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的清纯、可爱。
穹庐瓦顶,尽是天蓝,天然的蓝。
天中对地,却是一片深沉而无际的海,漆黑的波浪,翻滚着白色的泡沫,涛声如恶魔的咆哮,十分难听。
一座奇怪的山,高擎蓝天,却在黑色的大海上摇曳,满布孔洞,如同蜂巢。
山体黑色,而孔洞中却隐隐透出莫名的红光。
大大小小吞吐红光的孔洞,发出一阵阵诡异嘈杂的声音,仿佛无形的恐怖流,顺着山体流下海面,并四处蔓延。这一切让人望之便会心神惊悸,仿佛面对一个巨大无比,浑身长满恐怖眼睛的恐怖巨人。
唐玄仰着头,洁净、善良的天空,一望有尽,再望,目光彷佛被这蓝色引诱,随之深陷,这才发现,这蓝,无尽;唐玄耸了耸眉毛,又把目光转向前方海面,黑浪翻滚中,大大小小的白骨,几乎充斥双眼,它们泛着泡沫,被海浪堆叠成一条条弯弯曲曲的“路”。
而所有的路,似乎都遥遥指向海中那座高耸、怪异、狰狞、震荡、并发出毫无规律但嘈杂、难听音潮无名巨山。
唐玄背对着无数光线,距离十分遥远的光线空间,脚下踩在虚空与黑海的交接之处,强忍着脑海中撕裂般的疼痛,苦笑着。
原本以为过了光线,便是遐想千万遍的“道隐归藏”,没想到,却来到这个莫名而奇怪,隐隐让人心寒的地方。
唐玄觉得这里一切都很鲜明,也很对立:纯净的蓝与深邃的黑;天与海;柔和的光与凄厉的骨;静的让人心慌的天地与天地之间的莫名的嘈杂······
“地狱”?唐玄脑海中莫名其妙的跳出这个字眼儿。
否则没有哪个世界,可以以白骨为路,矗立在这片矛盾的世界,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所有的路,几乎都完全通向同一个“终点”,恍如人生。
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成功也好,失败也罢;辉煌、平凡;跌宕、平和;欣喜、悲凉;幸运、不幸······到最后,归宿是一样的。
唐玄从不奢望过天堂,因为天上之天,不过是人之想象,又或者说,天堂、天宫,曾经存在于无数年前,神战、神创、万神啸天的时代,可是已经毁了,而且不会也无法重建;唐玄也没有想过轮回、地狱的问题。
陌离作为大宇之上的外星高人,对于“地狱”这两个字,实在嗤之以鼻,不屑发表什么言论。而唐玄的有关于轮回、地狱这些知识,来源于唐天道。
昔人已去,有些时候,好的和不好的,正经的还是荒诞的,有关于回忆的东西,其实都充满温馨,是属于他个人独处的时空。
“上天无路,只好在这黑海、白骨上走一遭了”,震荡不已的五色战阵之钥,终于彻底平静下来,而那把落星神剑还好,出去的时候沉默,回来的时候静寂。
真正做到了东西给力,不得瑟,不像那五把钥匙,不过出来做了回垫脚石,还不是唐玄要求的,可回来之后,马上就开始邀功似的找麻烦。
踏上白骨,唐玄身躯晃了晃,稳住身形之后,一股寒意从足下升起,几乎瞬间便冻结了唐玄全身的一切,包括灵魂。
玄玄气爆涌,以排山倒海之势做醇正绵泊的抵抗,好半晌,唐玄才长长喷出一股黑气,黑气中,还夹杂着黑色冰茬。
唐玄脚下的是一颗头部白骨,在墨汁一般的海水中,异常狰狞,发出不甘的白光,隐约间,似乎还有凄厉的嘶吼,凝神听,却没了。他不知道这个脑袋生前是什么样子的,更无从分辨这个足有三个篮球大东西,是属于什么样的生物,只能从那两颗大大的“空旷”判断这是一颗“头”。
没再耽误时间,唐玄脚尖轻点,在这条千万种之一的路上,向前急窜而去。
条条大路通地狱,那又何必分什么远近,又何须在乎什么宽窄不均亦或是坎坷不平。
唐玄的身形飞快,宛如一条漂浮在白骨路上的黑色幽灵。
风,腥气扑鼻,闻之欲呕;浪,死样活气,微澜无惊。
地狱,是什么样子的?
恐怕每个人都有一个完美的假想,但当你面对它的时候,不可避免,便会有种接近死亡,接触死亡,置身死亡的不寒而栗之感。
唐玄飞驰,微笑,脑中全无所想,只有一种释然的决然;漠然的洒脱。
虽千万人,吾往矣!
没有对生的渴望,更没有对死的恐惧,只有对亲人、友人、情人、爱人的拳拳之心以及责任!
“拔舌”!
路的尽头,便是这古篆“拔舌”,血红欲滴的两个狂草,似乎更说明了,这是个地狱,而不是什么其他。
唐玄能怎么办?只有身入,身入,他只希望,在拔舌中,能够寻找到“道隐归藏”的因子,而这因子,让他热血沸腾。
“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小鬼掰开来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长,慢拽……后入剪刀地狱,铁树地狱。”
一入拔舌,便见一片血红,似乎这个世界就是由鲜血凝结而成,如此的真实,让人不敢也无法心生质疑。
小鬼:青面獠牙,身材矮小,动作缓慢而笨拙;一个个戚戚厉厉的男女,跪在火红的熔岩上面,哀嚎、惨呼、嚎叫、嘶吼,舌头伸出老长,但偏偏无法反抗,只能保持着,承受着,发出声音······一切景象惨绝人寰。
一幕幕,一场场,如默剧,如苍穹幻影,如此鲜明的呈现在唐玄的眼前,让他一阵阵的作呕,更让他汗毛根都在嗖嗖的冒着凉气。
“这里,真的是地狱么”?熔岩的光,不光满布这片天地,千百形态各异,但姿势、场景、所受无不相同的景象,恰似一幕幕鲜活的、血淋淋的、神经无法承受的熬炼。
一根根舌头,在小鬼无声但狰狞的笑容中,被火红的钳夹住、拽出、拉长、拉断,拔、断!血淋淋的拔、断!
没有路,唐玄愣往前走,因为这片惨不忍睹的空间,尽头处便是一道漆黑的门户。
“呵呵,桀桀,哈哈”,唐玄眼前突兀出现奇怪的笑声。
笑声过后,便出现一个突兀的“人”,也许它根本不能被称作人。
“我是拔舌诵鸣镬”,五尺长舌,五短身材,火红的皮肤裸漏,猩红的双眸,猩红的舌,死死的盯着唐玄。目中:苍凉、悲悯、残忍、兴奋的情绪,纤毫毕现。
“为何苍凉?为何悲悯?为何残忍又为何兴奋”?唐玄注视着突然出现在前方十余米处,悬浮在熔岩之上的,鬼?对它的眼神,很感兴趣,很耐心的望着。
“你是这无数百万、千万年来,第一个活人”,诵鸣镬甩了甩长舌,开心的笑着。
笑容并不好听,近似于传说中的鬼哭。
“噢,如此,我很荣幸”?唐玄笑了笑,整个拔舌,真的都在拔舌头,只有眼前的这个东西,在骄傲的甩着长长的舌头,似乎宣示主权,也似乎在宣誓特权。
“你不害怕”?诵鸣镬愣了愣。
“怕,怕极了”,唐玄又笑了笑。
肆意流淌着的熔岩,沸腾,飞溅;诵鸣镬淡定而亢奋的矛盾表情开始扭曲。
“你是怎么进来的”?诵鸣镬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始问,当然不是五洲语。只是这晦涩的音阶,直接在唐玄的耳边、脑中,形成了鲜明而明确的意思。
“下了一个洞,过了一片花,穿过又一个洞,诶,桥、路,海,就这么过来了”,唐玄叹了口气,他有种强烈到感觉,似乎要打,而且必须打。
“噢?就这么简单”?诵鸣镬不信,仔细观察着唐玄的表情,但却一无所获。
唐玄此时不再看它,而是望着四周凄厉,遍布于熔岩之上,熔岩之下,熔岩流各处的地狱般场景,唏嘘着,失去了聊天的兴趣。
“道隐归藏,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唐玄疑惑,他当然不会知道,这里便是道隐归藏“三天”之一,禹余天地行令微子修的坐镇之地,更不知道,这里便是无生海-十八层地狱的第一层。
“你骗我······就这么简单?······那,这么多年,为何我出去不,出不去,出,不去?”诵鸣镬长声嘶吼,到最后,声音已然穿行在无数撩天的熔岩、赤火之中。
它死死盯着唐玄,而唐玄也莫名其妙的看着它。
它,委屈;他,更加疑惑。
“不会如此简单!一定是这个可恶的生物,欺骗我!”
“它为什么发怒?难道不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嘛?”
谈话到此,似乎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
霎那间,五尺长舌,变成万丈血红的毒龙;五短身躯,霎那间成长为吞天巨人。
而也在同一瞬,金色的唐花,开遍这片荒凉、凄惨的地狱!金光万道,消融一切、穿刺一切、净化一切!
“似乎,你说的是真的,你,很,厉,害!”
唐玄叹息着,再回头,这里已然一片虚无,无雪、无影、无惨叫,更无诵鸣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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