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凰后》第一百六十六章 荼靡

    “红袖,你不要太过分了。”一向温婉的人儿这时也难免有了些怒意。
    “哼,我倒要看看你包袱里装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阮红袖轻哼一声,然后侧身用手臂一捞,强夺不成改为力摧,阮红旖端庄惯了哪里比得了如此泼妇之举,没多时,那包袱便掉在了地上。
    伴随着当地一声。
    碎成了两半的玉镯从包袱里滚了出来。
    啪。
    “姐姐……你竟然打我?”阮红袖捂着脸,不可置信道,仿佛经历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阮红旖此次却再无怜惜,而是斥道:“红袖,我宠你、惯你,不代表你就可以随便欺侮于我,我是你的亲姐姐,不是府上的下人!”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仅仅在于这种孩子没奶吃的时候会以种种法子引起大人的注意,还在于其深谙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之道,当然不见得真的是上手打人,是个大概意思。
    至于甜枣为何,那便因人而异。
    对于此刻的阮红袖,自是使出了其百试不爽的法子——捂着脸颊的手微微颤抖,嘴唇也因情绪波动而张|合,那眼眶盈满了泪。
    “姐姐,红袖错了。”
    欲语泪先流,话方出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罢了,”妹妹已经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可言呢,遂摆了摆手,转身欲走,那包袱里的物事却是怎么也不肯要了,“红袖,姐姐先走了。”
    见留人不成,战略从直面争抢到眼泪攻击,再到了以势威胁。
    “姐姐,你是不是走了短时间内就不会再回来了?你现在若离府,我转头便去告诉爹娘。”阮红袖冷声道。
    见姐姐的身影彻底僵住,阮红袖暗道总算窥破了事情的本质,原来姐姐是要跟那什么赵淇私奔,心下正得意着,嘴角也不自觉扬起。
    她不怕妹妹告诉爹娘,也不怕世人指责她如何如何,但她怕右丞嫡长女与兵部侍郎嫡长子的恋情一朝败露,那么赵淇的大好前途便只得尽毁了。
    就算他愿意为自己放弃,自己却并不愿意看到。
    被推开的门,缝隙间露出侍奉他多年小厮的模样,阮红旖可以看到小厮脸上明显的惊喜,心知小厮也在为自己二人的事揪心着。
    可是事到如今,她只有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对其摇摇头,然后上前一步将后门重新关上。
    饱含了朝气的初晨随着缝隙点点缩小,也在一丝一缕地从这方院墙之下抽离开来,与之对应的,少女一颗期盼且萌动着的心渐次冷却,最后化为一滩没有温度的血水。
    当时她便知晓,合上了那扇门,自己与赵淇是再也没可能了。
    可她哪里还有其他选择呢?
    失魂落魄地回了房,地上那所谓象征着姊妹情谊的玉镯没有得到半点垂怜,不远处的少女只顾着洋洋自得,全然没有留意到阮红旖眼中的怅然。
    合上窗,放了床帘,呆呆地坐在床铺上,她没有哭,只是心里空了一块,抽疼抽疼的。
    当日晚,自己要离府的事还是被爹娘知道了,她怎么会不明白妹妹那点幼稚的小心思,漠然受之,好在爹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没有说什么重话,但闺房门口已加强了守卫。
    人是被彻底关牢了,可是长在他身上的心已经走远了啊。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的时候,每日面对着撒娇的妹妹能够再次一如往常般,每日午夜梦回时分都会出现他的身影醒后沉默许久……
    赵淇失踪的消息就似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呼吸已然足够费力,生活已经足够辛酸,可是为什么,连一个从今往后只能出现在回忆里的人也要被老天夺去呢?
    倒是真个成了只能出现在回忆里的人,再也瞧不见,再也摸不着,再也无法得知丝毫有关于他的讯息了。
    病来如山倒。
    更何况,她哪里算得上什么山,不过是一缕想要丝丝暖君心的清泉罢了。
    大病持续了五天五夜,爹爹也来自己塌前叹了不下七八次,娘亲没有来,想要前来探望的红袖被娘亲勒令禁止了。这些她心里看得分明,只是从不会说。
    病去如抽丝。
    假若真个能够抽成丝,她是千般万般的愿意,哪怕成为一抹幽魂,水过无痕地到世间另一头去寻他。
    “如此,娘娘可明白了?”
    阮红旖的诉说,犹如秋日淅淅沥沥的细雨,声响并不大,势头并不强,却依旧能够让孤独的旅人心中凉意更甚。
    洛墨没吭声。
    心知对方并不需要回答。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借机挑拨阮氏两姊妹、令她们的关系更加恶化,另一个就是按着平常、该怎么来怎么来。
    “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人都说花团锦簇、花团锦簇,本宫倒以为这单个的荼靡也可称一句花团锦簇,”洛墨顿了顿,然后接着道,“花开也好,花落也罢,终归是曾经过了眼,比起那些个无缘睹见的人要好上千百倍。”
    “娘娘的意思是,拥有总比不曾拥有要强?”阮红旖不由问道。
    洛墨神秘一笑:“也是,也不是。”
    见对方不愿再继续方才的话题,阮红旖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的人,遂回以一笑,盯着洛墨的眼睛道:“京城中人常道,左丞嫡女洛墨虽有天凰之命,实则不学无术、全无天凰之实,如今看来,人言,也不可尽信。”
    “是么,可本宫确实甚么都不会。”
    阮红旖一时气结,心说什么都不会那你那天写得字怎么那么好看,谁辨不出来是练过的,还有刚才无意间念的那两句诗,什么都不会能念出来吗?太糊弄人了吧……
    不过既然洛墨不说,阮红旖也没有探寻的道理。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或是美好,或是难过,但既带了秘之一字,那便轻易同他人说不得。
    倘若探听了,对方愿意还好,也少不得心有芥蒂,如对方不愿,轻则就此生了嫌隙,重则非得斗得你死我活方止,总之,能不碰便不碰,保护他人亦保护自己。
    再说那什么天凰之命,又岂是一般人能宣之于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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