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台上,粉墨登场的是两女一男,在独孤益看来,此三人唱腔婉转,身段舒展,应是在这个行当里下过一番苦功夫。
这个世上,倘是要艺业熟稔,无外乎要反复打熬,寂寞坚守。
许是有感于自己的苦心炼道,在很早之前,独孤益就对身怀技艺且艺业精湛之人,颇为的敬佩。
品着手中香茗,他下意识的随着歌台上三人的唱词,在断续的打着拍子,彼处所演义的是一段有关于山河破碎,身世浮沉的古曲……
他虽不是首度观此曲幕,可此刻一旦沉浸于其中,难免会生出几分悲壮与落寞之意。
“独孤师弟好雅兴,一别经日,为兄听闻你已然归入了张澜前辈麾下,端得是春风得意啊。”在独孤益的对桌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于暮洋这个头颈之间遍生细密鳞片的高大青年,半开玩笑得说道。
“夜已深,外间又寒凉,来一杯香茗暖暖身子,提提神。”将一个干净的陶土茶碗续满热茶,独孤益随即将其推至了对方面前。
“自己一身酒气,却请兄弟吃茶,这个世上却是再也没有这般道理,小二哥,上两坛好酒,切五斤牛肉。”将热茶一饮而尽,于暮洋扯着嗓子吆喝道。
“跟师兄打听个人,伟栋商行里同冷尊者修为相若的那个前辈,姓甚名谁?”以手轻自敲打着桌面,独孤益看似随意的问道。
“得亏师弟还在百造阁地火楼供职过一段时日,其人多半是‘伟栋三尊者’之一的南宫回雪大人,至于相貌嘛,似那般大能之士,可不是怎么好看,怎么来?唉,可怜为兄这一张遍生鱼鳞的俊脸啊。”
把玩着手里的陶土茶碗,于暮洋唏嘘道。
能够驱使那“五行化土,远古巫妖的占卜之杖”以及那巨大的岩石傀儡,其人不是南宫回雪/冷轻云却又是谁?只是令独孤益不解的是,其二人却又为何夺舍了南宫屏?
彼时,因着这样那样的缘故,自己对南宫屏此女虽是好感无多,但眼下的情形,却也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局,犹记得天心楼中那旖旎的春光,眼下却是斯人已逝,人鬼殊途。
本不欲多喝的独孤益,在心绪不佳,感怀怅惘之际,一旦有方才为小二哥抱上来的两坛美酒当前,当即拎起一坛,手拍泥封,“咕嘟”、“咕嘟”的牛饮了起来。
清冽的美酒,半湿衣襟,半入喉,他全然不管不顾,只是这般抱坛豪饮着……
……
生而为人,唯死、生事大矣。
宇文墨老爷子陨落而去,川海大陆乃至大半修仙界的成名强者,俱皆赶来奔丧,弥陀寺方面更是有“大过圣僧”亲至“宇文府邸”。
一缕炉烟长袅,双台灯火微莹,灵前青灯,照见的是亡者的前世今生,木鱼声声,超度的是英魂的眷念旖恋。
夜已深,口中咒文诵念不已的圣僧,间或敲打着面前的木鱼,将着串串纸钱,不停的焚烧于灵前火盆中的宇文朔月,早已哭作了泪人一般。
真个是“纸灰飞作白蝴蝶,血泪染成红杜鹃”。
“人生在世,不过‘无常’,‘幻灭’耳,逝者已矣,还岂二少爷节哀。”良久,大过圣僧低声道。
今夜守灵众人之中,同样泪湿衣衫的还有张澜这个生得颇为俊俏的女子。
张澜的生身之父——张文风,虽是老爷子的赘婿,但他老人家却是曾未区别对待,大老爷、二老爷在宇文家该有的,他张文风一样也不少,甚至还犹有过之。
对于自己这个外孙女,他老人家更是疼爱有加,以至于川海之人都知道,老爷子有两个掌上明珠,一为大老爷家的宇文双,一为东床快婿家的张澜。
所有的情感都需要证据,往事如刀,刀刀剜在张澜的心头、脑海,念及过往,她又如何能够不恸声而哭?
川海大陆无论是世俗间,还是修仙界,自古就有留殡的习俗,是以,经由长房、二房商定后,将发丧的日子定在了“头七”上。
前往川海送老爷子最后一程的各方强者,也正陆续赶至,令众人惊异的是,此番代表九黎宗前来吊唁之人居然是久未露面的幽冥鬼手——云钏。
云钏的出现,九幽部族的王者归来,那神秘以及的“九黎宗主”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这段时日来,张澜纵是忙于为老爷子守灵,但中间还是回转过“恒丰典当行”两次,有意无意的她还亲至“火工坊”对独孤益进行了一番指导。
眼下,他正闲看的一册被唤作是“典当杂记”的兽皮书卷,就是张澜前番离开时所留下之物。
“好好参研一二,得闲时,本姑娘会来考较于你,熟记这林林总总的典当心得,对你,对典当行均有不小的好处。”念及张澜临去所嘱,独孤益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经年之前,他自宇文双处知悉,张澜的本命法宝是一面可以辨识灵材的古镜,至于此镜另有什么逆天神通,虽然她不曾提及,但独孤益隐约觉得,或是同着捕捉气息,破除虚妄此一类神通相关。
大抵是那古镜捕捉到了他身上的些许气息,若非如此,张澜也不会在独孤益、石南二人酒醉之际,籍那异宝再次对其进行试探。
“彼时,倘不是‘云笈七剑’及时护主,醉酒后神情困顿的我,说不得会第一时间暴露在那‘满月之境’的窥视之下。”
念及至此,独孤益将斜插在自己左耳上的那一截茶梗也似的存在,轻自取了下来。
入手温凉、轻盈,随着淡金色的冷火于其掌心腾燃而起,该一小段“茶梗”等闲就被吞没入了其中。
“楚腰纤细掌中轻”,眼下,负手立在其手掌心的是一道老者虚影。
一袭黄色道袍加身,鱼尾高冠,断耳麻鞋,肩背上斜负一个状若蛇蜕的“云笈”,这老者却不是“玄微”还会是谁?
此老道虚影,向着独孤益拱手一礼之后,便飘身离开了他的手掌心,他迎风便长,及至双脚落地时,其身量已同常人无异。
“前辈可识得这面古镜?”说话间,独孤益籍升腾翻涌的“婆罗寒焰”,所凝成的赧然是那一面铜绿斑驳,残旧破败的八角古镜。
“照妖鉴,不过观其残缺的模样应是那‘混沌重宝’的残片,道友自何处得悉此宝的着落?”轻自咳嗽了几声,玄微颇为在意的问道。
“说起来,前辈残魂所寄附的这‘云笈七剑’,前番还自行同那古镜有过一番较量,至于结果吗,你可以猜测一二,这并非你我谈论的重点,同我说说那‘照妖鉴’吧。”
示意老道坐在不远处的蒲团上,独孤益剑眉微蹙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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