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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离开香港之前,老板特地放了我一天的假,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后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呆也想不出到底要做些什么,索性出门找了间餐厅一个人吃午饭。
在无烟区找了位置坐下,点了的菜刚上,就有一男二女过来坐了我旁边那一桌。可能一个人吃饭的关系,免不了就注意起了他们的对话。
“阿KA啊,这一位是李小姐,今年刚刚从英国回来的。”
“英国?听说英国的男孩都好帅,李小姐一定大饱眼福咯。”
我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穿着打扮气质就是那种很正宗的港男。
“呵呵,也没有,总觉得白种人都长一个模样。”那年轻姑娘背对着我,听声音挺腼腆的。
“李小姐,你跟阿KA讲讲你的工作啊。”
那港男马上礼貌地跟着问了句:“李小姐在哪里高就啊?”
“***。其实我也是前一阵刚刚拿到OFFER的。”
“哦。***。是做什么的?”
那港男明明用陈述句复述了一遍公司的名字,下一句马上又问“是做什么的”,我听了差点笑出声音来。
“***。世界四大会计事务所之一啊。”年纪稍大的女士提醒他。
“啊,不好意思啊,李小姐,我不太懂这些的。”港男抱歉地说。
“做一行知一行嘛。梁先生做甚么工作?”
年纪稍大的女士马上有了精神:“阿KA是做时尚杂志主编的,就是那本啦,很有名的,他每年都要定期去纽约啦,巴黎啦看秀,对,就是那个什么世界四大时装周……阿KA啊,你觉得李小姐今天穿的如何?”
我一边喝水一边看那港男脸色,他有点尴尬地说:“不错噢。”
那女士就说:“我儿子很有眼光的,他说不错就是很不错哦,现在有很多男人都不喜欢陪女朋友逛街,那我儿子呢,就绝对不会这样。”
这时候,港男手机响了起来,就打了声招呼急匆匆地往外走。
我听到这里也差不多吃完了,在门口结账的时候就看到港男站在门外讲电话。
“喂,我在忙啊……的确是在忙……对,是在相亲啊……那又怎样……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以为我很喜欢?……还不是为了让我妈开心,上个月她给我安排了两次相亲,我都说没空不去,我妈差点跟我翻脸啊……老人家的心愿嘛,她见我肯来就很高兴了……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喜欢女生的……你有病……”
“先生,先生,你的找零。”服务生叫了我两声我才反应过来,港男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笑了笑,走出了那家店。
走了几步,那个叫阿KA的港男追了上来,我停下回头看他。
他看上去有点害羞但是很大方地说:“不好意思,我能不能请你饮茶……或者喝酒?”
我笑:“现在?”
他很爽朗地笑笑,留给了我一张名片:“那今天晚上,不见不散。”说着一路小跑了回去。
我笑笑,把名片塞回口袋。
那天晚上,港男约了我在一间咖啡店见面。我说,我原来还以为你会带我去酒吧之类的地方,港男说:“酒吧不适合聊天。”
刚坐下,港男的手机就叫了起来,他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就皱了皱眉头重新把手机放回口袋了。
我说:“他一定很喜欢问你,你在哪里,在干什么,跟谁在一块。”
港男面带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说:“以前也有一个人总是喜欢问我这种问题。”
港男说:“那你应该也和我一样,快被烦死了。”
我说:“是啊,是挺烦的,可是那个人告诉我,他问我在干什么时其实是想说他爱我。”
港男说:“哇,你男朋友太浪漫了。”
他说,你男朋友。
于是我们都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
得知我第二天就要离开香港,他很可惜地说:“如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可现在我们才刚认识就只剩下了几小时的时间。”
我说:“有的人认识再久,都不比我们这几个钟头更了解对方。”
也许是因为彼此都知道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同时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没有了顾虑,也就变得格外坦率。
他说:“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件事记得很深,那天我在公园里玩滑梯,看到有两个很年轻的男人坐在长椅上亲吻,他们以为没有人看见他们,但是却被我看见了。我那时候不是很懂,回家后问妈妈,我说‘妈妈,我今天看见有两个叔叔在亲嘴啊。’妈妈说‘你这小鬼,净看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是不是要我打你屁股。’我问‘为什么呢,电视里演的都是一男一女啊。’妈妈说‘他们有病啊。’”
“后来我交了第一个男朋友,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们可以直到永远的,但是他跑去结了婚,我很伤心,因为他不仅和我分手,他还背叛自己,我骂他,他笑我傻,他说他不相信我以后会一直不结婚。可你看,我今年已经二十八了,我还在坚持,我妈逼着我相亲,我知道,她是想抱孙子,我不敢想象,再过几年,我还能用什么理由来瞒她,也许到了那时,我只有出柜一条路可以走,但是我真的不想背叛自己,我只希望能获得她的谅解。”
“我认为,每一个人都有他的隐疾,只要这种隐疾没有影响到其他人,那不管你治不治得好它,又或者你愿不愿意去治疗,都是你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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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回来以后没过多久我就辞掉了工作,本来我以为我会花上很长的时间在这件事上权衡利弊,结果我才花了半天时间就走出了那幢办公大楼,收拾完行李,我把钥匙放在了桌上离开了虞路的公寓,路上,我给人还在美国的虞路打了个电话,他听了倒没说什么,就说他也早想回去了,说等他一回国就回来找我,聊着聊着我人就上了飞机。
“我回来了。”我站在谭恬租的房子门口,对来开门的他说,看到他脸上那副见鬼的表情,我忍不住愉快地笑了。
谭恬二话不说,连句欢迎都没有直接把我抱到了他床上。
“你的床怎么吱吱呀呀的。”
“不知道啊,我也是今天头一回听到……”
“不行,你停下来,这声音吵死了。”
“你是不是人啊,这时候叫我停下来。”
“那你……动起来慢点……”
“……”
“谭恬?”
“恩?”
“我爱你。”
“……”
“喂,干嘛不说话……唔……轻、轻……慢点!”
渐渐地,那吱吱呀呀的声音也变得听不真切了。
“房租对半分。”清醒以后,我像只章鱼似的趴在他身上说。
“你非要什么都跟我分的清清楚楚?”谭恬沙沙哑哑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悦。
我想了半天,说:“我怕有一天,你把我丢出去,分担了房租那我至少还是一半的……”
谭恬翻了个身重新把我压在了下面,我静静地看着他有些怒气有些压抑的眸子,扯了扯嘴角。
“我说错了行不行?”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道歉总没有错的。
谭恬一声不吭,看着我的时候,欲望又渗进了眼底,他的亲吻压了下来,虽然不能说没有兴趣,但身体实在累得不想动,我干脆闭上眼睛任谭恬动作,从耳后到手掌,直到大腿根部,谭恬专挑我身体上特别有反应的地方进攻,用不了多久我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膝盖才不自觉地拢了一下就被谭恬猛地拉开,闭着眼睛等待他贯穿我的时刻,可他竟然用嘴巴含住了我。
我“啊”地一声要去推开他,脸上羞得烧了起来:“你、你干嘛啊。”
谭恬脸上一红,但是没有理我,卖力地吞吐起来,尽管他的技术很生涩,但我还是颤抖地呻吟了起来,用嘴的感官冲击真不是盖的,以前高兴跟我都嫌脏,彼此都没给对方做过,而除了脏以外,我自己更是觉得有点恶心,但是现在意识到自己爱的人在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时,那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生理上的快感可比,我很快就有点控制不住,推着谭恬想叫他离开:“不行……这样我受不了,你……停下来……唔……”可是手上半点力道也没,谭恬吸吮的力道越来越大,我的头顶好像有什么炸了开来,眼前一片白光,身体里的血全部都涌向了某一点,意识却伴随着感官冲向上方,我急得不得了,眼泪几乎都快掉了下来,可谭恬一手按着我的腰半点都不让我动,我呜咽着在他的嘴里释放了,谭恬全部咽了下去以后又舔了一下才在我的抗议声中作罢。
“你他妈恶心死了。”我带着哭腔说。
谭恬抱着我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我折断了:“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尤其是带着你味道的。”
我脸一红:“你耍流氓了啊。”
谭恬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要是你知道了,你就不会说刚刚那样的话了。”
就这样,我和谭恬开始了同居的生活,偶尔回家里跟爸妈吃顿饭,对于自己跟一个男人在同居的事实也绝口不提,妈妈对我说:“既然都回来了,干嘛不回家住呢?”
我说:“在家里待着总感觉自己长不大似的。”
妈妈看着我不说话,我拉着她变得有些粗糙的手说:“妈,我会好好的。”
“我也不想老操心啊,等你娶了媳妇,妈就省心了。”
我愣了一下,笑说:“我才二十三啊,要说结婚也太早了。”
不行,太勉强了。
脸上的笑容坚持不了几秒就垮了下来,我低下头,可又很快地抬起来同她对视:“妈,我不想骗你,我对女孩没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说破这件事。
妈妈有些迷惑地重复:“什么叫对女孩没……”突然,她住了嘴,避开我的视线。
我咬了咬牙:“对不起,但我真的……没有办法……喜欢……”
妈妈痛哭出声:“你没有对不起谁,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对不起的人是妈妈,妈妈把你生下来,你变成这样都是妈妈的错,为什么其他小孩都是正常的,为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妈……”这个时候我真的没办法安慰她,我为她难过,但我同时也为自己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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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到高兴那伙人租的房子去找他,每次都碰上家里没人,等到见他,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
给我开门的人是齐谣,见到我他还是挺惊讶的,不过他的惊讶仅仅体现在上下打量了我五六秒钟跟挑挑眉毛这两点,这还是在我熟悉他的情况下得出的结论,说起来齐谣应该是他们那群人里最不爱说话的一个,不过他越不爱说话,那些姑娘们越爱找他说话,而结果就是他能让那些姑娘说不出话来,相比之下,高兴简直算得上活泼开朗,五六秒钟后,他回过头去:“高兴,你猜谁来了?”
我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慢慢靠近:“该不会是我妈来了吧,不是跟你说了吗,要是碰上我爸,我妈,我妹中的任何一个,立马关门送客啊……咦,是你?”
高兴说着话时人已经来到了我面前,人整个撑在门框上看着我,过了会他说:“林梦非,你还想在外面站多久?”
你永远别想久别重逢时,高兴能对你说出什么人话。
我笑着说:“我这不等着你邀请我进去么?”
高兴还在我身前咕咕哝哝:“还‘邀请’,你当我这里白宫啊。”
进了客厅,大家还是老样子,不过少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我在高兴那家伙的床边发现了一本诗集,拿在手上随便翻了几页,调侃他:“你怎么还看这个?”
他瞪我:“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看。”
“哦,那你借给我吧。”说着我就把书塞在自己帽衫的帽子里,其实我挺好奇高兴他看的书是哪种类型的,我总是希望自己能离得他近一些。
高兴倒干脆:“那就送你了,也算留个纪念。”
我说:“怎么又纪念了?”
高兴看我一眼,往床上一坐:“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也许去国外。”
“还回来吗?”
“说不准。”
“BAND不玩了?”我记得他以前说,他会一直玩到他腻。
“不知道。”高兴随随便便地说。
“腻了?”
“你怎么老问我答不上来的问题。”
“鬼知道你什么问题答不出来。”
“你自己不会动脑子想想。”
“……”
半晌后我道:“书……还算我借你的。”
有借有还,不知道高兴听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
我和谭恬就像普通的情侣那样过起了小日子,下了班就一起去超市买菜,买一大堆碟片周末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偶尔把工作带回家,我占据着卧室,他坐在客厅,两个人一人一台笔记本,开了摄像头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多数情况下都自己管自己做事,想起来就点开对话框看看他,我和他早就过了有说不完的话的时期,有时候大半天都聊不上几句,可是我知道他在那里,就在我歪一歪头就能看到的地方。看碟时,他的习惯是不说话,我精神不够集中的时候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捣蛋,什么“这片子还没他上一部导得好呢”“你觉得这个男主角身材怎么样?”……
这时,谭恬就拿爆米花往我嘴里塞,直到我满嘴都是爆米花,说不上话来为止。
后来,谭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台黑胶唱片机,放在客厅里摆弄了老半天,五六十年代老上海的歌声便从里边溜了出来。
“这首?”我抬头半询问地挑起眉头。
“是啊,我没记错吧?”
“恩,不过你连这个也没忘啊……”
“不仅没忘,而且印象深刻。”
那还是高中的时候,我跟他一起路过一家唱片店,那时候店里放的正是这首歌,我说:“谭恬,这首歌好听吧。”
他瞥我一眼说:“你品位够奇怪的。”
“有什么奇怪的?”
“一般高中生,尤其是男生,不太会坦白说自己喜欢这样的歌吧。”
“我就喜欢。”
“……”
“你不喜欢?”
“也不能说不好听吧,总觉得有点奇怪……”
“那你喜不喜欢?”
“喂,你这简直是在逼问我。”
“我喜欢的东西你怎么可以不喜欢?”
“林梦非……”
那一次,谭恬便陪着我站在那家店前听完了整首歌。
“我等着你回来,我等着你回来。我想着你回来,我想着你回来……”
谭恬轻轻地跟着歌声哼起来,一边对我做着鬼脸。
“……你为甚不回来你为甚不回来。我要等你回来我要等你回来——”
“喂,你别唱了。”我扔过去一个沙发靠垫,“像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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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同居生活虽然比想象中的平淡,但是意外地,比起热恋时的患得患失,这种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让我感觉更好,我甚至连和高兴打电话也不避开谭恬,虽然挂了电话以后谭恬总会象征性地跟我示威一下,不过很快被我用“难道你在吃醋?你有危机感?你这么没自信?”给打压回去,他几乎每次都会问“你跟高兴究竟是什么关系?”我回答“大概是灵魂伴侣那种吧。”
“那我呢?”谭恬不甘心地问。
“你就是你啊。”有时候我说。
“你说是什么关系?”有时候我反问。
“你是我的宝贝啊。”被他问烦了我就这么说。
结果谭恬还一脸不适用,对我摇头:“这话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别扭。”
“你就是欠——”我硬生生止住,眼睛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笑着说。
“说实话,除了你以外我就跟高兴一个人做过,那你呢?”我眼睛盯着电视,假装毫不在意地问。
“做过什么?”谭恬脸不红心不跳地跟我装糊涂。
“那我换个问法吧,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除了李鄢还和谁好过?”
“你承认你跟高兴好过了?”
“没,我和他……说不清楚,你别转移话题。”
“你问什么来着?”
“……”我“哼”了一声没理他,继续看电视。
这年年底,有一个远远超出我们预料的人重新回到了我跟谭恬的生活中,牛哥回来了,带着他开的酒吧。这些年来,他从未与我们联络,可如今他出现的身姿正如他当年消失的决绝那么突然,无论离开还是回来,牛哥都让我们目瞪口呆,他似乎带回来一个我们少年时代的梦,这个梦曾经随着他的出走而幻灭,现在又因为他的出现而破镜重圆。
曾经在高中时代亲密无间的朋友们又重新聚在了一起,我们连着一个星期都在牛哥的酒吧里彻夜狂欢,祭奠渐行渐远的青春,最后一晚,连我都忍不住多喝了几杯,酩酊大醉,那晚,我记不得是刚过十二点还是已经凌晨三四点,总之时间在我们身上似乎已经失去了约束力和意义,我原本已经睡了过去,可是万恶的头痛让我迷迷糊糊地又有了意识,我闭着眼睛维持着睡着的样子任由其他人把我抬上车,这个时候我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可我竟然还能记得自己怎么被人背出包间,这一点连我自己也很惊讶,我猜背我的那个人是谭恬。毕竟除了他不会有哪个大老爷们这么小心翼翼,把我往汽车后座放的时候没让我脑袋磕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谭恬,我来开车吧,你刚喝酒了。”牛哥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点远,但我知道他人应该就在附近。
“别一副好像你没喝的样子。”谭恬说。
“别啰嗦了,我正好有点话要跟你说。”
接着是车钥匙在空中传递的声音,没过一会引擎就发动了起来,车子在路上开了好一会,谭恬跟牛哥都没有说话,车内安静得我几乎又要睡过去。
“谭恬,这几天光顾着玩,都一直没机会跟你和阿非好好说上话。”
牛哥的声音响起来的同时,我的意识从似睡非睡的云端跌回一层。
“嗯。”谭恬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的。
“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牛哥问。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官腔了?”不用看也知道谭恬脸上现在一定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呵呵,算我没问,我看你过得也挺不错。”牛哥也笑。
谭恬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又听牛哥说:“你不是还在怪我亲阿非的事情吧,海滩上那次?”
我心中一跳,更清醒了几分。
“没有,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也别惦记了。”谭恬说。
“说实话你不知道吧,那时候阿非闭着眼睛叫了你名字,那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你们俩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连我都没发现。”
“那也没什么奇怪的,我们好的那会,林梦非对我也就跟对你们的态度差不多。”
牛哥笑说:“我可听出来了,你还忘不了呢,估计那时候阿非没少让你头疼……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喜欢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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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什么意思,你能喜欢我就不能喜欢?”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我以为你还是喜欢女生的。”
“喂,别说了。”
“没事,阿非睡着了。”
说到这儿,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就是他们都回头看了我一下。
这时候,我心中已经开始有了隐隐的不安,我也弄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是你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马上要发生,可你却不知道是什么,你只能焦灼地被动地等待,等待最终的审判。
牛哥说:“我还记得高一那会,刚开学没多久你就跟阿非混熟了,那时候我还奇怪,这还是我认识的谭恬吗,那个不爱跟人多废话的谭恬?可我就没往那个方向想,我一直认为自己会是你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男朋友,毕竟跟我以前,你喜欢的清一色都是女孩。”
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牛哥他说什么,怎么我好像听明白了可又***不明白呢,我真想跳起来问问他,他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跟你说你也别嫌我矫情,从我和你表白到咱们在一起,直到最后分手,我心里的负罪感可大着呢,就觉得把你好端端一个正常男孩给搅乱了,你当我是朋友,我对着你却是满脑子龌龊……但看你现在跟阿非过得不错,我也好过多了。”
“你轻点。”谭恬的声音有些不悦。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就觉得挺有意思的,没想到你和我眼光都那么相像……对了,你要不要考虑来我的酒吧做事,不辛苦还有钱赚,可比你现在轻松多了……”
之后两个人又聊了会别的事情,车子就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我突然就想拉开车门往外冲,这么想了两秒而已,最后我硬生生忍住了,车门被人拉开,我听牛哥说:“要不我背阿非上去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谭恬抱着我回到屋里,他刚把我放到床上,我的眼睛就睁了开来,可他不会看到,因为他已经转身去卫生间了,我听到卫生间没有关上的门里有水声传了出来,我睁着眼睛想了很多种方案,我是趁这个时间逃出去呢,还是坐在床边等谭恬洗完澡跟他好好聊一下关于刚才我听到的事情,还是现在冲进浴室告诉他我很清醒,一直很清醒……对了,我刚刚似乎想到要逃?为什么我要用“逃”这个字眼呢?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以后我决定保持现在的状态,我不爱戳破真相,我厌恶尴尬,不论是让别人还是让自己。
卫生间的水声渐渐小了直到消失,我听到一串脚步声接着身边的位置有了动静,我背对谭恬躺着,可我仍旧害怕得要命,我怕他看到我紧紧皱起来的眉头,我怕他从身后楼我,一旦他这么做,我会立时从床上跳起来的,幸好他没这么做,他一直知道我睡觉时要是别人靠得太近就不容易睡着。
过了几个小时掩着的窗帘缝隙外就有了一线曙光,这几个小时里我一直高度清醒着,可我一动都没动,谭恬睡着了,我怕自己一动又把他吵醒,在这种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醒着的他,我静悄悄地下床,关上卫生间的门,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洗漱,只为了尽量不发出声音,然后我匆忙穿上衣服,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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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这几天里,我一直避着谭恬,不是跟他说加班磨到十一二点回去,就说回家陪爸爸妈妈去了,我以为这几天里,我一个人在江边吹着冷风坐上大半夜能理出些什么头绪来,可结果我发现我不能,我这时候还没想过要和谭恬分手,但我开始对他的一举一动都烦心起来,我觉得这可能归咎于一种恋爱洁癖,或者精神洁癖什么的,我不知道有没有专业的解释来形容我这种感觉,我觉得我像个傻瓜一样被他欺骗了,但我说不上来他到底骗了我什么,而且这种瞒骗渐渐被我上升到了背叛的层面。
睡不好觉我开始心烦气躁,早上起床以后,不管谭恬跟我说什么,我都支支吾吾,爱理不理,他说开车送我去上班,我态度很不好地回他:“就你现在那辆破车能快得过我坐地铁。”说完我轻蔑地看着他,甚至希望他过来扇我一巴掌,我觉得自己快发疯了,可他只是看着我,表情都没变一下:“好,那你路上小心。”
“谭恬,你没自尊心了吗?”
我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你看不出我在故意跟你找茬么,为什么不吭声?你可以骂我,可以吼我,可你像现在这样算什么,你这样只能把我逼死。
“虽然不知道你又怎么了,我不想跟着你发疯。”谭恬冷冷地说。
我笑了一下,狠狠地摔门走了。
我问自己,林梦非,你现在闹得到底又是哪出,我一遍一遍地问,最后终于让我得出了答案,我在逼谭恬跟我分手,这些天以来我一直不敢去想这个词,我知道自己没有主动说分手的魄力和决心,从小到大,我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在等着别人对我灰心,这一次我也没有例外,我还爱谭恬吗?也许——不,不对,我还爱他的,可一想到他和薛阳的事情,这种爱就变成了恨,甚至轻蔑,半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我经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象他跟薛阳在一起的情景,他们看上去是那么铁的哥们,要不是我亲耳听到,杀了我也不相信他们曾经是这样的关系,无论谭恬高中时交的五花八门的女朋友还是后来和李鄢在一起都没有让我产生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厌恶。
这天下班,我照例发了条短信给他:开会,不用等我回来吃饭。
发完这条之后按老样子跟前几天一样,关机。在公司附近的便利店随便买了份便当,一直坐到八点,天突然下起雨来,雨陆陆续续地下了一个小时,没有变小反而有成暴雨的趋势,隔着玻璃看到路上的出租车开始忙活起来,我看了看表,买了把雨伞走到大街上。
一路上不少人也和我一样没有预料到这场雨,躲在屋檐下有之,拿包挡在头上奔走有之,还有几个人挤在一把伞下结果都淋湿的,甚至还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手上拿着伞在雨里嬉戏,脸上神色最淡定地是同时揣着了一大把伞兜售的移动小商贩,总觉得一场雨下出了人生百态,包括我这样漠然走在雨里,故意把脚步拖得很长的。
回到家里,屋子里没有人,灯也暗着,我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就躺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人突然惊醒过来,隐隐约约感到身旁的床上还空着,下意识地就拉了一下床头的灯,房间亮起来的刹那,我看到了门边的谭恬,这一下吓得我差点没叫出声来,等眼睛适应了突然的光亮,我才发现他靠在门框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居高临下地看我。
“你半夜里不睡觉干嘛?”我说,重新倒回床上,心还跳个不停。
他说:“你去哪了?”
我不耐烦地闭上眼睛:“没去哪,好端端地在睡觉。”
谭恬的声音冷得听不出情绪:“我这辈子还没像今天这么傻过,撑着把伞一个人在你们公司楼下站了几个小时,结果别人告诉我,你们公司门早关了,哪还有什么人留下。”
我突然觉得气有些喘不上来,打量了一会谭恬,我松开皱紧的眉头有些轻视地笑笑:“是,我骗了你,那又怎么样?”
他说:“我刚刚一直站在这里看着你,我以为你在装睡,可后来我明白了,你是真的睡着了。”
我说:“是,我睡着了。”
“你有没有那么一秒想过我在哪里,为什么我这么晚还不回家?有那么一秒钟你担心过我?”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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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你给我起来,滚。”
谭恬,你不知道吗,我一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他话音刚落,我就从床上坐起来,下了床朝门外走,可刚走到客厅,我就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追了过来,谭恬从身后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摁在我们平时吃饭的桌上,我怀疑我的腰上立时就起了一片淤青,痛得我眼泪哗啦啦地直流,谭恬好像失去了理智那样把头埋在我胸前,他在咬我,我不敢推他,怕一推我身上的肉指不定就被他咬下一块来,身体轻微的反抗中他把手伸到我的内裤里,我脑袋里又响起那晚薛阳在车里说的话。
“我可听出来了,你还忘不了呢,估计那时候阿非没少让你头疼……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喜欢上他……我是指,我以为你还是喜欢女生的……我一直认为自己会是你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男朋友,毕竟跟我以前,你喜欢的清一色都是女孩……我现在跟你说你也别嫌我矫情,从我和你表白到咱们在一起,直到最后分手,我心里的负罪感可大着呢,就觉得把你好端端一个正常男孩给搅乱了……但看你现在跟阿非过得不错,我也好过多了……”
在我脑袋里反复循环这些话的同时,谭恬放开了我,退到一边,他眼睛才往我身上不经意的一瞟,我就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了一眼,接着我抬头一边喘气一边笑:“谭恬,我们完了。”
我知道他在看什么,我的身体在他的挑动下,除了痛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谭恬看着我的眼睛里有些茫然有些惊痛:“为什么?我们之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说清楚啊,林梦非。”
我掩上被他扯开的衣服,平淡地说:“为什么?我也想知道理由,可我不过就是突然厌烦了,每天下班回来只对着你一个人吃饭睡觉,我觉得腻了。”
我恶毒地说,看到谭恬一脸痛苦还隐忍着,我就感到一阵报复的快感。
那天凌晨,我一直在他的这种眼神里收拾完了我的行李,打开门走了出去。
*
不出我所料,过了没几天牛哥就打电话给我:“阿非,你和谭恬又怎么了?”
我说:“他怎么跟你说的,那我们就是怎么了。”
牛哥有些着急:“可他什么都没说啊,每天都到我这里喝酒,我问他他也说没事。”
“那就没事。”我冷淡地说。
牛哥说:“你跟谭恬这么多年下来也不容易,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呢?”
我说:“牛哥,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不喜欢他了,别的都好说,这个能好说吗?”
牛哥沉默半晌:“你不是开玩笑吧?”
“这种事情开什么玩笑,我也是普通人,不能指望我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吧,我就明说了,他谭恬虽然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却不会是我最后一个。”
我说:“牛哥,你是谭恬最好的朋友,你就想法子让他开心点吧,就算分手了,我们两个都还得好好活着不是么。”
电话那头牛哥为难地说:“阿非,谭恬那种性格,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么,就是认准了一个人不放的,这几天他——”
“牛哥,我这边还有事,就不跟你说了,挂了。”
我果断地摁下结束通话键,既然这次我已经决心不回头,那再听谭恬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断了跟牛哥谭恬他们的联系,我又开始过起孤家寡人的日子,高兴一直忙着办出国手续的事情,据他说,他这次走短期内可能不回来,至于虞路那家伙,还在国外快活着,连回国的日期也没个准信。
过年我回家,在厨房帮着妈妈准备晚饭,她冷不丁说了句:“趁着过年不如把对象带回家吃顿饭,多一个人家里也热闹啊。”
我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没交女朋友啊。”
“谁说女朋友了,我说你对象呢。”老妈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啊?”我终于反应了过来,身子竟有些发抖,原来连感激也能如此战栗。
我说:“我现在也没男朋友。”
接着老妈便絮絮叨叨地说开了:“其实我看你爸的意思,也不是非女孩不可,他不过是拉不下这个老脸而已,我给他收拾书房的时候,好几次看到他桌上摆着不知道从哪里打印来的同性恋资料,我也就多看了两眼,上面说什么国外要是有什么公众人士发表歧视同性恋群体的言论,还有人权组织抗议呢,我也算长知识了……”
“妈,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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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时间飞逝,曾经在我的生活里占据了头等位置的两个男人,如今一个去了美国,另一个不知去向,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很容易惊醒,有时候半夜模模糊糊地睁开眼,依旧会像以前那样用手肘推推身边,过了很久,才想起来身边的床是空着的,不会有人被我恶作剧的行为吵醒,揉着睡眼梦游一样地给我倒一杯水,接着继续闷头大睡。
我偶尔会带男朋友回去吃饭,老爸对我每次带回来的人都不同这一点很头疼,说了不下十几回了。我发现我似乎没有办法跟某个特定的人保持很久的关系,少则几星期,最多的那个也就三个月,他们中的有些人曾提出要跟我同居,都被我清一色拒绝了,我告诉他们,分手时搬离共同居处的那个时刻让我感觉很不好,他们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结束,我眨眨眼,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如果能天长地久,那就不是爱情了,说到底我比任何人都怕曲终人散的落寞,可笑的是每次提出结束的那个人都是我,我这种矛盾的性格迟早会让我精神分裂。
我和李鄢偶尔联络,他也跟我一样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安定不下来,不一样的是,他对待每段感情都很投入,这是他自己说的,言下之意就是批评我不够认真。
虞路从美国回来后和我的联系很频繁,我也跟他坦白了我的性向,有一次喝醉酒后他想亲我,我对他说:“虞路,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跟你发生关系,不过那只是性罢了,一旦发生过,你还能像以前那样把我当成朋友吗?”虞路怔怔地看着我,闷闷地说:“阿非,我觉得我好像是喜欢你的,高中的时候……你还记得吗,我想我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一点喜欢你,可我自己就没搞明白过,你应该知道这种感觉吧,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你告诉我。” “跟你喜欢女孩没有区别的。”“那我对你也——”我说:“虞路,你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你还是喜欢女孩的,我看的出来,你那个时候是真喜欢那个短头发女生。”虞路又不说话了,我用力地拍拍他的脸,想把他敲醒:“别给自己找麻烦,你一旦踏进这个圈子,就知道不是一句单纯的喜欢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高兴自从去了美国,我们的联系就断了,想他的时候,我就拿出那本诗集翻几页,从他走后反反复复翻了也有四五遍了。
我虽然和谭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可若不是一个有心找另一个,那就可能连死都遇不上。跟他分手后,我只碰见过他一次,还是个冬天,我陪客户吃完饭出了酒店,站在门口等其他人从停车场拿车时,他正巧在街对面等一个红绿灯,也许每个人面对自己爱过的人时都有这么一种可怕的直觉,当时我猛地看过去,在一群等绿灯的行人中,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他正在跟身边的人讲话,我看了眼,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就在我看谭恬的时候,红灯跳到了绿灯,谭恬往我站的这边马路走了过来,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因为在那之前,我们的车已经开了过来挡在了他和我面前,等我从车窗往外看时,外面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直到那一天,我才后知后觉,原来这几年来,我想的最多的人还是他。不过说实话,我也没这个脸跟这个心思再回去找他了,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碰上像他那样的人,但那又如何,我还是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他们发生各种各样的故事,各种各样的,虽然不如我亲手摧毁的那一个深刻,但总之,故事便是故事。
我愿意享受爱情片刻的甜美,不去考虑其他,也不长久地沉迷于它,我明白没有爱,就不会有恨,爱的少,在乎就绝不会多。
**
那年圣诞,我突发奇想一个人跑去第一次见着高兴的演出地听演唱会,同样是骨瘦如柴神情冷漠的少年,人却不是高兴时代的那一批了,才听了一会,我就兴趣缺缺地准备退场,忽然听到身边有个女孩的声音说:“高萌,你看你看,那个贝斯手像不像你哥?”
我一愣,琢磨着高萌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又听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细声细气说:“像个屁,我哥是吉他手兼主音,又不是贝斯手。”
“哎呀,我哪知道啦,我只是看着像嘛。”
“我哥玩乐队那会,他们还在吃奶呢,我哥可比他们帅多了。”
“可你从来不带我去看。”
“他不让我去我有什么办法,看到我脸就臭的要命……这种演唱会有什么好看,都是你要来。”
“那你也没否决我的提议。”
“不看了不看了,走吧。”
我还在发呆,那两个女孩就从我后头转了出去,等我回过神来,她们已经不见了。我来不及多想,就推开那扇门追了出去,跑了几百米终于让我在拐角处看见两个女孩并排走的身影,我跑到她们面前时,两个女孩都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高兴,高兴是不是你的哥哥。”我不太确定地在她们脸上转换着目光,实在不知道哪一个是高萌。
“哦,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你是我哥的朋友!”其中一个女孩惊呼。
我转头看说话的女孩,脑袋里模模糊糊的少女模样和眼前的女孩重叠起来。
“你哥……好不好?他还在美国?”我有些急切地问道。
那女孩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哥死了。”
59
59、第 59 章 ...
我哥死了?什么叫我哥死了?
我看着她,她也用刚才那种奇怪的眼神回望我,可才一眨眼间就“哇”地哭出来:“我哥死了,你怎么能不知道,他死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知道……”
那个冬天其实不算冷,可是我整个人好像都被冻住,再也暖不起来了。
几天以后,我,齐谣跟另外一男孩还有高萌开着车去给高兴扫墓。一路上,高萌说一阵哭一阵,把以前高兴没和我们说过我们也从来不知道的事都告诉了我们。
她说,这些都是她爸爸妈妈告诉她的,高兴从出生就有天生的心脏疾病,医生说他长不大,就算养活了岁数也长不了,她爸妈就决定再生个孩子,于是就有了高萌。从小高兴的父母就特别宠着他,由着他做任何事情,就算高兴不学习,在学校当小霸王,他爸妈也没一句重话,可只要高萌成绩往下滑了点,就会招来一顿板子,久而久之,在高兴眼里,父母的这种行为就变成了差别对待,成了对他的不闻不问,青春期的高兴变得格外叛逆,成天在学校打架生事,最后还逼着父母让他退了学,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高兴有一阵突然迷上了音乐,接着就离家出走了。
“后来的事,我也不大清楚了,哥哥一年也回不来一两次,爸妈虽然想着他,但也管不了他,直到哥哥主动跑回来说肯接受手术,爸妈开心得不得了,就把他送到美国,其实那个时候哥哥的病情已经恶化了,这也是后来去了美国医生跟爸爸妈妈说的。”
高萌说到这里转头望了望窗外,擦去了眼眶里的泪水:“可是手术没有成功。”
许久,车厢里没有人说话。
齐谣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怪不得高兴离开前那一阵样子很奇怪,可再给我一百个脑子我也想不到这是因为他身上有病。”
说着说着,车子就停了下来,高萌领着我们在墓园里左拐右拐,终于在一块石碑前停住,石碑上刻着他的出生日期到死亡日期,距今一年零两个月,没有照片,只有一行字:
我若千岁也没有这么多回忆。
我开始痛哭。
高兴,你就躺在这下面吗,你听的到我的声音吗,你冷吗?你一个人怕不怕黑?没人陪你说话的时候,你还会像以前那样边弹吉他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吗?
可你却一句话也不回答我,一如你以前漫不经心的态度。
高萌说:“哥哥说一定要把这句话刻上,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首诗里的头一句。”我背过他们擦干净泪水回头说。
多少个夜晚,当我的目光不经意划过那行字,我何曾想过,那竟然会变成高兴的墓志铭。
忧郁之二
我若千岁也没有这么多回忆。
一件大家具,负债表塞满抽屉,
还有诗篇、情书、诉状、浪漫歌曲,
粗大的发鬈缠绕着各种收据,
可秘密没我愁苦的头脑里多。
这是一座金字塔,巨大的墓穴,
死人比公共墓坑里还要拥挤。
我是座连月亮也厌恶的坟地,
里面的长蛆爬呀爬就像悔恨,
不停地痛噬我最亲密的亡人。
我是间满是枯萎玫瑰的闺房,
里头一大堆过时的时髦式样,
唯有布歇的苍白,粉画的哀悲,
散发着打开的香水瓶的气味。
什么也长不过瘸了腿的白天,
当多雪的年头飘下团团雪片,
烦闷,这忧愁无趣生出的果实
就具有了永生那样的无边无际。
从此,有生命的物质啊!你无非
一块顽石被隐约的恐怖包围,
昏睡在雾蒙蒙的撒哈拉腹地;
老斯芬克斯,被无忧世界抛弃,
被地图遗忘,那一颗愤世的心
只能面对着落日的余晖歌吟。
在高兴的墓前待了有一个小时,我们四个人去找了间小酒馆,一边喝酒一边聊高兴从前的事,大多数都是高萌没听说过的,也是她不知道的高兴的模样,连我也喝了不少酒,□在外面的皮肤泛起红来,晚上,同来的那个男孩因为第二天有事要赶回去,就叫了辆车先走了,齐谣跟我说要在这留一晚,高萌听了也说要陪我们多留一晚。
半夜里,我披了件衣服就一个人去了高兴的墓前,一坐坐到天亮,我以前觉得这种事情别说是做了,连听起来都恐怖得不得了,可是真的做了,心里竟然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喝了酒还是因为里边躺着的人是高兴。
第二天回程,我的酒还没醒过来,齐谣就说他来开车,我和高萌坐在后座。齐谣还问我,昨天半夜里醒了一下怎么不见我,我说我上厕所去了。一夜没有合眼,我趁着在车上的时间补觉。
因为听到了高萌的尖叫,我醒了过来,只不过是睁眼间,车子突然抖了一下,接着整个翻了过来,我本能地护住高萌,心里想的却是有一年高兴生日,我和他的对话。
“你多穿件衣服会死?”
“会死的。”
“那我跟你一块死算了。”
“行啊。”
高兴,你是不是希望我履行那时的承诺?如果这样你能高兴点的话……
那我们死一块吧。
不知道怎么搞的,谭恬那家伙的脸又出现在面前,该死的……
60
60、尾章 ...
痛。
我下意识地挠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收获了一只死蚊子跟一小摊我自己的血。
弹掉那只毒蚊子的尸体,我看了一眼手臂,被咬过的地方迅速地起了一个有些泛紫的已经不能称之为普通的蚊子包的大包夹杂着淡红色的指甲划痕。
这一天从早上开始,我就陷入十分倒霉的境况,先是用来代步的车子不知道被谁恶作剧地扎爆了胎,只好乘地铁上班去,结果下午公司所在的整幢楼又突然停电,我辛苦写了将近一万字的企划泡了汤,老板无奈地休半天假,现在一边流着汗一边等着好像永远不会跳绿的红灯,汗湿的白衬衫贴在身上不断骚扰我的神经。
红灯终于跳绿的一刹那,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突然听到左手边一声短促的汽车鸣笛。
我没有转头去追究这声鸣笛,自顾自地往前走,直到——
“谭恬……”
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回头,看到刚刚鸣喇叭的那辆车的车窗已经摇了下来,从里面探出一张脸,我想了想,叫出了他的名字。
“虞路?”
高中毕业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只是在电话里听过他的声音,没想到他竟能把我从人群里一眼认了出来。
我看了一眼交通指示灯,朝他的车走过去。
“你要去哪,我送你。”他看着我说,脸上有些讶色,应该是没想到能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我。
我说:“不用,这里离我家挺近的。”
“你最近过得不错吧?”我问。
“不错。”
虞路似乎没想跟我讨论这个问题,言简意赅。
“对了,”他看着我,“上个月的同学会没看到你?”
我一愣说:“是啊,没去。”
当时的确有人联络我参加同学会,却被我用工作的借口推脱了,其实我只是不想见到林梦非罢了,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去,可是我不想排除这种可能性。
自从上一次我们决裂,我再没有信心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面对他。
最后的那一夜,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个噩梦。
“那天,我们一直在讨论阿非的事情。”虞路说。
我不禁纳闷,一直在讨论他的事情?他做了什么事是值得“一直”被讨论的?
“认识他的人围坐在一起回忆了他的事情,高中时候的林梦非,你知道,发生了很多事,脚伤,打架住院,退部……那些后辈们一直在说那时候看到他一边弹吉他一边抽烟的样子,都崇拜的要死,你真应该来的,我记得你们是很好的朋友。”他看着我,眼神中竟有些忧郁。
指示灯变了颜色,排在后头的车开始不耐烦地鸣喇叭。
“你一定也有很多关于他的记忆吧,总觉得把所有这些回忆拼凑在一起就能组成一个完整的阿非……”
“总而言之,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是吗?”他伸手冲后面的车打了声招呼,朝我挥了挥手,踩下油门慢慢地从我面前驶离。
这种事?哪种事?
我孤零零地站在马路中间,形形色色的汽车从我身体两侧飞驶过去,在这短暂的时刻里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心底慢慢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心神不宁了整个下午,我终于从手机里翻出虞路的号码打了过去。
“喂?”
“林梦非人在哪里?”
“啊?”
电话那头的虞路被我问得有点懵。
如果这个时候他对我说“林梦非已经不在了”,我该怎么办,我想不出来,因为他很快地报了个地址给我,在他开口说第一个字时我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然后又凭空升出了希望。
林梦非没有变成泡沫不见,他还在,不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但他在。
“我以为你知道,”虞路说,“你要去看他吗,他现在没有任何意识,就算你去也——”
“我要去。”我说。
不管怎么样,就算他不认识我也好,就算他听不见我也好。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无非是一个闭着眼睛沉睡的林梦非罢了,我苦笑,要是虞路知道我当年是怀着何种心情看到林梦非手腕上自残的印记,就会知道我真正恐惧的东西,又岂是现在一个沉睡的他可比。
相隔一年零两个月又二十八天,我终于在医院白色的病床上重新见到了他,闭着眼睛的他的样子回到了十七岁的模样,这些年来好像都是一场梦,而他根本没长大过。
那天薛阳问我:“你跟阿非分手了?”
我皱着眉头“恩”了一声,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那种含含糊糊的声音好像在嘲笑我自己一样。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突然有点想发笑:“他是个疯子。”
我认识的林梦非一直是这样,矛盾到了极端的地步,他天性冷淡,但同时又细腻敏感,他害怕跟人过从甚密,但讨厌落单,他从来没对我说过“喜欢”两个字,可一群人在一起时,当他的恶作剧得逞,总是会笑着对被捉弄的人解释:“因为我喜欢你呀”,他希望别人能猜着他的心思,可自己却不置一词,我一直觉得他这种性格有点扭曲,但我没办法改变他,因为我爱他就是爱他这样子。
而我恨他也是因为他这种样子,所以我坐在这儿,看着他的时候甚至有些怒气冲冲。如果他不是变成了现在这种人事不知的样子,我一定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林梦非是个睡觉的时候很容易惊醒的人,可如今我坐在他病床前待了五个小时,他连睡姿都没有变过,可能是以前他的睡眠质量太差,所以现在一次性补回来吧。
虞路告诉我,他是去给高兴扫墓的回程路上遭遇车祸的,同行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都只受了轻伤,只有林梦非,在那次事故后深度昏迷。
一直以来,林梦非和高兴的关系都让我有些嫉妒,他们之间好像有一种特别的联系,是只存在于他们中间的,任何人都无法插足的联系。
而如今这种情况算什么?表面上看来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但我知道,那两个人之间一定又达成了该死的默契,合力抛弃了这个世界。
你把他还给我吧。
就算我求你。
不,不对。
我就是在求你。
你把他还给我。
我对着空气说,正巧经过的护士看到我的样子大吃了一惊。
“你在哭吗?”
我怎么会哭呢。
“你知道我有多恨这个人吗?”我对护士说。
“您胡说什么呢?”小护士打量着我。
“被一个人抛弃一回已经是很倒霉的事情吧,可我被这个家伙抛弃了无数次,你说他是不是拿我当傻瓜耍,我该不该恨他?”
“以前啊,当他用那双淡漠的眼睛看着我,嘴里吐出冷酷无情的字眼时,我就在心里想‘让他闭嘴吧,不要再用那样的眼光看我’,可能是佛祖显灵听到了我的声音,你看,他现在闭着眼睛,也不跟我说话,那不是很好吗?他这个样子比以前要可爱几百倍。”
“那么,你为什么要哭呢?”
为什么要哭?这真是一个绝妙的问题。
因为,我又被抛弃了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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