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成为游戏中NPC的这件事》第285章 最高议会

    所有人屏息着，先是伏瑞卡将目光望向了大殿东侧挽着布门帘的那条通道，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慢慢望向那条通道。唯一独自做着自己事情的，是阿托利亚斯，和其他人不同，从后来的女仆端着茶恭敬的放在他面前，悄悄的退去。
    安静。
    通道后是圣君修生养息的地方，为了更接近自然与仁爱之神提尔玛，在这里的仆人都很少，一只鸟都不允许飞过，神圣结界在皇城内又套了一层又一层，安静的让人不敢呼吸，生怕破坏这不寻常的，人造的安静之处。可是，一国的议会不能不开，开了就有人要说话。
    突然，里面传来一声很小声的扇动门帘的声音。
    这便是开始议事的信号。
    阿托利亚斯放下茶杯后，开口说道:
    “各位，开始吧。”
    没人接话，他接着说:
    “和以前一样，先把各部的开支收入账单一一列下，再相互对对，别哪里有了差错，去年又有哪些大的开支，又花了多少钱。正好初春，把今年一年的各项预算也列出来吧，哪些预算该有哪些不该有，几部的大人们好好算算，别再犯上次的错误了。”
    他又摸起了茶杯，明明是给众人说的，眼睛却垂向桌面上的文件。
    这话说完，没有人回答。
    在座的都知道，所谓“上次的错误”是指什么。
    去年的国库亏空严重，边疆又多了几场大仗，中央军一团和三团都派了出去，这些事本来汇报便可得知消耗了多少。可是事与愿违，军费的巨大开支拉伤了国库所能承受的范围，导致了太明历史上第一次巨大的国库亏空。这虽说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却像是打了圣君的脸，二十年没有上朝，取消了三等议会，现在国库巨大亏空，不说别人，在座的五部自己也是惶惶不安。
    素色布帘后，一处清幽闭静的小书房里面点着上等熏香，这里坐着一个人，盘好的银发里掺着几根白丝，青色的下巴冒出了几根胡须，眼角的皱纹并不让人感到他已经老去，白蓝相间的袍服松垮的贴在身上，整个人不显得精壮但又不失风采，大概是五十岁以上吧，翠绿色的眼瞳像是天然水晶一样精神，但又像是隔了层纱般，里面尽显慵懒之意，像是没有睡醒的猫，惺忪的眼睛看向窗外。
    男人起身，这里没有仆人，他不允许仆人进入自己的房间，对他来说，饮食起居之类都是沾了凡气的事情，最多在外面做这些。但那饭菜再精致也没有一点的荤腥，自然之神提尔玛是不允许自己的学生接触杀生血腥之事。男人谨记着，夜游万神之地，众灵神殿，他不断追随着提尔玛的教诲。
    这一追便是二十年。
    他也从精壮的年轻人变成了中年人。起身，去书架那里闲逛，他眼神迷离，脑袋偏左偏右晃着，目光扫过书架上五部的去年报告，最上面的财部是红色的墨写上的。五部大臣要是想有事情汇报他，只能通过这布帘后的空心书架。
    可是，他一本都没有看过。
    只要能过去，当时所谓的加急之事，不也没有怎么样吗。
    布帘后那多了层水晶门帘的外面，是正在议会的大臣们。
    这里比书房能听清的多。
    二十年的君臣默契，一脸老态的阿托利亚斯甚至知道里面的圣君现在站在哪个方位等听他接下来的话，把握好了节奏，他这才又接着说道：
    “这一年都辛苦大家了，军部和礼部忙的厉害，大家都忙，忙是好事，咱们忙了，君上才能好好休息。仰赖君上无上仁德，提尔玛神的宽容，帝国又度过了安然无恙的一年。众位也别等着了，打开面前的文件，里面写好了五部今年的预算，都看看，有什么建议提出来，也好商量。”
    待女仆续上茶，阿托利亚斯继续喝着。
    各人心怀着不同的打算，他们安静的翻阅，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伏瑞卡冷静的看着，他眼镜后是清澈的神色。
    眯起眼，艾伦沃尔拿起了笔，一点点算着。那样子真像小生意的老板。
    赫洛拉没有看，这些是她写的，每个部的开支她心里很清楚。
    至于哈什拉修，谁也没指望一个大监狱的处刑长能说出什么。刑部是收益最小的，只要狱警不出乱子，没有犯人逃跑，便不会有太多的过问。代表法律的会议又不是今天开，也不到他主持的时候。
    书房里的香不再吐出烟，它熄灭了。不知名的小虫被这香味吸引，可它不知道里面是熄灭的柴火。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那就在各部的印单上签个字吧。今年看能不能各部减少下开支，把国库的亏空填过去。赫洛拉，你先说。”
    阿托利亚斯看着桌面，缓缓说道。
    点点头，赫洛拉对众人说道:
    “去年开支是大了些，但不至于到亏空的地步。现在呢，礼部的人才招收需要大量的费用，这上面也写了，加强祭祀和治疗师的招收力度，大力培养更上等级的魔法师，我同意礼部的预支。刑部的话哈什拉修大人应该没有问题吧。”
    她看向对面，抱着手臂的哈什拉修点点头。
    “这个问题前年不就说过了，到现在还没有解决吗?我认为礼部应该多向军部学习，多收人才还不如多培养人才。广撒网不一定能捞到好鱼。”
    “那好鱼也不是人工培养的。天赋这东西，可比拿命去填收益多的多。”
    和自己想的差不多，自己只要一说话，伏瑞卡必定反对。
    这情况发生了无数回。“军部说下自己的想法。我代表军部不同意对礼部开支的增大，诸位都知道，从去年夏末起，南方八族联军不断冒犯太明疆界，曾以演习为由轰炸了村庄，虽后以公开道歉，可是都知道损失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还有北方的兽人族入侵，抢占太明矿脉的沃斯卡斯凯帝国，东边沿海也没有安定过，初冬黑暗帝国的舰队挑衅我军交涉无果的事情双方还没有细谈。”
    他把带来的牛皮纸啪的一声扔在了桌子上，不算清脆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大殿显得格外刺耳。
    门帘微动，听到这里的男子闭起眼睛，他手扶着书架向另一边走去。
    没走多远，他停在一个高自己几米的书架前，手指在群书中一一略过。
    睁开眼睛时，手指在一本深棕色的书前停住。
    那是《万国公列图》。
    从上古开始，产生了国家，这里面便记录一页。
    千百年过去，太明的那一页没有消失过。
    但是……
    “那伏瑞卡大人的意思是，军部应该比礼部多一笔预算咯?而礼部应该暂停国家的一切考试和招收，等着仗打完，再让一批新的人去军部赴死?”
    赫洛拉垂眼看着桌面，一只手敲着椅子。
    她没有侧头看向同一水平的伏瑞卡。
    很生气。
    后者推推眼镜，谁都能从里面听出不耐烦和反感。
    “我没有说的这么绝对，赫洛拉大人。作为军部的人，我只是提议这样做，帝国现在需要解决战争，招收人才的事情适量减少范围就好。若是战争没有解决，即使有大量的人才又如何呢?”
    “军部就不想在礼部的开支上签字，我说的对吧。话说的倒是很漂亮，这一点我承认。一个国家要是在战争上费大量的人力财力，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的后果?”
    “考虑过，最坏的打算是变成黑暗帝国。”
    外面天骤然黑了，阴云集聚了起来。
    看这架势是要下雨。
    天空压的人喘不过来气，屋内仆人走过来悄悄的点起了琉璃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已经完全站在贵族的角度考虑了?之前财部已经拿了一大笔钱去支持军部的活动，各项人员你们军部说不足我们也主动提供了，现在又要?真当魔法师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如果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那伏瑞卡大人可以给我演示一下，我倒也想看个新鲜。”
    嗤笑着，赫洛拉眯起眼睛，她手中的笔再次转了起来。
    其他人静静的听着，阿托利亚斯似乎没有听见两人的争执，他眯着眼睛，嘴里断断续续传来呼噜声，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故意为之。
    书架后的男子放下了那边厚厚的书，他靠在书架旁，仍静静的听着。
    闷声叹口气，伏瑞卡说道:“并没有，我的意思是赫洛拉大人的想法有些不妥。南北东几大战事诸位是知道的，战争来的太快，有时候三个军团支援不过来，东海海军也是初步建设中，现在正是军部需要资金的时候。”
    “军部需要礼部就不需要了吗?”
    赫洛拉拍响桌子，她削瘦的脸庞带着阴冷，眼神也逐渐和声音一起压低。
    这时艾伦沃尔不得不说话了，他将面前案几上的一堆账本往前推了推，先是咳了一声，声音不大都但还是吸引到了人：
    “两位大人，不要动怒伤了和气。礼部是太明的礼部，不是什么‘你们’的礼部；军部也是太明的军部，也不是谁的军部。你看，礼部考试招收的人才正是军部需要的，而这些人才又都是从太明千千万万的子民中选拔而出的，没有什么你的我的之分。”
    他满脸堆笑的说完，又写了什么，老鼠般的眼神眯向其他人，一一点头后，他肥胖的身子缩回了座位里。那肚子上的肉从椅子镂空的两侧挤出来，远看十分的让人发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越发紧张起来，望向了伏瑞卡，接着又望向赫洛拉。
    “这就是你的观点?我还以为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价值呢。在座的两位一个是礼部长兼国考统领官，一个是军部秘书大臣，为了这点小事在这里斗嘴，真的是想为太明做事的话干脆打起来最好，谁赢了，另一方同意对方今年的开支增加。”
    哈什拉修突然开口，照样是一成不变的语气和不讨人喜欢的腔调。
    抱着双臂，他向赫洛拉和伏瑞卡扬起下巴。
    “接着吵吧，都是君上的臣子，在窝里横有什么意思，最后不能解决还会变得和以前一样。”
    “不能那么说啊哈什拉修大人，您看咱们几个部相互理解理解，其实都有难处，坐下好好说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要不，我牺牲一下民部减少开支，给各部提供资金，人才和军队都不能缺。”
    “你闭嘴吧，你那点钱还是自己留着吧，财部再赤字也轮不到民部做事情。”
    一脸笑的艾伦沃尔刚探头，就被哈什拉修瞪了回去。
    会议又变得沉默，赫洛拉看向大殿外。
    外面下起了小雨，叶子上落下的声音滴滴答答。
    许久，她说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更不会又其他意图。干不了或是不愿意干可以说，这样子以不签字威胁五部，耽误太明的大事，我话就说这里了，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
    “无非是罢官撤职！”
    一个炸雷，惊起了躲在屋檐下的鸟。
    书架间的阡陌小道里，男人翻着财部账册的手又停住了，两眼斜望着会议那边。
    “父亲！”
    赫洛拉委屈的喊道。“赫洛拉。”没等她站起来，阿托利亚斯一声轻喝，“这是最高议会，休的放肆。这里没有什么父女，只有我太明的臣子。议会是要让人说话！还有伏瑞卡，记住站在这里你不是贵族，是军部的代表，你身后有千千万万保卫国家的军人。这里的哪一个不是你的长辈，注意说话的语气，什么动不动就罢官，这不是你应该说的。”
    男子继续关注地听着。
    “我也提个醒。”接着是哈什拉修的声音，“议事就议事，不要动不动就扯到什么罢官撤职。谁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这天平在君上的手里。希望各位心里明白。”
    “其，其实，诸位大人，说资历我才是最小的，伏瑞卡大人来的比我早的多，我进入最高议会才……”
    艾伦沃尔又开始嘟囔。
    男子还在听着，他手指压紧了书页。
    赫洛拉哼了一声，她放下手中的文件，然后大声说道:
    “那好，我就说几个数字，各位也好好听着。”赫洛拉扫了眼所有人的脸，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去年一年税收为一亿两千四百八十五万提尔玛金，除去正常给各部的费用外，军部又多要了四百三十万提尔玛，说是要加强东海海军，我同意了，顺便又挑了百名礼部的学生去了军部，加上礼部挑选的钱，总共是五百万金整。如果说只是多了五百万还好说，可是今年初我收到账目才发现，超了不止五百万，而是四千万！那谁能告诉我，这超的钱去哪里了。”
    这惊人的数字在赫洛拉的手指上展开，她意图将数字抓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这是她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