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漆黑,不愧是黑洞。
前行约千米,唐玄已彻底失去了方向,只是觉得通道越来越崎岖,越来越寒冷。
尽管每一口呼吸都会吐出寒霜,肯定是寒霜,但他却看不见,这里比伸手不见五指更加漆黑,比陌离口中的星际之间,更加的极寒。
尽可能的,唐玄让自己的玄玄气,从每一个毛孔流出,然后均匀分布在毛孔周围,而后,再与玄玄气相连接,构建成一个元气防寒隔温层,但后来他发现,似乎连气态的玄玄气,也逐渐不稳定起来,有了冻结成冰的迹象。
唐玄不知道这是哪,更不知道前方通向何处,只能在极黑、极寒中,靠着平淡的心,坚硬的意志始终向前。
极冻的风,在黑漆漆的环境内发出刺耳的哀嚎,长时间下来,就连耳朵都已经失去了作用。
每一步踏出,彷佛都会、即将会、极大可能会踏入深渊,又或者踏入怪兽的口中,又或者······?
黑暗是最容易让人产生不好联想的环境,好在唐玄很平、很稳,即便难耐,但还是一点点、一步步捱下去。
接着,唐玄脑中出现了清晰的幻觉,萧红颜、唐君生、于凤清、温笑、姜剑眉······一张张脸,似乎都清晰的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在无声的呼唤着,在光影中招着手。
可无论唐玄怎么向前,怎么努力,却始终无法触及到这些影像。
终于,终于,终于······
唐玄走出黑暗,走出寒冷,在一片“虹”的世界里,驻足。
此时的他,看起来象是一团坚硬的冰,黑冰。
浑身结满了厚厚的一层黑色的冰。
又过了很久,唐玄终于可以转动僵硬的头,一阵轻微的冰裂声,逐渐露出迷茫而晦涩的眼神。
脚下是一座虹桥,笔直向前,上下左右,尽是数不尽的虹桥,东西交错、南北纵横。
虹桥之间,下着彩色的雨,像无数流星簌簌而落,落在另外一条虹桥上,又溅起点点的光尘,光尘拉长,又成了崭新的虹桥。虹桥慢慢延伸,又拉到了天的尽头。
平和、唯美、不冷不热、静谧、无边无际的绚烂、虹的世界······
唐玄感动的想哭,却无泪。
想继续向前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足四肢以及看不见的地面,都挂满了厚重而寒入骨髓的冰,浑身都是僵硬的。
神念一动,近乎停止的唐玄又开始微微旋转起来,玄玄气中正、醇和,不断冻结的经络,冰封的血脉。
在环境与元气的双重作用下,体外的黑冰逐渐融化。
一滴滴黑色粘稠的液体,缓缓滴在虹桥之上,便像滴入干土中的水一般,眨眼便被吸收了,并没有拉出梦幻般生长、悠闲的彩虹。
若黑洞再悠长一些,若唐玄心态无法平静,恐怕他此时,早已成了通道内一尊黑冰雕塑,然后再被风吹熄、湮没,最后成粉,不知道散落哪里。
还好,走出来了。
待黑冰化尽的时候,唐玄缓慢的移动着四肢,并逐渐加快的运动的频率,他能感受到元气如咆哮的大河一般在经络来回冲刷,更能感受血液如溪流一般,在血管内欢快的流淌。
整个人包括身体内的一切,如同春天冰封融化后的小河,不光充满了活力,还有着以前从没有过的焕然一新的感觉。
心脏的跳动,肺的开合,肝的蠕动,肾的翕张,胃的······咕咕叫。
吞了一颗又一颗的胶珠,唐玄就觉得此时的身体像是个无底洞一般,毫无满足的感觉。
百万胶珠,吃了三分之一,唐玄掀开衣襟,瞅了瞅平坦的小腹,眼神颇有奇怪的望着,如此海量的东西,吃哪去了?
唐玄再看看手掌,由手掌的晶莹,皮肤的坚韧可以联想周身其他地方的情形;五脏、六腑、经络、血脉、窍穴、毛孔、精神,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服。
反观内省,血管经络的内壁,此时也散发着晶莹黄蒙蒙的光,比之前强韧十倍百倍,因无法具体衡量,唐玄也说不好究竟进步了多少。
手臂轻抬,脚步轮转,整个人飘飘欲仙,手足挥动,似有余光,拉扯出一片绚烂的光影。
三十多万枚胶珠,足以造就万余名星球顶尖练气士,就这么的,补充唐玄身体亏空了。
平时是吃不下,如今却是吃的有些心痛了······
“卧槽,不好”!唐玄正欣喜体内刚才如大河,如今如海啸一般的元气奔涌,蓦然间,丹田一阵剧痛,接着,元气浪潮宛如不受控制的四处冲撞开来。
豆粒大小的汗珠,如雨水般顺着唐玄的额头,全身滴落,又被彩红桥吸收。似乎这些个虹桥,自身已经很完美,已经完全足以循环往复,不需要外界的参与一般,对于黑色水滴也好,唐玄的汗水也好,都是吸收、泯灭掉。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裂声,唐玄全身突起的皮肤鼓凸起的无数大大小小的包,接二连三的爆裂,喷出漫天血雾。
“到底还是吃撑了”,当然这句哀怨的话,无法说出来,只能在头脑中拼命自嘲着。
就在唐玄悲哀的以为,自己要被自己搞爆掉的时候,沉寂在丹田的唐花突然跳跃出丹田,却没有突出体外,而是在唐玄的头里,胸腔、四肢,腹部,元气沸腾的地方,闪现起来,疯狂的吸收着暴走的元气。
接着,每一次闪现,唐花新长出来的叶片便清晰一些,唐玄便觉得舒服一些。
天平逐渐向舒服的一方倾斜,但却倾斜的有些缓慢,唐玄就在这种****的感觉中,浑身失血的站立着,一动都不能动。
良久之后,唐花平静的回到丹田内,唐花看起来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前些时,在昆极内海,唐花吸收了大地之精,有了二十片完整的叶片,色彩斑斓、交融,而今又多了二片莹黄的花叶。
银白的底座,五片短粗圆润的绿叶衬托,三十三片花叶缀在艳红色的花梗上,有二十二片宛如真花叶,还有十一片,清晰的轮廓包裹着朦胧;三十三条花蕊,根根如摇曳的苍针,前端坠着灰白色的小珠儿。
整个唐花看起来,朦胧一片,幻灭一片,不断在唐玄丹田内膨涨、收缩着光晕······
用一句不恰当的形容来说,唐花就是一个“垃圾桶”,一切唐玄吃了的却吃不下的东西,它都可以吃,一切闯入唐玄体内的元气、鬼气、魔气、仙气,它都能吸。
唐玄用破碎的衣服胡乱的揩抹着身上尚未凝结的雪茄,然后把衣不蔽体的衣服收进三玄指环空间,拿出套新的换上,舒展四肢,长长的,出了口气。
他再次对事事难预料产生了刻骨铭心的体验:人,真的是可以把自己作死的!
仔细盘点过后,神智清醒的唐玄头皮有些发炸,三十多万胶珠,就这么吞了······还好,还好。
元气的修为像是一个已经装满了水缸,仍旧滞留在武道第五境先天,练气士第五等,也就是星球修者最高的等级。
身体倒是并无不适。
遥望脚下虹桥的尽头,前方天际处,那里凌乱的勾勒着数十道错综复杂,忽明忽灭但极致深刻的光、线。
光形成的线,但具体是不是还要走近了才知道。
不再犹豫,唐玄试探性的缓步向前,落脚软软绵绵,与罗夫后山的土路并没什么不同,于是他放心大胆的向前大步前进。
为了庆祝劫后余生,成功在望,唐玄哼起了歌:从幼时的儿歌到曾经学会的北擎战歌,不一而足。
彩虹不断穿插,拉伸,光雨如注,万籁灿美、静寂,只有这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修者,还有这歌声,大家各行其是。
快乐是短暂的,身后的虹桥突然灰黑、断裂,成灰,轰轰的崩塌。
其他虹桥像是得了传染病一样,瞬间都这样。
光雨骤停,不再有新的虹桥出现,似乎讨厌极了唐玄这个人以及他的声音,开始了同归于尽的抗议。
“不至于吧”,唐玄猛然加快脚步,整个人,像突然射出的箭一般,贴着桥面,飞向前。
望着,天际;其实跑起来,也差不多是这么远。
换过七百余次气,差点就要断气儿,每一口气,都可以近乎狂奔数十里的先天境五等练气士,唐玄,到底还是比虹桥崩塌快上那么一点点。
虹桥尽头便是凌乱、懒洋洋、温和的光、线,果然是光形成的线。
但它们,一旦接近,便会给人以一种深入灵魂的威压、危险。
狂奔切近,唐玄这才发现,虹桥之后便是光线笼罩的区域:来不及犹豫、来不及思考、甚至来不及眼睛转动一下,唐玄一头便扎了进去。
就在光线即将震动、闪烁、明灭、催发、泯灭的前一万亿分之一秒:唐玄脑海中大宇初始,五行战阵之钥猛然飞出、横展。
瞬间融合,在唐玄脚下以及前方扑出一条金色大道!
而那把千呼万唤不出来,传说中规则废星、灭星、斩星、溃星用的“落星神剑”,嗡的一声,自动悬浮在唐玄头顶上方三寸处,嗡鸣一声,无形而狂暴,唯我独尊,霸烈绝伦的气息,一波,一波,一波的向四周扩散着。
光、线,于是不动,不光不动,还像见到久违的家人一般,亲切的打着招乎,扭动出欢迎的姿态。
无论化外法圈、五行战阵之钥还是落星神剑,似乎都是“一家人”。
当然,唐玄只是觉得刹那间,幻觉般的灵魂萎靡、颤抖,随后便平安无事。
他也不认识什么化外法圈,只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好极了,好到没有比当年那个宫南起差上多少。
即便此时他一边享受着光线近乎朝拜的欢迎,一边哼着歌,但此地一片平静,空灵的近乎外太空一般。他的心情很好。
话说回头,宫南起却是走的这条路,但他靠的是数十亿分之一的唯一:天人合一的体制。
遇天谴,则化身为天谴;遇火山,则自身便是火山;遇冰封,身体便成了冰;走进化外法圈,他便成了第三十四条光线······
而唐玄,却真的有些运气成分。
不过运气,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不是么?
在这个封闭的星球,在这个低手辈出,自大之辈风起云涌的没落世界,唐玄自得其乐的完善着自身,强大着自身,储备着未来征战星空的资本。
而今,他即将面对一个大敌,也可以称之为:大神!一个被规则囚禁了无数个元、会的几近于变态到无可想象的“神”。
它,利用了宫南起,介子危的化身,抓走了唐玄的家人,不惜费尽周折,绞尽脑汁,动用了无数年献祭才能动用的一点点炎山、弱水的力量,更是将宫南起浑身大半“天人血”勾引出来,才将这些平凡的人,规则不怎么重视的人,弄进道隐归藏。
进来,总比出去容易些·····总算弄进来了。
至于目的,他不说,也无人猜得透。
但唐玄不理,该做的都做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如今到了他挺身而出、付出的时候了。
所以,他来了!风雪夜,从首望山,一刻不停,经风铃峡谷,越五岳山,跳入深洞,又穿过黑洞,踏碎虹桥,穿过这光线的世界。
前方,便是:道隐归藏!
谁绑了他的家人、亲人、友人,都要给个说法,给个交代,就算是“神”,也不行。
平和背后,便是温柔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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