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韦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收起大戟肃立着。林婕和我都大吃一惊,看着激动的林天一时语塞。被称作大东左王的男人大笑道:“郭迁,你把帝子接回来,我一定能成为武帝。”
“既然狄语思是帝子,那为什么你要成为武帝?”
“这你还不懂,郭迁。所以你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林天摇着指头,狂喜导致的笑容十分滑稽,全无王侯的做派,“哈哈哈。做事不过名正言顺,只要帝子在我这里,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现在全国的武王都承认了帝子的存在,只要我假天子诏要求周边武王起兵征讨刘鸿坚,哪有他不倒的可能?而我将收敛所有战力,成为大东唯一的武王,那时我的力量就不逊色任何人!”
“是吗?有那么顺利?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乖乖按你说的去做。你们还是砍了我免得节外生枝。”
“不用激我郭迁,你不想死,也没有人会想死。你还等着见到狄语思呢,你还有自己的野心去征服呢,你还有自己的大义不是吗?现在我已经给了你机会,再让你站在典韦的戟下你还能不动摇吗?我活了四十多年,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哈哈哈······”
此时的林天一点风度都没有,颇有点放浪形骸的意味,这应该就是他的真实想法与情感。他过于兴奋,以致于他根本没有发现林婕的窘态。好一会儿后,他才扭头看向他的宝贝女儿,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爸爸有点太高兴了······”
“没事,你从来都是这样子。”
林婕的话里显然有两重的意思。
“宝贝儿,爸爸当上了武帝,你就是国中的公主啊。这是每一个女孩的梦想对不对?”
“不是。”林婕推开一脸讨好的父亲,嫌弃地扬起了头,“你到底卖不卖我了,我亲爱的大东武王未来的武帝大人。”
“随便你咯。”林天古怪一笑,附身去倒茶水。
“我说,你们两个自说自话——我誓死不从。”
林婕白了我一眼道:“我还不愿意跟着你去呢。这真是我听说过的最恶劣的任务。”
“没有办法,宝贝儿。”林天笑道,“唐尧他们往返前线抽不出身,其他的人像阿超一样实力又不够。你的身份还是清白的,出入中城很方便。最重要的是你能看住这个小子。”林天说着将手按上了我的肩膀,不轻不重却压得我动弹不得。
“典韦是爸爸派来守护我的,他又进不了我的将军府。我自己的武魂只有列级。”
“没有关系。我会安排你们先去岳城参加大拍卖会,买下我预订的武将。另外我还会派出一名神将同你前往。一定要成功。我相信你们。”
好一个我相信你们。
我奋力打掉林天的手,双臂反转勾住他的脖子,拼命地将指甲扣入他的皮。人的指尖有巨量的神经,感觉绝不会错—我的手向内嵌时,仿佛有一层薄膜包裹,如何也刺不透。那是林天的阴气形成的外甲,也可能是强大的血脉重铸了他的躯壳让他得到常人数倍的坚韧。武王怪笑着,绷紧脖子上的肌肉,一下子就把我的手震开。我尚未站稳,脸侧便飞来一个巴掌,“啪”地抽翻了我。
“郭迁,你干什么!”林婕保持着扇我的姿势,牙齿震颤。
“我不会放弃任何的机会,现在我就我是我的刀。”
我跳起来,行动如那恶犬饿狼,疯狂地扑向林天。高傲的武王抱起胳膊,一丝不动,平视着在空中压下的我,视线竟还在微微地下移!
“嗬—”
在我的爪即将扼住武王的喉咙时,空中突然落下什么东西将我拦腰击落。林婕这一招腾跃下劈竟能比我的位置还高,力道丝毫不逊色一个训练有素的男人。我如断缆的电梯垂直下坠,指尖擦过武王的喉咙后越发远离,直至随着我的身子触及地面。我不甘地昂着头,正对上林天微微下移的视线。
“郭迁你还不老实。”林婕的功夫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这一年多不见,她成长了不少。可是凭这几下是不能战胜我的!我发动全身想要站起,却发现自己的八尺之躯仿佛棉花填充的一般,又软又塌,无一处能寻得力气。
林天笑眯着,俯身托起我的脸:“年轻的汉子,怎么就断掉了阴阳二脉。现在你受一次伤是一次伤,再也好不了了。”
“阴阳二脉?”林婕。
“郭迁的潜力已经到头了。”武王故作的惋惜,“啧啧……我本来看到了你已经将阴气部分锻炼成红色,看到了你的无边未来、无极之限。你毁掉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我不可能再把女儿嫁给你了。
“知道吗,郭迁。以前的你不是帝王之资,凭那份意志也能成一方霸王。我真的很中意你,我竟然傻到相信可以通过你说动你那个国中第一迂腐的父亲,我们早晚取得天下。
“你们父子太傻。难道这个时代还是不可上进的人能够生存的吗?你不改变,就会一次次地跪倒在别人的跟前!他们可不会像我一样给你一点的尊严。”
我说,我父亲已经是国中第一迂腐了,我比他还要固执,我死亦不去。林天放下我,大笑着站起:“子龙在我手,你不去也得去。你的家人你的朋友我都能掌握他们的命运。”
“哈哈哈哈林天你作为一个武王竟然还看不透。这世上谁也没有权利决定谁的命,说白了谁了也没有那个本事。我郭迁已经废了?那不过就是你的一句话,不是我的命。”
“阴气阳气都没了,你还想如何?”林天的笑容已经带上了嘲讽的意味,盛世的容颜此刻我看来丑陋无比。
武王也,不过如此。
“骨气。”我说,“还有正气。”
“随你的便。”
这对父女交流了几句,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总之腰间的痛楚逐渐地增强放大,我于是被额间渗出的冷汗打湿了睫毛迷蒙了双眼,极不争气地昏迷了。
无尽的黑暗。
黑暗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裹住了我的头、四肢、本躯。我可以在黑暗中游弋,比在实在的海里还轻盈自由。黑暗构成了我的掌蹼与翅鳍,我渐渐感觉到我是这黑暗中唯一的猛兽,我是这片黑暗的王者。那就游吧。那就忘我地游弋。
这世界是黑暗的我也是黑暗。我为什么看到了不该存在于此的光亮?是的,我肯定远处存在着微光,它或许是我遗落的宝藏。混沌太深广,即使是我偶尔掉下一颗宝石也可以原谅。我这样告诉着自己,可我无法理解黑暗的主人为何要佩戴光。我游过去,想要将它拾起。
我靠近了光,大约距离它已不足一百尺。我猛地发现我本不是黑暗。那些掌蹼与翅鳍不属于我,它们不是我。我靠近那光,想起了一种颜色叫做金色,于是又猜测出它的内核燃烧着的火是红的。在它的周围已经没有了黑暗。我知道我不是黑暗,于是我很自然地靠近。我给它迷住了被它吸引了,我不再怀恋我的掌蹼与翅鳍,我无所谓我能否继续地游弋。光是自由而黑暗不是。它太明亮了,我一面惊叹一面想到明亮本就是用来形容它的美丽的词语。它在跃动燃烧。我想要拥抱它我知道我不该遗落它。或者说,是我自己遗落了。总之我回来了,让我拥抱你。
我拼命地游过去,游过去就落在了坚实的地上。我明白自己原本是生活在陆上的了。光变成了一头猛兽,我记得它叫狮子,它正睡着。那么我是否应该叫醒他呢。
“廉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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