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有说话,她直接打断了。
“我听说过,您就是嘉芙丽尔将军,战功赫赫。我是真没有想到,身为军人竟然没有一点伸张正义之心,见到人民被殴打却在一旁看着,真是让我失望至极。我想你我不需要做什么自我介绍,更不需要认识。我可不想认识不作为的人。恕不奉陪。”
她说完,便和身边的男生离开了。
留下我在那里杵着。
“将军大人?”
愣了很长时间,等安吉拉在旁边拽我裙摆的时候,我才打个激灵。
转头看着一脸不是滋味的安吉拉,似乎刚才说的是她。
“安吉拉你说,我是不是很贱的人?”
“将军请不要在意刚才……”
“我没有在意哦,只是突然想问一下,我是不是很贱?”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她摇摇头,担心的说道。
“那就好,”我伸手摸摸她的发梢,不自觉的微笑道:“幸好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早就爆发了。真是奇怪啊,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呛到家……德洛米奥吗,我记住你了,感谢上天让我记住你,这算是对你的赏赐。全军,回队!”
带来的队伍整齐划一的转身,原路返回。
交接了队伍,我和安吉拉乘坐马车回到了家中。
站在许久没回的家,倒是有种特别的放松感。
“哎呀,终于回到家了。不知道大鱼缸里的乌龟还活着吗,或者家里有什么新变化呢?”
掏出一直放在腰间的钥匙,打开了上面两三道锁,“咔嚓”一声,沉闷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家里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进入眼底的便是立在前院中央的大水缸,左边的长廊通向大哥的房间和一处盖帽像章鱼的亭子,亭子那边是母亲生前种植的夹竹桃。现在客房是安吉拉住,隔个小院子便是我的房间,父亲的大院在最后,也是宅邸的后院处,和康斯坦丁的角落书屋隔了一道墙。
加百列家族的宅院在帝都东北区沃叶大街的尽头,这里很安静,和其他正统家族的布局差不多,可却少了太多的华贵装饰。一处院子,几处独立房间,一个大院子便是宅院的全部了。
至于原因嘛,一方面家里很少来客人,父亲常年在外,我和安吉拉一去前线便是半年多,康斯坦丁在外上学,平时几乎没有人在家。另一方面,母亲去世的早,我们对家里装饰什么的也不太上心,有时候倒是变得很矫情,住惯了营帐的硬床又突然睡软铺,真的有些不适应。
这点倒是继承了父亲的性格。
今天的阳光很好,院子里没有外面的热气扑人的感觉。
刚才的烦闷感一扫而光。
院子里那么安静,地上,走廊都很干净。
看来每年军部派人打扫的很勤嘛。“那,小姐我先服侍您去换衣服吧。”
我看向安吉拉,她微微低着头。
木讷的眨眨眼,我才反应过来。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现在就咱们两个人。安吉拉不用那么规矩啦,你先去换衣服吧,回来再说。看这情况估计在康斯坦丁回来前不会有人来的,刚从前线回来,我累你也累,今天就先不要忙了,出去吃吧。”
“那小姐说了,先这样做吧。容我先去换下衣服,再来服侍小姐。”
见她微微后退鞠躬后离开,我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安吉拉还记得在家里的身份。
虽然父亲大人已经赐予她加百列的姓氏,可安吉拉本身还是坚持在家里担任仆人的工作。做饭,洗衣服,打扫房间,包括买菜和参加街里街外的活动,在我犯懒或是不在的情况下,她做的几乎可以称作完美,家里井井有条,都是安吉拉的功劳。
来到家里后,她竟然那么快改变身份。
或许是小时候……
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前,正要推门而入时,大门的铜环被轻轻扣响。
“来了!”
我想着是谁,转身看到换好一套蓝白女仆装的安吉拉已经小步开了门。
敲门的是一位脸色疲惫的黄发女性,她朝安吉拉微微鞠躬,脸上露出笑容。
“请问,但丁斯特恩’加百列先生在不在,我找你家主人有些事情。”
“加百列大人不在,您有事情的话,我可以帮您带个话。”
安吉拉微笑的鞠躬回应,她没有邀请女性向里走。
等会……
似乎那个人我有点印象。
快步上前,我叫住安吉拉。
“您是……玛丽娜阿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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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初夏时节。
初夏的天气算不上炎热可总是让人烦闷,阳光晒到皮肤上不由的有些莫名刺痛,有时候也有微风吹过,可还没有等人们享受时便大咧咧的离去,开的茂密的树叶在打颤,鸟们也受不了突然转变的天气,在枝丫上叽叽喳喳的叫着。窗边打开的书页随刚才的风翻动,一个仆人看到后有心的收拾起来,放在了自家主人办公的书案上。
屏风前面,几个穿黄白相间装束的仆人上了茶水和糕点,将冻好的西瓜切开放在隔开的会客厅茶几上,仆人们安静的做着这一切,有的女仆扎起长发,生怕自己的哪根发丝不长眼的掉进盘子里。管家的在一旁默默的指挥,平时使唤下属的他今天竟亲自帮忙了。
今天府院来了几位大人,谁也不敢怠慢。
“主子,茶点都备好了。”
他见收拾的差不多,脑子中需要的东西随视线一点点的确认,直到最后端来还冒着凉气的西瓜。
“行,去吧。”
伏瑞卡没有抬头,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的报告。他对面坐着两人,哈什拉修和艾伦沃尔。两人没有披议会时的冼红大衣,而是穿戴着自己的衣服,一人是青黑色稍带金色的上等衣装,挂在一旁衣架上的托架大衣上别着飞鱼家徽。艾伦沃尔则是被黑色的丝绒外衣包裹着,和外面相比屋内还是有些冷的,他带上袖口的纽扣,敞开了领子,短眉毛下的小眼睛看看左边的哈什拉修,又看看一脸严肃的伏瑞卡。
哈什拉修耐不住安静,喝了口温热的茶,他看着外面的花草和树叶的阴影,翘着的腿也是左右换来换去。
过了会,等枝丫传来了鸟叫,伏瑞卡放下了报告。
“就这样吧,艾伦沃尔大人的说的没错,确实还需要玛尔辛格的帮助,不知道她能不能权衡这次政策的利弊。这份文件不要和政策分析报告一同发出去,找个人去吧。”
“我看未必她能完全听民部的安排。”哈什拉修立刻摇摇头,“虽然玛尔辛格是民部的大臣,但别忘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她是阿托利亚斯的学生,老师说什么学生听什么,财部的人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阿托利亚斯如此,赫洛拉也是如此。”
哈什拉修最后一个尾音拉的很长,满满的不屑。
“现在最担心的是一个问题,阿托利亚斯会不会私下通知她,然后逐渐控制整个政策的发展方向。到时候工厂没有建出来,农田还没了。”
“……会这样。”
哈什拉修从嗓子里冒出浑浊的音节,毫无表情。
酝酿下语言,伏瑞卡说道:“现在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两位姑且听一下。民部应该派一个官员去下面作为改农为厂的督察官,让他随时汇报实行的进展。一方面让他大力推行政策实施,一方面可以告诉下面的玛尔辛格,民部是下定决心要推行的。”
“这个建议好,”哈什拉修很少表露出自己的感情,他坐起身看着两人说道:“最好拿上军部的调令,如果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可以让那个官员调动卫兵。”
“别,这可不行。哈什拉修大人您不是在给民部添乱嘛,如果调遣了卫兵,那这政策绝对会被说成是国家强抢农民的田地。到时候引起舆论就不好了。而且君上说了,这是军部和民部共同的命令。”
一听调兵,艾伦沃尔急了。
他有着自己的打算,可是现在谁也不会听他说。
要是说了,就更完蛋。
哈什拉修瞪向了艾伦沃尔,阴沉的目光令对方不禁向椅子里缩缩。常年在监狱工作,哈什拉修的眼神如同饥饿到吞噬同伴尸体的秃鹫。压低的嗓音和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施加压力的凝视让和他说话的人都不禁老实。
这时候伏瑞卡深吸一口气,他眼神迷离不定,镜片反着外面的光线。抿抿嘴唇他开口道:“这件事情要说军部直接出面肯定是不行的,艾伦沃尔大人的民部最好。等出了问题再调兵也不迟,怎么说都是省考生出身的学院人,况且农民不一定会强烈拒绝改田的事情。君上没有跟我们说时间,但改革这件事最好两个月之内完成。”
“点定好了吗?”
沉默寡言的哈什拉修看向艾伦沃尔。
“点……哦哦哦,哈什拉修大人是指改田的地方啊,这个已经选好了,是您的故乡下的,一个叫齐恩镇的小地方。”
艾伦沃尔掏出随身的笔记,翻了几页后念叨。
“只有这里?”
“不止这里,但这个点是政策改革的重点区域。山地多于适合耕种的土地,人均亩产值也是很少,但靠着旁边森林,镇民也自给自……”
突然间他不再继续说下去,偶然间艾伦沃尔感觉到一丝目光,抬头后他看到对面的人在冷冷的盯着自己。审问般的眼神从未移开到别处。
非常老实的把本子塞回自己怀里,艾伦沃尔不再说话。
“我问你,”哈什拉修开口,“我问你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当,当然是……改革政策的地点。”
“那你说点不就行了,为什么只回答我的故乡,那里和我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之前在齐恩镇住着而已。”
“哈哈哈,您看这事情闹的。您看您问了,我就顺口这么一说……”
“那就别说了。”哈什拉修不给解释的机会,他看向伏瑞卡继续道:“军部准备派谁去,找个靠谱的,最好之前和财部没有接触过。魔法师和军人都行。”
“这两者都不可以,军部不可能派军人当监督,现在二团是抽不开身的,一团在南部镇守,三团的人心高气傲,就比如前锋团将军嘉芙丽尔,她的个性是不可能做到好好跟镇民谈判的,其他几人都是如此。我还是那句话,军人要是过去,更会出乱子。”
他说的一番话,将军部不再出面这个事情说的死死的。
在座的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要不然这样吧,”艾伦沃尔意料之外的笑着说道:“伏瑞卡大人不想派自然有理由,民部也不再考虑这些问题。两位,我先把民部要派的那名官员带进来见见两位吧。”
“不用了!既然派好了人手还有什么问题以后说,成不成之前考虑这么多能有什么用。今天就到这里,我的车还在外面停着,要是被阿托利亚斯知道我在你这里问题就多了。恕不奉陪,先走一步。”
哈什拉修抬手,他率先站了起来,外面服侍的两个仆人立刻小步进来搭起挂着的外衣。他没有穿,而是叠在了臂弯里。站在两人面前,哈什拉修说道:
“刑部也会尽一份力的,可以把滋事的镇民抓起来。”这话似乎他考虑的很久,没有喘息的一口气说了出来。
“那好,有哈什拉修大人这句话就可以了。”伏瑞卡站起身,他眼里是藏不住的激动,“只要玛尔辛格心存良知,大局还有可为。帝国绝对不会如言者所说的那样灭亡,天佑太明啊。”
“要是能从齐恩镇烧出一把大火让全太明都知道,那阿托利亚斯倒台的日子也不远了!”
两人相继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伏瑞卡一人。
各怀心思,各怀鬼胎。
刑部中立,军部推脱,民部背负。
改农为厂,何乐而为?
谁也不知道,民部的人到那里会做出什么事情,政策背后的镇民会怎样。
谁也不知道,这次不为人知的小会议会涉及到以后多少人命。
这些都是后话,只是写在历史上的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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