女逃开的。此事虽于墨爹爹而言,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错,他知我素来随性。却不想惊动了皇上,闹出这么个大乌龙来,爹爹让我避人耳目,又何尝不是想让这场风波淡出皇上视线”
沂夏王朝,世家公子小姐,宅邸之间再受荣宠,于銮殿之上那人而言,却不过只是臣子百姓罢了2(墨家小姐惹得了璟王不痛快,就算是墨长卿再护短,也唯有罚了墨云禁足以避风头。
墨云此番言论半真半假,于理于情都挑不出毛病来。这乌镇事,真正知晓内情的不过那么几个,墨爹爹不说,夏璟轩不说,这其中缘由还不是任凭墨云信口捏来。
“呵呵,”柯夫人掩唇娇笑,听这墨云如此说,她倒总算是想透彻墨长卿近日轮番举措的缘由了,“左右不过是个丫鬟婢子的小事,云儿你又何必介怀,说得这么严肃的,还怕二娘吃了你这婢子不成。”
这探听内情的事转了口,便被柯夫人说成是内宅纠纷,这份巧舌如簧还真是绝了。墨云心中冷笑,如此倒是正合她意。
“既如此,云儿便不再叨扰夫人了,浅荷,还不跟上。”
眼见着墨云果真忙不迭的带着自家的丫鬟走了,柯夫人这心里最后分疑虑也被消去。当下便准备着去跟长公主殿下商量谋计。
是夜,墨府落蕊阁潜藏的探子眼目们鱼跃而出,奔着各家的党派势力而去。
墨云合眸,静静躺在闺房华锦床榻之上,耳廓朝外,细细倾听月夜之下,厅房院中处处细微的动静。粗略估计,她这偏僻小院内少说藏了七八处暗线。
还真是叫人心寒!
等到四处‘窸窣’声响皆平,墨云掀了铺被,裸着足,轻巧的攀上了窗几案台。
月色清亮如许。墨云轻倚着窗沿,脚踝的银铃置于风中,‘叮铃’声声。
片刻之后,从遥遥天际飞来数只墨蓝鸟雀,绕着墨云纤巧的小足,低低盘旋。
墨云伸了指头轻抚雀儿的背脊,嘴里念念有词,似真能和这些通了灵的雀儿交谈般。
也只有和这些纯挚的雀灵们相处,墨云才终得片刻的解脱,回归了千狐纯善本心3(
夜风阵阵,将这落蕊深处少女灵动惑人的‘咯咯’浅笑,吹进了高墙院落之后个玄衣的影客耳中。
此人头戴兜帽,脸缚狐纹玄铁面饰,看不清楚眉目,窥其轮廓身姿,似乎是个斜肆冷情的江湖影客。
这影客又称鬼影剑客,本是上任江湖盟主随口的戏称,说的是那些不拘善恶但凭钱银驱使的浪荡剑客。可经不得这譬喻生动,又颇有些妙趣横生的意味,便被那些好事之徒给传开了。
然而,忙于和鸟雀交谈的墨云对此却是浑然不知。待听完了雀儿们汇报的各府事宜之后,墨云若有所思的托着雪白小腮,低低呢喃。
“原来柯夫人竟然是长公主的探子吗,不过这四月春宴却是躲不过了呢。”
思及此处,墨云意兴阑珊的驱散了雀儿们,合上了木窗。
在锦被里翻来覆去了半晌也没能入眠,墨云于是翻身坐起,按照往日青丘,师傅教导的运气章法,引了窗缝里疏漏的月华入体,缓慢的滋润起体内受损的经脉脏腑来。
只叹这副身子骨,还是太过羸弱了。
第六章,四月春宴
?
清晨,树影疏漏。
落蕊阁里的丫鬟婆子们才掀了被褥,梳洗扮相日那被小姐提了份位的浅荷,便已经推开后院门,往着老爷的住处去了。
按理说这嫡小姐的闺房丫鬟要见老爷,应该从正门走,且得托了霖渊阁的侍卫传报才是。但这浅荷偏偏走了侧门,从处不起眼的柴房,经密道入了霖渊阁。
彼时墨长卿正挥毫泼墨,篇诗赋写了改,改了写,却总觉得字里行间的缺了点什么,心里头莫名的躁动不安。
壁上大幅鱼戏莲叶画像之后,金铃响了三声。墨长卿遂而起身,旋了偏厅主座雕花大椅左扶手上的沧海明珠,右四左三。
‘咔咔’钝响声中,画幅自行卷起,里头的暗门缓缓开启。
“你来了。”墨长卿声音颇有些倦怠,伸了手按了按额角眉心。
浅荷应了声“诺。”提了裙摆上前去接了墨长卿的手,给他在两侧的太阳岤轻重适宜的捏揉着。
“唉,”墨长卿闭眸,长久的叹息声,“听说侪宫娥昨儿个为难你了?”
“没有的事,老爷哪里听来的谣传,奴婢身子轻贱,受二夫人打骂几句本是分内的事情,只是这回怕是委屈了小姐。”
浅荷打小便随侍了老爷,虽这份位直是三品的丫鬟,但有墨老爷暗地里关照,虽说明面上不如品丫鬟来的光彩。但只要浅荷本分,安稳世却是无碍。甚至等她有了归宿,想要回往日那卖身的奴契,也不过是求老爷句话的事情。
“哼,云儿那脾性我还不清楚,侪宫娥想要让她委屈,恐怕还差点火候。”墨长卿不置可否,嘴角胡须抖抖落落的耸动了几番,等自个儿消了脾气,又问浅荷,“云儿果真受委屈了?”
浅荷听完便掩唇笑了,伺候墨老爷也有七八年了,哪里还不晓得他的脾气,只怕是嘴上越说的恼恨,这心里头反倒越是怜惜,要不然也不会遣了自己去小姐那照看1(
“昨日大丫鬟绿萝逾矩,让小姐给遣了回去。小姐难得恼怒(shubaojie),兴许是看出了绿萝阴奉阳违的,暗地里怕是另有其主。”
“绿萝?是了,我记得了,那丫鬟莫不是叫侪绿萝?”墨长卿食指轻叩着案几,沉吟半晌才说,“本想派去个懂事的,明面上提点提点云儿那丫头,没相到却给侪家人钻了空子。”
“老爷是过于着相了,关心则乱日夫人明里暗里的试探,小姐虽说明面上敬重她,但却也丝毫没让她讨得好处。反倒是奴婢时糊涂,才让小姐受了些委屈。”
“哦?”墨长卿睁了眼睛凝神看向浅荷,也没再叫她伺候了,语气有些不愉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浅荷叹息声,先是屈膝告了声罪,这才将昨日种种细细道来。
“昨日夫人寻了些错处,便要罚小姐去静房抄写整套的《女诫》。奴婢时慌乱,便撒了谎瞒骗夫人,说是老爷让免了小姐的每日晨醒。谁知夫人根本不听,被拦在了老爷院子外头,依旧(fqxs)要责罚奴婢。小姐她为了救下奴婢,就把乌镇惊扰了皇上事给说了出来。”
“她说了!”墨长卿握了拳头,沉沉的锤在桌上,喉咙里闷闷的喘息了声。
“小姐全说了。”浅荷见着事态兴许比她料想的严重,当下眼里也有些惊慌。
“唉,也?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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