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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什麽?她的条件是结婚?”陈玉欣一走,庄柏生就不请自来地闯进齐铭的办公室来打听消息。
齐铭略颔首,一边忙着操做桌上的电脑。
“你一定直接拒绝她了吧?我真没想到像她这样……嗯……保守的女人竟然会提……”
“我答应了。”
“……会提出这样荒谬的!什麽!?你说什麽?你答应了?”庄柏生吓得从摔下来,下巴几乎掉到地上去了。
他这副吃惊的模样让齐铭忍不住哈哈大笑。
庄柏生挣扎地从地上爬起,眼睛怀疑地盯着齐铭嘀咕着:“你是故意说来吓我的吧?”
“不是。”齐铭按了对讲机,吩咐秘书说:“齐秘书,这个礼拜你帮我排个时间,叫公司的律师来见我。”
“是的,总经理。”刘汉妮干净利落地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
“齐铭,你说‘不是’,是什麽意思?你不可能真的答应娶……”庄柏生锲而不舍地追问。
齐铭不管他,径自下着命令:“我要一份陈玉欣全家的调查资料,还有一份陈玉欣这个人的详细资料,我要知道她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每件事。”他丢了个档案在庄柏生身上。“这份资料太笼统了!”
“这需要很时间的;为什麽你……”
“尽快!”齐铭又打断他。
庄柏生怪异地看着他,嘴巴忽张忽合,好像没办法决定该说什麽。
“你还不走,太闲了吗?”齐铭又对他打趣一笑。
“真是太奇怪了!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刚被迫答应婚事的人!到底在搞什麽鬼?八成是神经错乱了!”庄柏生自言自语地朝门口走去。
齐铭听见了他的话,只是笑着摇头……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敛起笑容正经地嘱咐庄柏生:“这件事我不打算让别人知道。”
庄柏生回头瞪了他一眼,表示他心中的不满。
这件事?是哪件事?是结婚的事,还是调查人家祖宗八代的事?连一丁点内幕都不肯告诉他,他拿什麽去告诉别人?他自己都欠人家告诉他!他气愤地喃喃自语。
过一了个礼拜,陈玉欣才接到齐铭秘书的电话,通知她到齐氏公司去跟他签约,在这之前她一直提心吊胆地怕他随时会打电话告诉她他后悔了,他要取消这个约定。
当陈玉欣打算要告诉她母亲,齐铭正在追求她时,还担心她母亲不会这麽轻易相信;没想到张秋霞一听是齐氏总经理,爱攀龙附贵的旧习性又马上复发,开心得不得了!根本没注意到这其中种种的矛盾,只一心庆幸她这个条件不怎麽样的女儿竟然能得到齐氏这等大公司总经理的青眯,也不管齐铭是老是少,是善是恶,一戏催着陈玉欣要好好把握机会。
在张秋霞心中,财富就等於是幸福的保障,只要女儿能捉住机会想办法嫁给齐铭,那她就可以心安了。
陈玉欣不忍看到那麽灿烂喜悦的笑容从她母亲的脸上消逝。她每天祈祷上天不要让齐铭改变心意,同时不断鼓舞自己,毕竟他已经答应,就无须担心了,现在只要让母亲,还有大哥、大嫂有心理准备,她或许很快会结婚就行了。
因此她每天在外面待到叁更半夜才回家,还常常自己买花当做是齐铭送的,当她大嫂不信任地问她时,她总是红着脸编造些约会的情节。
只要一提到齐铭,陈玉欣难以自制地脸红心跳、心神混乱,看在金佩萱的眼里,倒增加几分可信度,不过精明的她仍然有几许怀疑,不断催促陈玉欣,要她带齐铭回家来吃饭,跟大家见见面。
陈玉欣知道这样一直推托也不是办法,她打算趁着去齐铭公司签约的机会,跟他提提这件事,不管他愿不愿意,至少也要他跟她母亲见一次面才行。
“对不起,我跟齐……总经理有约。”陈玉欣对上次匆匆见过一面的秘书说。
“陈小姐,请等一下。”刘汉妮按了通话钮通知齐铭,一边端详着陈玉欣她对陈玉欣印象深刻,她很好奇陈玉欣跟齐铭的关系。
这是她第二次在这里出现,而且还是总经理吩咐自己安排的约会,她看起来也不像总经理会中意的那型女人,为什麽总经理约了她还跟……刘汉妮纳闷地想着。
“刘秘书,什麽事?”
“总经理,陈玉欣小姐来了!”
“请她进来,还有叫律师过来。”办公室内除了齐铭以外,还有一位穿着时髦的妙龄女子,顶着一头狂野的短发,她正贴服在齐铭的背后,一双柔荑亲密地爱抚过他结实的胸膛。
齐铭跟秘书通完话,她立刻咛声地问:
“陈玉欣是谁?为什麽你要见她?”
齐铭转过身来面对她,脸上挂着一贯的莫测高深。要不是他需要藉助她来对付陈玉欣,他绝不会耐着性子忍受她以这种占有的态度跟他说话的。
那名女子,整个人依偎在他身上嘟着嘴说:“是你自己要我今天来找你的,我不管,你要陪我!”
齐铭一把抬起她的下巴,快速地攫她娇艳的红唇,她立刻忘了抱怨,像只章鱼一样地紧攀着他,两人的身子紧贴至无一空隙,满室只听得到她的急促喘息声,和她缓缓贴着他摆动的衣物摩擦声,两人彼此交缠——这就是陈玉欣一开门呈现在她眼前的画面。
她愣在那里不知该进该退,突如其来的刺痛感传遍她的全身,眼里只有相拥亲吻的两人……
齐铭确定她看见了之后,就粗鲁地推开李仙蒂,冷冷地对陈玉欣说:“你来得正好,这是我的女朋友——李仙蒂。”
像他这样的男人,当然会有许多的红颜知己,自己不应该感到惊讶的,陈玉欣告诫自己,她没有权利介意,齐铭跟李仙蒂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壁人,只有这样容貌出众的女子才配得上齐铭。
猛然被打扰的李仙蒂正待发作,听齐铭这一说立刻示威地瞄了陈玉欣一眼,轻蔑地问:“你是谁?”
陈玉欣在相形见绌之下,不知该如何说明她跟齐铭的关系。
“她是陈玉欣,我未来的老婆。”齐铭冷笑地说。
“不可能!”李仙蒂冲口而出。
她鄙夷地瞪了陈玉欣一下,挥着双手激动地说:“不可能的!像她这样古板、没有品味的女人,你怎麽可能会娶她?齐铭,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陈玉欣听到她对自己的评语后,不禁低头打量自己——黑色的低跟皮鞋、深咖啡色的窄裙、宽松的素色毛衣;虽然跟李仙蒂贴身的红色羊毛针织短洋装、及膝的红色皮靴截然不同,但也算是正常的上班穿着呀!为什麽她说自己是没有品味、古板?陈玉欣心里感到一点儿委屈。
齐铭注意到她受到伤害的神情,心里突然对李仙蒂跟自己有说不出的厌恶,他特意忽略这怪异的感觉,口气突兀地对陈玉欣说:
“你打算站在哪里多久?进来吧!”
经他这麽一说,陈玉欣才发觉她一下站在门口,她嗫嚅地说声对不起才走了进来,轻轻地关上门。
李仙蒂敏感地察觉到齐铭对她的态度不寻常,不禁怀疑难道齐铭说的都是真的?她小心翼翼地轻碰齐铭的手臂:“齐铭,这是怎麽一回事?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要娶……她了吗?”
“没错,但她只会是我名义上的太太,对我们的关系不会有任何影响的。”齐铭搂着李仙蒂暗示着两人亲的关系。
“那你为什麽还要娶她?”听齐铭这样一说,她已经放下一半的心了,只不过得不到“齐太太”这个名分她是不会满足的。
“这是为了公司,不得已的决定;最多只要一年,我就会跟她离婚了。”齐铭说话时好像当陈玉欣不存在似的,其实她始终注视低着头默默站在一旁的陈玉欣。
“到时候你就会娶我了,对不对?”李仙蒂沉醉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
齐铭不置可否地推着她到门边打开了门,不带感情地说:“你先走吧!今天晚上我去接你,我们出去吃饭。”李仙蒂还来不及回答,就被他关在门外了。
齐铭趁着陈玉欣没注意,双眼紧盯着她——她深锁着忧虑,脸上有着静肃的神色。齐铭告诉自己,她一定正在为自己的失策懊悔,经过刚才精采的表演后,她应该了解他是如何的迫不及待想跟她离婚,如果她硬是用土地来威胁他,最后只会落得人财两空。
或许她正考虑取消结婚的要求,乖乖地把地卖给齐氏才是上策——不知怎麽地,齐铭不想如此轻易地放过好,他尝试说服自己,像她这样不择手段投机拜金的女人,他当然得好好地教训她。
“如果你想改变主意,那块地我愿意用半价五百万卖下。”他说。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陈玉欣蓦然抬头。
“五百万是最高的价钱了,如果你坚持不卖,日后你休想从我这里拿到半毛钱!”齐铭语气强硬地恐吓着。
陈玉欣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怯声地问:“你……你反悔了?”
“不是。”他不懂自己为何这般快速地否认。
陈玉欣松了口气,露出浅浅的微笑:“那我们就照约定办吧。”一阵沉默后她安抚地对齐铭说:“你放心,我们……结婚以后,我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的;我也不会藉机要分你的财富,我会尽量不去打扰到你原本的生活。”
她的这番话,并未让齐铭感到安心,反而心中生起更多的疑窦,直觉地认为她一定有更大的阴谋。她是不可能斗得过他的,他已吩咐律师拟好一份契约,一份保证他的权益不受点滴侵略的契约。
吴朝雄紧张地透过文件夹的细缝,观察眼前这对迥然不同的当事人。
他到尖锋律师事务所两年来,第一次独当一面处理案子,这还是拜多位有绿卡的资深律师,利用圣诞、元旦的假期赴美探亲所赐,才能轮到他出面代表事务所处理大客户齐氏公司的案子。
不过这个案子实在太奇怪了!上个礼拜,当吴朝雄得到齐铭的指示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竟然脱口而出:“哪有这种结婚契约的?这对女方实在不公平!”
齐铭听到他的话,只冷峻地看他一眼,就让他打心里生出寒意、结结巴巴地保证他一定会按照他的吩咐拟好契约。
吴朝雄不想因为正义而断送了自己一生的前途,而且他只是负责拟定契约,又不必强迫双方签约,对於这样的契约,女方自然会提出异议,他实在不必操心。
吴朝雄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尝试用经验丰富的口吻说:“这份契约书是一式叁份,分别由双方及本人保有,如有需修正的部分请现在提出——”他征询的眼光忍不住飘向陈玉欣,期待她会提出反对意见。
陈玉欣察觉到吴朝雄的注视,略抬起头对他嫣然一笑,轻晃着脑袋说:“我没问题,我们可以签约了。”
“等一下!”吴朝雄快速地瞥了齐铭眼,确定他的脸上并未出现愠色,才接着说:“陈小姐,你应该再仔细地看一下合约!”
“我已经看了!”陈玉欣说。
吴朝雄慌张地朝坐在前方的齐铭望了望,贴近身旁的陈玉欣小声地说:“你应该更……仔细地去了解契约上每一条细则。”
她茫然地看着他——
吴朝雄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说:“为了确保双方清楚了解契约内容,我……我想由本人来重述一次——”他略作停顿,询问地看着齐铭。
齐铭闭紧双唇,面容僵硬地点点头,心里顾着揣测:她为什麽没对契约的内容提出质疑,那麽爽快地就答应签约?
“结婚协议书”
立约人齐铭(以下简称男方)、陈玉欣(以下简称女方)
契约内容:
第一条:
婚姻关系自结婚日起至女方母亲张秋霞去世日止,女方需立即搬
离男方住所,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并於当日提出离婚申请,女
方不得提出公产、赡养等要求,亦不得由男方住所携出任何非属
女方之财物,否则依法送办。
第二条:
婚姻期间男妇双方经济独立,男方不需负担女方生活所需,且女
方对男方的财产无使用权利。
第叁条:
婚姻期间女方如怀孕产子,男方概不承认,且女方需代其子女签
下放弃继承权同意书。
第四条:
婚姻期间女方不得做出有碍男方名誉、齐氏公司权益之事,否则
即立刻中止婚姻关系。
第五条:
女方不得未经男方同意擅自对外发表其婚姻关系。
第六条:
若男方未能在婚姻关系成立后一周内有效取得女方嫁妆(市地A
3088号土地)则女方需赔偿男方叁千万台币且取消其有关协
定。
吴朝雄边念着手中的契约书,边注视陈玉欣,希望她能立即提出反对意见,任谁都看的出来这份合约所保障的仅是男方的权益,她应该争取自己的权益;无奈的是,直到吴朝雄念完契约书,陈玉欣一直只是安静地聆听。
“陈小姐,你真的没有意见?”吴朝雄难以置信地再问一次。
“没有。”陈玉欣发现她的回答不仅引起律师长吁短叹,连齐铭都瞪大眼看她:“我……该提出什麽意见吗?”她看看律师又看看齐铭困惑地问。
齐铭恢复冷淡的神色,对吴朝雄说:“既然她没问题,我们可以签约了。”
“哦!好!请两位在契约书下方签名、盖章,还有这是离婚证书……”吴朝雄尴尬地递给两人:“也请在上面签名、盖章。”
这是有史以来最奇特的婚姻协议,双方还没正式结婚就先预备好离婚同意书!吴朝雄心里嘀咕着。
齐铭心里也正纳闷陈玉欣葫芦里到底卖着什麽药,她应该知道只要签下了这合约她就别想从齐家拿到一分一毫了!莫非她真的不是冲着齐氏的家产而来?他看错她了?
忽然,陈玉欣想到什麽似的:“对不起,请稍等一下——”
齐铭跟吴朝雄两人同时抬头看她。
她终於开窍了!吴朝雄欣喜地想,自己不必受到良心的苛责了。
她终於忍不住了!齐铭高兴自己没看错人,她确实是个贪婪的女人,他早料到她不会签约的,他得意地看着陈玉欣。
“你可以答应我,每个月陪我去探望我的母亲一次吗?”陈玉欣的话引来齐铭一阵错愕。
陈玉欣误以为齐铭不肯答应,低声地强调说:“不必很长的时间,半个小时就够了!”
“嗯。”齐铭看似牵强地点头,实则内心一片混乱,他愈来愈迷惑了!
“谢谢你!”她安心地对他灿烂一笑,旋即低下头在协议书上签下了名。
“齐先生!齐先生?”
呆了半晌,齐铭才听到吴朝雄叫唤他的声音。
“什麽事?”齐铭用严峻的口气来掩饰内心的疑惑。
“我想我们应该把陈小姐刚提的要求,载明在契约上。”吴朝雄提议道,既然这是陈玉欣唯一的要求,他这个做律师的好歹也要帮她载明在合约上,免得她以后吃亏。
“不必了,不必这麽麻烦。”陈玉欣说。
“陈小姐,这种事口说无凭,最好是白纸黑字写清楚。”吴朝雄没料到陈玉欣会反对,焦急地劝诫她。
要不是确定吴朝雄是尖锋律师事务所派来的,齐铭还真会以为他是陈玉欣的私人律师,看吴朝雄为了她的权益使尽浑身解数、着急地额头冒汗,齐铭突然觉得不耐烦,他这样护着她有什麽企图?
“我相信他,他答应了就不会反悔的!”陈玉欣对他的信任如一股清流穿过他的心中,化解了所有的烦躁。
“可是……”吴朝雄还想劝她改变主意。
“她说不必就是不必!”齐铭刻意不去理会心中的得意感,快速地截断吴朝雄的话。
两人签完名后,吴朝雄也在证人处签下了名。“这是两位的结婚协议书,由你们各自保 管,其他的文件由我负责保 管。”他收拾好东西,对齐铭说:“如果没什麽事,我先走了!”
齐铭示意他可以离开,两眼研究地投注在陈玉欣的身上。
吴朝雄突然多事地问:“陈小姐也要走了吗?我可以送你。”
原本还坐着的陈玉欣,猛然站起来说:“哦,谢谢你,我也要走了!”匆忙抛给齐铭一句:“再见!”就朝着门口走去,吴朝雄立刻冲上前去帮她开门。
齐铭实在看不过吴朝雄对陈玉欣殷勤的态度,脱口而出:“陈玉欣,等一下!我还有事跟你商量。”然后对吴朝雄下了命令说:“你先走!”
陈玉欣折了回来。“还有什麽事吗?”
“下个礼拜六,我们在法院公证结婚。”他突然开口。
“可是你还没跟我妈见面。”他的话并法治让陈玉欣感到惊讶,因为他已经说过“翡翠园”这个案子很紧急,至多他只能给她两个礼拜的时间去想办法让她母亲相信这个骗局。
“我会找出时间跟她见面的。”
“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到我家来吃饭,这样比较正式。”
“后天晚上。”他有如壮士断腕地说。
“玛丽!你还不赶快把饭厅的桌清一清!客人都要来了!”金佩萱叱骂着。“太太,我马上弄。”玛丽急忙从厨房跑出来,黝黑的脸庞已经挂满了大小的汗珠。
“动作快点!真没用!”金佩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指指客厅说:“这里也要整理整理,到院子去搬盆花进来。”
“是的,太太。”玛丽恭敬地说。
“还不快去!”金佩萱不耐烦地喊道。
“太太,我厨房里正在烧菜,等一下我再……”
“等一下?等一下就来不及了!没看过这麽没用的人!做个事慢慢吞吞的,你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呀?”金佩萱唠唠叨叨地念了一长串。
“我来帮忙吧!玛丽,你先去看厨房烧的菜。”陈玉欣还没进家门就听到了她大嫂的嚷嚷声。
“玉欣,你回来了!”金佩萱一看到她热络地说:“哎哟,你自己的时间都不够了,还想帮忙?你快回房间去换件衣服、打扮打扮!待会人家就来了!”
陈玉欣当然知道她所指的“人家”是齐铭。“我跟他约的时间是七点,他不会这麽早来的。”
“不管怎麽说,你快去打扮就对了,这里的事交给玛丽就行了!”金佩萱推着她进房间。
陈玉欣无可奈何地进房去换下了上班穿的衣服,考虑了片刻决定还是穿简单的长袖上衣、牛仔裤再套件背心就好了,她再怎麽打扮也比不上齐铭惯於交往的名媛淑女,所以何必多费心思呢?还是自己的舒适较为重要。
当她对着镜子梳理绑了一天的长发时,不禁担心起齐铭对她家人的看法,希望大嫂不要太过逢迎巴结,造成齐铭的困扰,为了那块土地他真是付出了庞大的代价;不但得娶她,还得到她家来受罪。陈玉欣觉得太对不起他了!
她简单地把一头长发束在脑后,鼓舞地对镜中的自己笑一笑:打起精神来!没什麽好担心的!只是吃顿晚饭嘛!她把一个红绒小盒塞在牛他裤的口袋里,拍拍自己的双颊,轻快地步出房门。
“你怎麽穿这样?”金佩萱聒噪的声音立刻响起。
“大嫂——”她无奈地停下脚步。
“你没衣服穿也不早说!我拿件衣服借你好了,你等等……”
陈玉欣拔脚就跑:“不必了,大嫂!我到外面去搬花进来。”
齐铭跟庄柏生下车时,正巧看到了陈玉欣瘦削的身影正在跟一盆大盆栽博斗,她半蹲着身躯嘴里喊着:“一、二、叁。”奋力想举起大盆栽。
庄柏生喊道:“需不需要帮忙呀?大力士来喽!”
她惊讶地回头:“你……我怎麽来了?”她只注意到庄柏生,没看到他身后穿着黑西装的齐铭。
“原来我是个不速之客!”庄柏生露出受伤的表情,回头责怪地对齐铭嚷着:“都是你害的,硬拉我来。”
陈玉欣这才发现齐铭的存在,两人四目相交又特意地错开。
庄柏生发觉到他们互相回避的眼神,好像发现了什麽秘密似的,露出了精明的笑容:“没有人留我,那我要走了!”
“庄先生,你别走,欢迎你来我家吃饭。”陈玉欣困窘地说。
“既然你这麽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当然得留下来看好戏。“不过无功不受禄,我不帮你搬盆栽吧!”说着他解下西装外套递给陈玉欣。
她顺手接过外套后,才如梦初初醒慌张地说:“那怎麽好意思,会弄脏你的衣服的,我自己搬就得了。”奈何庄柏生根本不理睬她,一把抱起盆栽往前走去,她只好求助地望望齐铭。
“让他搬吧!难得他派得上用常”齐铭走到她身边陪着她往大门走去。她狐疑地看他一眼,不确定他是否在开玩笑?隔了一会儿她才说:“你们来早了!”
齐铭还没有机会说话,金佩萱已经从屋里跑出来了,她急扑扑地冲到齐铭面前自我介绍:“齐先生,欢迎!欢迎!我是玉欣的大嫂——金佩萱。我父亲是金耀堂,花莲石村的大盘商,或许你曾听过他的名字。”
齐铭不置可否地对她点个头。
金佩萱不受他冷淡态度影响,仍然热和地说:“你从事的是建业,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我先生——就是玉欣的大哥——开了家小小的贸易公司,要是有我们可以效劳的地方,你尽管吩……”
“大嫂,有什麽事进去再说。”陈玉欣勉强插进一句话。
“哎呀!我真是失礼,都忘了请你进去。”说完,朝屋子走去,嘴里嚷着:“玛丽呀!客人来了,还不泡茶!”
“对不起。”除了抱歉以外,陈玉欣不知道她还能说什麽。
“没关系。”齐铭简短地回答。
他应该因为金佩萱的表现而更加确信陈玉欣是个贪图财富的女人,可是今天早上庄柏生交给他的报告上,却清楚地告诉他陈玉欣是一个孝顺的女儿,而且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母亲张秋霞的确因为子宫癌复发,只剩下不到一年的生命;令齐铭不解的是她为何愿意牺牲一切,只为了让她母亲看到她找到了归宿?报告中特别提到了陈玉欣父母向来只宠爱她的大哥,对待陈玉欣并不尽心,为什麽她还心甘情愿为这样的父母付出?对齐铭来说这是难以理解的,他的爷爷对他有恩,所以他敬爱他;但,他的父母对他所照成的伤害,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有件事,我要麻烦你……”陈玉欣柔弱的嗓音将他从仇恨的情绪中唤回。
他停下脚步,等她说明。
陈玉欣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羞怯地说:“这是我买的戒指,等一下吃饭的时候,我想跟他们宣布下个礼拜公证结婚的事,请你假装这是你买来送给我的戒指。”
齐铭接过她手中的盒子,严峻的脸庞虽不露一丝情绪,眼神中却浮现出诧异。
陈玉欣噗哧一笑,自嘲地说:“这不是头一次了,我还用你的名义送花给自己;还骗他们我每天晚归是因为跟你约会,其实我都待在公司里加班,根本没有约会,谁会想跟我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透露太多,尴尬地耸耸肩:“我们快进去吧!要不然我大嫂又会出来喊人。”
望着她垂首快步走去的背影,齐铭愈加迷惘,自己对她虽已没有先前急欲报复的心理,但是也不能轻易地放过这件事;这虽然不是她为了齐氏家产而策画的阴谋,纯粹是为了她母亲,可是他却得赔上一年的时间。
他有权利感到愤怒,也有权利让这一年不好过,这是她应得的,没有人能从他这里拿走任何东西而不付出代价的!齐铭试图点燃心中的怒火,因为他发觉到她带着歉意的笑容正一点一滴地融解他用来包裹自己的冰冷。
第五章
张秋霞是标准的“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中意。”
齐铭长得高大健硕、浓眉锐眼,对待她的态度客套中透着傲气,有着天生的卓越气势,一看即知是做大事业的,虽然对玉欣的态度算不上温柔体贴,不过能找到这样有财势的对象已经是女儿的造化了;像齐铭这样的富家子弟脾气暴躁古怪点也是当然,只要女儿的后半辈子能离富贵,她就放心了!张秋霞为陈玉欣找到如此理想的依靠暗自欣喜。
对於大嫂及母亲近乎巴结的崇仰态度,陈玉欣觉得困窘不堪,她不时担忧地偷瞧齐铭,只是齐铭脸色并未显露不耐,只是冷漠地应付着陈家婆媳殷勤的款待。
整个席上,最悠闲自在的就属庄柏生,他尽情地大啖佳肴,丝毫不受周边气氛所扰,酒足饭饱之后,他才注意到齐铭正不满地瞪视他;促狭的表情出现在庄柏生脸上——
“齐铭,你对陈大嫂安排的晚饭不满意吗?干嘛皱着脸?”
他的话一出口,金佩萱立即惊惶地道歉:“齐先生,真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我马上叫厨房换过,你稍等!”然后忙不迭地责怪陈玉欣:“玉欣,你真是的,只告诉我齐先生要来吃晚饭,也没说清楚齐先生的口味,真是粗心大意!”话意里明摆着都是陈玉欣的错。
“对不起。”陈玉欣习惯性地道歉,她熟知金佩萱的个性,只要顺着她的话,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齐铭先狠狠地瞪了庄柏生一眼,才沉着声说:“不关……玉欣的事!我今天胃不大舒服,吃不下。”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听到金佩萱对她的指责时,内心挣扎地想……替她说话?都怪庄柏生没事乱开玩笑,害她遭到无妄之灾——他竟然为了她迁怒到柏生?齐铭猛然察觉到自己太失常了,他突然想马上结束这出闹剧,远离这个搅乱他生活的女人!
“伯母,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跟……玉欣决定下个礼拜六结婚!”齐铭直接对张秋霞说。
“下个礼拜六?会不会太匆促了?”张秋霞心中盘算着结婚该预备的东西,一个礼拜怎麽够?
“我已经决定了。”齐铭强硬的语气令人不敢提出反对意见,他接下来说的话,回答了张秋霞其他未出口的问题:“我们打算公证结婚,为了某个原因,我不打算对外公布我们结婚的消息,所以你们也不能大肆宣传。”
他炯炯逼人的眼神巡回在场的众人,确定他们都点头保证之后,又说:“那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他站起来,不悦地对咧嘴无声地笑着的庄柏生说:“我们走吧!”最后才面对陈玉欣,绷着脸哑声说:“这是送给你的。”深沉地瞅了她一眼就拖着庄柏生傲然离去。
被他的气势震慑住的陈家人,呆了良久才回过神。
“玉欣,快打开看看,里面是什麽?”金佩萱最关心的还是齐铭塞给陈玉欣的东西。
陈玉欣却还在思索齐铭临走时抛给她的眼神——那其中夹杂的怒气和莫名的激动。唉!她忍不住叹气,为了她自私的欲望牵累了他!她不该妄想拥有他,即使是短暂的时间。
陈玉欣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齐铭并不是她唯一的选择,如果她真肯为母亲牺牲一切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嫁给王大富,她只是一个自私的骗子,以母亲为藉口,逼迫齐铭答应她的条件;当她初次看到齐铭的相片时,她的心就迷失了。她不该放纵自己的幻想占有永远不属於她的……
等不及的金佩萱已主动地打开盒子,尖刻地批评:“啊!是个金戒指?怎麽这麽小?以他的财势起码得送个叁克拉的钻戒,想不到他这麽小气!”
陈玉欣默默地接过戒指,戴入右手的无名指,轻转着戒指下定决心,她会尽一切努力来弥补她为了一已之私所带给他的困扰。
站在齐家的院子里,陈玉欣感觉到寒冷窜过她的背脊,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真的嫁给他了!
在法院公证等待他时,她的心里仍有一丝的恐惧;恐惧他会在最后一秒钟改变了主意。为了怕引起母亲的疑心,她强作镇定,一边听着母亲对着仓卒的婚礼的怨言,一边注视着入口,祈祷齐铭会在下一秒钟出现。
当他真的出现时,顿时的放松令陈玉欣感到昏眩,尴尬的是她母亲大声地招呼齐铭扶住她,然后在一旁不断地叨念着为人妻子该做的事,还不时关照齐铭要好好照顾她,让她更加难堪。
简单的仪式之后,齐铭出乎意料地给她戴上了一个镶着红蓝定石的戒指,她不禁感谢他的细心,为这场假结婚画上完美的句点。
简短的跟家人告别后,她随即跟齐铭上了一部豪华的轿车,驶向她不知位於何处的齐家。
这就是她未来将短暂居住的地方了!
为了今天的婚礼,她特别穿了一件白绒的洋装,外面只加了件外套,她拉紧外套裹住自己。阳明山上的冬天似乎特别冷,充满雾气的空气飘浮在凋零的树丛间,仿佛凝冻住了。前方的叁层建物矗立在白茫中,灰色的外观就像冻结的冰块一般,冰冷、不可侵入,她双手交叉抱紧身体,不让寒意入侵。
正在交代司机事情的齐铭,眼睛不由自主地注意着她,她胃寒地轻颤逃不过他的眼底,他指示司机把陈玉欣简单的行李搬进去之后,静静走向她。
“进去吧!”他的声音在她背后突然响起。
陈玉欣惊愕地回头,长长的黑发拂过他的胸前,隐约中有股馨香飘过,她难掩眼中的落寞,讶异地望着他——
齐铭不自觉地伸手拂起一撮被风吹附在他羊毛西装胸前的发丝轻轻地握住;今天早上在公证处看到她及腰的如黑丝缎的长发时,他就难以自制地不断猜想当他抚摸它时会是种什麽样的感觉?难以想像竟是如此细致、柔软的触感,齐铭望着手中黑亮的缕缕发丝,有个冲动想亲吻它,他倏地发现自己这亲热的举动,如烫手般地甩掉手中的长发,指责地瞪视着她,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陈玉欣不明所以,无辜地仰望着他。
他第一次近距离仔细地端详她!明亮的双眸在镜片后闪耀着纯真的光芒,白皙的肌肤上找不到一点瑕疵,只有冷风在她脸颊、鼻尖所留下的微红,在强烈对比下显得那麽怵目。她像朵寒风中轻颤的白茶花,洁白晶莹……
齐铭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她不寻常的关心,粗声地说:“进去吧!”然后越过她朝大门走去,刻意地远离她。
陈玉欣愣了愣,快步跟了过去,一失神踢到地上的突起物,随着声惊呼,整个人扑向前去——
站在大门前刚按了门铃的齐铭,听到了惊呼声猛回头,直觉地大跨步向前接住往前扑倒的陈玉欣,由於重心不稳再加上陈玉欣冲力,齐铭被撞倒在地上,而陈玉欣正巧趴在他身上。
“对不起!”她惊惶地撑起身子,没注意到这关的举动使得他们两的另一部位更加贴合。
齐铭眨眨眼,瞳孔倏地变大了,难以置信地竟对她有了反应!而且如此快速!
她浑然不觉,奋力从他身上爬起,跑坐在他双腿间,双手在他身上四处摸索掉落的眼镜。
她在他身上游移的双手,如同火上加油一般撩起齐铭更强烈的反应,随着她愈摸愈下的手,他全身的血液都朝那紧绷的部位涌去,他难耐地申吟一声。
这里找到眼镜的陈玉欣,听到了他“痛苦”的申吟,连忙戴上眼镜,倾身向前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齐铭正咬紧牙根,极力控制愈来愈突出、明显的反应。
他的毫无回应让陈玉欣以为他受伤了。“你撞到头了吗?”
她凑的他的胸前仔细地观察他的头部,长长的头发如瀑布般的泻在他的身侧,齐铭感到体内那股稍被控制的急切欲望又在呐喊,他的心受蛊惑地想再次感受拥抱她温香软玉的滋味,他已经忍不住,现在,就是此时此刻,他要——
“少爷!你怎麽了?”王嫂着急的声音打破了这魔咒。
齐铭猛地回过神,粗鲁地推开陈玉欣站了起来,如避蛇蝎一般离她远远的。
为什麽她能如此挑拔起他的欲望?他不可能受到她的吸引的,一定是最近公司事情太多,他有一段时间没有找女人发的缘故。没错,一定是这个原因,他是正常的男人,当然受到刺激时会有正常的反应!他交往过的女人论姿色、身材个个强过陈玉欣,他怎麽可能受到她的吸引!
齐铭眉头深锁,试着理清对陈玉欣的感觉;平常她总是把头发挽成古板的发髻,没想到披散下来会是如此动人心魄,当她那头秀丽的长发覆盖在他身上时,他全身的感官都变得敏锐了。
“少爷,你……”王嫂纳闷地看看神态怪异的齐铭,以及被齐铭推开以后一直坐在地上的陈玉欣。
“我没事!”齐铭打断她的话,镇定的外表丝毫不显露出波涛汹涌的内心:“王嫂,你帮她安排个房间,她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是的,少爷。”王嫂好奇地打量陈玉欣。“这位小姐是……”
齐铭并未马上回答,过了良久才以些许气恼的口气说:“她是我今天刚娶的老婆。”
“老婆?”王嫂震惊得目瞪口呆地,怎麽这种事她一点也没听说?好不容易合上了嘴又急忙问道:“老爷知道了吗?”
“你先别说,我自己会告诉他!”齐铭皱着眉交代,停了一会儿他突然又以较大的音量说:“今天晚上我有约会,不回来吃饭。”
齐铭临时决定带李仙蒂去参加今晚的商业应酬,顺便解决他未获满足的欲求;他不看陈玉欣一眼就朝车子走去。
蓦地,齐铭停住了脚步,低嘎地命令道:“我不喜欢你把头发放下来!你必需把头发挽起来或是……剪掉!”
直到齐铭的座车渐渐远去,陈玉欣才收回困惑的视线,拍拍白洋装上的尘土,对王嫂友善一笑。
王嫂不情愿地唤了声:“少奶奶。”面色不悦地带头走进屋里。
王嫂明显的不友善态度,陈玉欣并不在意,任谁对家里突然冒出的陌生人,总是会觉得难以接受,更何况齐铭什麽都没说就走了,王嫂一定更觉得她的身份怪异得像个冒牌货,当然也就不可能对她——
“少奶奶?”
陈玉欣猛回神,发现王嫂正带着怪异的眼神站在门边儿等着她进去。
“王嫂,请你别叫我少奶奶了,直接叫我名字玉欣就行了。”
“那怎麽行,礼不可废。”王嫂冷淡地拒绝,手往屋内一摆,表情僵硬地说:“少奶奶,请。”
陈玉欣无可奈何低头跨进屋内。
首先映入眼里的是编织细密的鹅黄色长毛地毯,好棒的地毯!陈玉欣自小就希望能住在一间着长毛毯的房子,能够水必受到鞋子的拘束,轻松自在地行走;可是碍於她大哥陈兴朋容易鼻过敏,她的父母说什麽也不准她在家里的任何角落上地毯。
怕冷的她在冬天时总是手脚冰冷,如果地上满了毛茸茸、温暖舒适的地毯,不知该有多好!陈玉欣总是这麽幻想着。
没想到齐家就如她梦想中的房子一样,让她有个冲动想立刻脱下高跟鞋赤裸着脚踩在那地毯上;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行,如果她真如心里所想的脱下了鞋,王嫂必定认为她是个疯子。
她强迫自己的视线依依不舍地离开脚底的地毯,缓缓抬起头环顾四周,客厅里摆设的是古董红木家俱,泛着历史的光泽,除了天花板上垂吊的巨型水晶灯和两幅山水画以外,广大的空间里再也没有任何装饰,就像是家俱展示场一般,缺乏人气……陈玉欣突然记起齐铭刚才提到了“老爷”?
“王嫂,除了齐铭跟父亲之外,家里还有些什麽人?”
王嫂莫名地瞪了眼,半晌才说:“少爷的父亲早就过世了!”她眼里挂着疑问,仿佛在质问她,身为齐家的媳妇为何连这点都不知道?
“他的父亲已经过世了?那老爷是谁?”陈玉欣不好意思地又问。
“那是少爷的爷爷,这个家就他们祖孙两个——”略做停顿王嫂撇撇嘴又说:“还有我这个老人跟司机老何。少奶奶,如果你没有问题了,我带你上楼。”
在王嫂充满敌意的陪伴下,陈玉欣在楼上众多的房间中选择了离齐铭卧房最远的一间较小的卧房;当然她不跟齐铭同房的事实让王嫂对她的身份更是好奇,但是陈玉欣不知该如何跟她说明,也不确定齐铭是否要告诉他的家人实情,只好对王嫂不时投来的疑问眼光视而不见。
最后王嫂也放弃了,等司机老何把陈玉欣的行李送上来,确定陈玉欣不需要她的帮忙之后就走了。
陈玉欣藉着收拾行李来驱走内心的孤独,她将要在这度过一年的时间,她会努力不打扰到齐家原本的生活,扮演好一个“过客”的角色。
她疲倦地躺地床上打算小憩一番,在半睡半醒之间,她的脑中突然浮现齐铭逐渐接近的脸庞,他的唇轻啄在她的头发上?为什麽?……陈玉欣带着疑问进入睡梦中。
也许是这段日子身心交瘁,陈玉欣沉沉地睡着,从下午到傍晚到深夜,她就在睡梦中度过了她在齐家的第一夜。
陈玉欣倏地睁开双眼,拥被坐起瞪着四周陌生的景象,过了会儿才记起她是在齐家,望了望手腕上的表早上五点!?窗外仍是灰蒙蒙一片,想不到她睡了这麽久!
她伸伸睡得僵硬的身体,不自觉地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到窗边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她的房间正对着后院,朝下看是一片着草皮的后院,齐家的房子位於正中央,四周围着庭院,外面还有高高的围墙环绕着,占地起码有两百坪,在阳明山的别野区里或许只能算是普通,但看在陈玉欣的眼里却有如一座小城堡。
越过墙外的幢幢树影,隐约可看到远处还有两、叁处跟齐家类似的别墅型建物;在寸土寸金的台北,有人为了买户差安可身的公寓房子,辛苦工作二十年;有人却能倏游独享大片的土地,陈玉欣不禁感慨!
陈玉欣注意到空调系统低鸣的声响,走近一看原来开着暖气,难怪她一点也不觉得寒冷,她换上牛仔裤、圆领毛衣,戴上眼镜,决定到楼下去冒险,顺便找点食物饱因为一夜错睡滴水未进的肚子。
她还真幸运,一下子就让她找到了厨房,踩在冰冷的磁砖上让她全身一震,她垫着脚尖从那特大号的双门冰箱中拿出**蛋、果酱和土司,趁着煎蛋烤土司的空档,她也打到了咖啡壶;替自己煮了一壶香浓的咖啡后,她蜷起冰冷的脚丫在微明的晨曦中享受丰盛的早餐——
突如其来的大放光明吓了她一跳,王嫂站在开关旁惊讶地看着她。
仿佛恶作剧的小孩被逮个正着,陈玉欣仓皇地站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王……王嫂早,我……大早醒来……突然觉得……肚子饿,所……以就自己下来做……早饭。”
“少奶奶你要是想吃早饭,吩咐我一声就行了。”王嫂似乎觉得地盘被侵占了,板着脸走进厨房,穿上围裙开始淘米。
陈玉欣尴尬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小心翼翼地问:“有什麽我可以帮忙的?”
“我自己来就行了。”王嫂头也不回地说。
“王嫂,请你不要把我当成客人……”陈玉欣决定跟她把话说清楚,不希望她老是客套地对待自己。“我不习惯被人服侍,请你把我当做一个朋友,有什麽需要我做的,请你直接告诉我,我会做简单的菜、普通的家事也难不倒我。”
王嫂皱着眉头回头说:“你是齐家的少奶奶,怎麽可以做这些事,还是……少爷!你回来了!”
陈玉欣倏地回身,齐铭穿着昨天那套西装站在厨房门口,脸上挂着戏谑的表情掠过陈玉欣对王嫂说:“她要做就让她做,你不必当她是齐家的少奶奶。”就好像他不必在意她是他的妻子!
该死!为什麽他没办法忘怀他已经结婚的事实?为什麽今天早上他从别的女人的床上醒来的时候竟然觉得罪恶?不应该这样的,跟她结婚并不会改变他的生活,这只是一场商业的交易,顶多一年他就可以摆脱她,他根本不需要对她负责!她想给她母亲一个女婿已经如愿以偿,为什麽他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她!
齐铭厌恶自己,也厌恶陈玉欣对他的莫名影响;在此刻他只想伤害她!
他鄙视的眼光轻蔑地扫过她细瘦的身躯,冷酷地说:“我真后悔娶你!”
当他看到她咬紧下唇受伤害地别过脸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时,他告诉自己这是她应得的,她不应该在他跟别的女人缠绵时出现在他的脑海。
陈玉欣竭力控制住情绪,轻声地说:“对不起。”
然后,用颤抖的手收拾她使用过的餐具,一不小心杯子却滑落到地上摔破了,她连忙蹲下去捡拾地上的碎片,及腰的长发散落在她蹲踞的身旁像件黑绒斗篷般笼着她,更显得她细致的身形。
齐铭没有办法让他的眼神离开那片诱人的黑,他咆哮道:“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我不准你披散着头发,如果你还想留在齐家就把头发剪掉!”
陈玉欣害怕地摇摇头,保证地说:“我不会再忘记了,我一定会把头发绑起来的。”说什麽她也不能剪掉她的头发,她自知并不出色,而她的长发是她唯一能让自己感到一丝美丽的地方。
齐铭霸道地说:“不要让我再看到,否则——”看到她炫然欲滴的泪水,他没法说完他的威胁,转身离去。
王嫂不解地注视着齐铭远去的背影,她在齐家工作了二十几年,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少爷发脾气,平常他虽然不苟言笑,但也不会恶意地苛责下人;如果真如少爷所说“他后悔娶她”,又怎麽会用留亦难舍的眼神注视“她”?
不知怎地,王嫂就是认为她家少爷对陈玉欣有着不可言喻的感情,看着默默清理地板的陈玉欣,王嫂改变了她对陈玉欣的看法,她不可能是那种巧於心计、为了追求财富不择手段的人,要不她也不会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一点主人的架子都没有——啊!该不会是她有了孩子,逼不得已少爷才娶她的?
王嫂两眼直溜溜地瞪着陈玉欣平坦的小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少奶奶,你有了吗?”
“有了?有什麽?”陈玉欣偏着头不懂地问。
“有少爷的孩子。”
陈玉欣羞红了脸着急地否认:“没有!王嫂你别误会我跟齐铭。我跟他不是那样的关系,我们的婚姻只是一时权宜,等琮一段时间我们就会离婚了。刚才他不是告诉过你,不必当我是齐家的少奶奶吗?”她提出齐铭说过的话做佐证,希望王嫂不要误会了。
“你们要离婚?什麽时候?”这是什麽时代?他们才刚结婚就已经盘算到离婚的事!王嫂心里嘀咕着,她真是愈来愈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
“正确的时间还不能确定,大概一年以后吧!”提到这段婚姻将持续的时间,陈玉欣不禁担心她母亲的身体状况。“王嫂,请问电话在哪里?我想打个电话回家。”
王嫂给陈玉欣指点了电话的位置之后,仍然是满腹疑问,搞不清楚他们两人到底是为了什麽结婚的!
这天其余的时间,齐铭都没有再出现过,陈玉欣因此能自在地随着王嫂整理打扫房子,一天工作下来,虽然王嫂还是坚持叫她少奶奶,但对她的态度已经不像先前那样生疏,偶尔还会跟她开开玩笑。
直到吃晚饭的时间,陈玉欣才又见到了齐铭。
两人各据饭桌的一方,在沉默带涩的气氛中进餐,好不容易吃完了饭,陈玉欣迫不及待的站起来想回到她那安全的窝巢。
“你跟我上去见我爷爷!”齐铭的命令留住了她的脚步。
根据她从王嫂那里听来的片段消息,齐铭的爷爷因为身体不适,所以一直待在房里,不轻易下楼。
“你要告诉他我们的事吗?”她问。
齐铭不回答她,径自上楼去,陈玉欣只好也跟了上去。
“你在说什麽鬼话!”齐天洪震耳地吼着,使得陈玉欣胆怯地将自己陷身在齐铭的身后。
齐铭不受齐天洪怒气影响,平静地重复他刚才说过的话。“我结婚了!她——”齐铭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原本站在他旁边的陈玉欣已经躲在他背后了,他捉住她的手肘硬把她拉上前来:“这是我的妻子——陈玉欣。”
“你这是在做什麽?你以为随便找个不叁不四的女人来演演戏就能骗过我?我不会那麽容易受骗的,你非娶杜家的小姐不可!”齐天洪径顾着指责齐铭,对陈玉欣的存在根本不屑一顾。
“我不会娶她,我不想犯重婚罪。”
“你还想骗我!”齐天洪握紧拳头,怒吼着。
“我从没骗过你。”齐铭只是冷淡地指陈。
“你以为我真会相信你会娶个像……这样的女人?”齐天洪犀利的双眼不留情地瞪视陈玉欣:“你随便找个女人都比她强,怎麽……”
“你说这些都已经太迟了,我已经跟她公证结婚了。”齐铭敏锐地感觉到他握在手中的温软肌肤,在听到他爷爷残酷的批评时颤抖了一下,他忍不住开口打断齐天洪的话。
齐天洪愣了一愣,突地把矛头指向陈玉欣:“别低着头!有胆子到我家来撒野,没胆子抬头看我?”
陈玉欣鼓起勇气抬头迎上齐天洪苍劲的眼神。
“你真的嫁给我孙子了?”
“嗯。”陈玉欣点点头。
“什麽时候?”齐天洪异常和蔼地又问。
“昨天早上。”
“这麽说你们还没入户藉喽?”齐天洪老奸巨滑地打算着。
“还没。”陈玉欣老实地回答。
“没有用的,爷爷。”齐铭一眼就看出他打的主意。“我不会取消跟她的婚姻关系的。”
“你为什麽故意跟我作对?杜家的女儿无论是家世背景、学识容貌皆是上上之选,娶了她,不仅对公司有好处,也是你的运气!”齐天洪用拐杖指指陈玉欣:“你看上她哪一点?竟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娶了她?”
“爷爷……”陈玉欣鼓起勇气说。
“别叫我爷爷!我不承认你是齐家的媳妇。”齐天洪马上打断她。
“对……对不起,请您别怪齐铭,是我强迫他娶我的。”陈玉欣偷瞧了瞧齐铭,从他绷紧的脸部线条,实在令人看不透他的心里在想些什麽。
齐天洪已被陈玉欣的话引起兴趣:“你强迫他?他有什麽把柄落在你手里?”
齐铭不让陈玉欣回答,伸手制止她,然后沉声地说:“我娶她是为了公司。”
“为了公司?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她的嫁妆是翡翠园计划正中央的那块土地。”
“就是为了一块土地!?”齐天洪语气讶异,说什麽他也不能相信齐铭会为了一块地结婚;如果齐铭是这样的人,那他早就答应娶杜老的孙女了。
“她母亲说什麽也不肯卖地,娶她是唯一的方法。”齐铭也晓得这样的理由太薄弱,难以说服他爷爷,连他自己都愈来愈困惑。到底他是中了什麽邪?竟然娶了她!
齐铭不想再继续讨论他的婚事,口气强硬地说:“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们已经结婚了!”接着又说:“你要我搬出去吗?”
齐天洪愣了愣,没料到齐铭的态度如此坚决,他已经因为同样的事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他不想再失去唯一孙子!
他下自尊,丧声地说:“随便你要怎样吧!我已经老了,说的话已经没有用了!”
齐天洪蹒跚地转过去背对他们,摆摆手中的拐仗示意他们离开。
齐铭还想说些什麽,最后还是放弃,扯着陈玉欣离开他爷爷变得异常苍老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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