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疯长》第十六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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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林洁从韩越锋身边回来抱着我“哇哇”大哭，他哭诉着韩越锋那混蛋是如何不要脸地追她，并把其死缠烂打的事实一一摆出表示证据确凿，她说得那么伤心欲裂感人肺腑以至于我差点认为韩越锋十恶不赦但又可怜至极，比如她说韩父不在家的时候韩越锋对其母视而不见，韩母仿佛家中保姆，洗衣、做饭、打扫、放洗澡水、倒洗脚水等等全部揽下。再比如说韩越锋天天跟她耍那些专门从电视上学来的破烂花样，用以表示对她的一片真诚，而林林洁在这个时候无论他怎样施尽浑身法术她也坚如磐石、牢不可破。她努力增添她表达的效果一定要我相信他们其实什么也没做，我被她那几乎胜过任何小说语言的夸张描述深深打动，正听得起劲，直到她再次提醒我说他们的确的确、肯定肯定、绝对绝对什么也没做时，我才反过神来无奈笑笑：“没做就没做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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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林洁其实并未和我长期同居，有的时候我们甚至一个多月才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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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租的房子远远比我大，弄得很干净，在城里面挨着火车站的地方，离我有五里路那么远，而且还挺高，我记得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发现还必须使用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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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善于创造一个清新明朗的居所，而我则善于构建一间“烂稿满地飞，脏衣满屋堆”的乱七八糟的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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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白天需要去上课，晚上自己申请回家自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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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都拒绝要她一分钱，奇怪的是，她也从没向我伸过一回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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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每次光顾她那宽敞、舒适的房屋并疑惑她钱打哪儿来的时候，从她打开给我看的一本私人日记的首页里我得到结果。家庭是个旋涡，有人永远都没跳出来，有人挑战性地跳出来了。只不过她的确付出了太大的代价，而这些代价，其实有许多都是可以免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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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残酷，林林洁也是一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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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生的时候，母亲生了我两个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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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钟头“哇哇”大叫之后，医院突然停了一晚上的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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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下着暴雨，雷电交加，我母亲紧紧抱着我，以为生下来的是一个死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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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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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父亲是本地的政府官员，母亲是一名出色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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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在外面都很厉害，两个在外面都铁骨铮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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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人就是这样，外面很厉害，很强劲，到了家里他们都很温柔，对我很爱，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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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爱有时会达到一个极限，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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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家中没有一件事不被他们关心，搞得自己根本不知道谁是自己，我就像关在笼中的小小鸟，我根本不能决定自己，我无法独立，敢问：何时让我出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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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那些二三十岁的人那么大了还在吃父母时，我觉得是种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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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岁我就初恋了。后来他被我母亲骂成是：“你将来就是来我家讨饭，到我家门口时我也要你端着你的烂碗退后一步！”结果他自杀，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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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岁我偷看父母**，他们的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掉。人可以**，因为没有谁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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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岁我受够了。他们给我过生日的时候，我跟他们大吵了一架，并以死要挟他们让我搬出去住。我反抗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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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就到处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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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每个月会来看我一次，并给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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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我要他们每两个月来看我一次，并给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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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最后我要他们一年来四次，春夏秋冬地给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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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生活很自由，也很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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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岁我遇到了龙野，比我大三岁，是个体育尖子。是的，开始时我们相爱着，我们记得当时对方都爱穿什么牌子的衣服以及身上会有什么独特的味道，就在这个时候，我第一次**，觉得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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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又有几个容易冲动的男孩喜欢上了我，冲动后的结果都是被龙野打得一身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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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我很为自己骄傲。我虚荣，单纯的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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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就觉得他太霸强。他像个农民，野蛮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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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我就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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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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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关系是在酒吧里恶化的，龙野打了我，说我在唱歌的时候爱向别人抛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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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反抗着，是消极的反抗。他越打我，我越恬不知耻地向别人献媚。虽然无用，并不能给她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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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电影该散场了，但人还呆在电影院里，因为我在等另外一个人和我演第二场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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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很久没来第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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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他打得很厉害，他是个虐待狂。我恨他，一辈子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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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哭过许多次，次次都想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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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父母拿钱来的时候，我都瞒着他们，总是装着笑脸，他们以为我很快乐。我不能忍受这样“瞒着过日子”的方式，也不愿看到他们时自己心里惭愧，于是我只好隔离他们，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他们一年见我四次的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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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的心在挣扎，我不屈服，我怎么可能落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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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想着生命里出现奇迹，希望另一个人把我从海水里捞上来，为我做人工呼吸，让我再次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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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继续被他打着。在他眼里，我越来越不是东西。的确，我也承认自己越来越不是东西。那个和我几乎无关的人，居然和我做了爱。我觉得这很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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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有一天，我和另外一个人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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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王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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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实，很酷，像金城武，又很“朴树”，像汪峰，又很“郑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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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定一见钟情的我，竟然肯定了。我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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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的第二场电影，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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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他和他就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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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九哥赢了，见我时一脸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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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另一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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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在为我创造着那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创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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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他说要和我过五年时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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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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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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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次感到责任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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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后来知道林林洁她爷爷那辈有三个兄弟，她爷爷排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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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是共产党，老三也就是她叔公是国民党，她爷爷就是“不党”——压根儿就不入党。这样老大和老三就容易经常“兄弟打兄弟”，一个跟***混，一个跟蒋介石混。到了1927年共产党攻陷南京的时候，老大那边赢了，国民党那边的人死了一大堆。老大心里欠着老三，所以就到死人堆里一个一个翻着找，遍野横尸一个个都找过了，没见人，就再找一遍，找到天黑，还是没找着，就随便拖了一个拿去埋了，并且还哭得挺伤心。后来老二也死了，每回过清明节老大就跟老二和老三烧纸钱，后来老大也死了，可惜老大这辈子无儿无女，自己的丧礼都是林林洁她爸办的。林林洁全家以为上头三个长辈都死了。没想到1992年的时候，老三竟然从台湾跑回来寻亲了，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给了他们许多钱，而且现在她叔公在台湾也还健在。林林洁对我说过：“我想我这辈子肯定是衣食无忧了，我们家里有很多存款，叔公很爱我，他说可以把财产的很大部分都给我，因为在大陆我就是她唯一的孙女了。我想将来我一定带你去台湾，咱们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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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迄今为止，我最后一次被打是被兄弟干的，而且是一个让我不敢相信会出手的兄弟干的。我不敢相信他会这样无缘无故地跑来痛扁我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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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正在房间应杂志社之邀抓紧时间写小说《歌手》，听见有人敲门，以为是林林洁来了，心里很高兴，还抱起吉它一边弹唱着《浪花一朵朵》，一边朝门那儿走去，不想一打开门就惨遭一拳，那一拳打中我的鼻子，我流了血，吉它也掉在了地上，有一跟弦被摔断了，壳也弄破一块，还掉了不少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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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我推到房间，关上门，将我撞在墙壁上。一只手抓紧我的衣袖，另一只往我脸上猛击，腿脚也在撞击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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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多数处于防卫，用臂和肘抵挡他的拳脚。感觉很疼，甚至有些麻木，尽管他的力量并不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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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很沉，很低：“为什么不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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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揩揩鼻血，仔细打量了他，我们已有三个多月没见了面，他的头发附在他头上，看上去像一个稻草人，眼神里有不变的不羁和内敛的狂妄以及深度的孤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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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说吧，什么事儿？”我捡起坏掉的吉它，放在床上，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没理会他的那点花拳秀腿——坦率地说，如果我反击，他肯定会被打得很难看，可是结果一定是我陪他的医药费，何况我知道他一定是有所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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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九哥，你得为她负责。”他站在我旁边，歪着头俯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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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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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你能做得像个男人。”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低沉，却流露出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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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说谁呢？咱两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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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别说两兄弟，这事儿过后才是两兄弟。知道吗？——丁杉杉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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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猛地一震，这事儿来得太突然，我努力稳定自己，低着头看着桌上的文稿说：“这事儿有多少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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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你，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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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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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逼着她说的。她哭得很厉害，很慌。你知道，我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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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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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怎样。只是我觉得她这几天很异常，今天我偷偷看见她呕吐，还向人要了一团东西，嚼在嘴里，一会儿就流一滩清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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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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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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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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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问为什么我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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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必要。打了就打了。或者说是你想错了，你以为我知道这个事但又躲起来逃避责任。可实际上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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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家处于一个繁华地带，在“辣妹子火锅城”旁边楼房第1单元二楼左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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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终于打开了门，突然见到了我，她惊喜万分，眼睛一亮，伸张双臂差点抱过来，可是看到后面任炼出来，脸上露出恐惧。她并非是怕她或是恨他，而是怕任炼跟我说了真相让她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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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杉杉，谁啊？”里面传出她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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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两个……朋友。”她吞吞吐吐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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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朋友啊？”她妈急匆匆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了我，站立不动，左瞧右瞧，上看下看，突然大叫：“你——王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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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还记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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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不记得你？说，干嘛上这儿来？”她妈的这个样子让我想起老鹰叼小鸡的那只凶恶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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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你说话怎么能这样儿了？王九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儿的人。”丁杉杉赶忙掐住她妈的话，同时又不断示意我，我估计那意思是说让我别说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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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炼，”我只好交代他，“还记得我手机号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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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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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递给丁杉杉一个眼神，就自动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