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戾》第四百九十七章 万兽拜月

    “我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修心数万年的修士，是因何而自我了断？论心智，论修为，都不该如此。”
    欧阳劫听完狄云枫的叙述，直顾摇头替宇文修不值。
    狄云枫也遗憾道：“直至现在段千阳还以为道一门的覆灭和宇文修有关。朋友的误会，爱人的别离，山门的覆灭……若换做是我，要么疯魔，要么身死。”
    “唉……”
    欧阳劫重重一叹，将自己这几千年来所遭遇的心酸变故也全都吐了出来。
    故事并不精彩，但残酷到让他们千年如一日的憎恨。元门一直都未停止对他们赶尽杀绝的念头，这也是他们为何不敢抛头露面的原因。
    仙界通往魔界的路被全部封死，独留元界一处传送阵，遁走虚空迟早会被发现，故千年来欧阳劫一直都在寻找如何通往魔界的路，终在十年前，偶在黑市中搜得一部《惊魔录》，著者冲虚子乃万年“惊魔门”道祖，惊魔八千年就已被秦海惊涛淹没。
    魔门必有通往魔界之路，欧阳劫抱着最后的希望，与手下奔赴远海寻找失落的遗址。
    “这么说起来，你也没有确切的把握了？”狄云枫又展开手里的地图，上头可没有明确标注“惊魔门”具体的方位。
    “没有，”欧阳劫摇了摇头，可下时又道：“但是我可以确定惊魔门遗址就在外第二海域中。”
    他讲述道：“昔年秦海只有一个海域，不知为何水族泛滥，海域吞没了九玄仙域三成陆地，每一层都被隔断千尺。按照八千年来推演，惊魔门所在的陆地最先被惊澜吞没。”
    狄云枫问道：“也就是说，我们还要再翻越一个断层？”
    欧阳劫点了点头，指着狄云枫在地图上的标识道：“你这座人鱼岛应该也在第二海域中，还有你要杀的蛟族应该也在第二海域。各类高阶海族都在第二海域中繁衍生息。”
    “那最后一个海域，第三海域呢？那里头又有什么？”狄云枫好奇道。
    欧阳劫道：“第三海域中有很多远古生物，体型庞大者堪比陆地上一个州，它们的生息往往能决定整个海域的命运。有人说，八千年前海域扩张的原因就是因为海中死了一头超远古巨兽，尸体腐烂污染了整片海域……”
    “那倒是，那倒是。”
    狄云枫直顾点头，在真武玄海便有鲲兽存在，放个屁都能污染整片海域。
    “蛟族为九大水族之首，它们一定知晓惊魔门遗址在哪儿，到时候杀蛟的时候记得留个活口给我。”欧阳劫想起提醒道。
    狄云枫笑道：“你就这么不把蛟族放在眼里？”
    欧阳劫冷哼道：“这些海族没几个好东西，只是它们没能力与龙族一样自立一界罢了，而且覆灭魔门的修士中也有蛟族人的身影，正好路过，宰几条只是顺便。”
    没几句闲聊。
    狄云枫再次将海域地图打开，再比对罗盘上的位置，一举拉高铁壳的前进方向，突来的倾斜差点儿没让欧阳劫的摔下椅子。
    “你爬高怎么也不说一声……”
    “是啊，酒都撒一身了，多可惜。”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冲众人赔笑道：“不好意思了各位，我是看圣蓝岛马上就要驶过了，才拉得急。”
    欧阳劫在一旁笑道：“说实在我还没见过真正的人鱼，听说各个都长得美若天仙，也不知真有假。”
    有修士打趣道：“美若天仙有啥用，人身鱼尾，连个洞都没有，可解不了大家伙儿的馋。”
    又有人搭腔道：“你懂个屁，没了下面的嘴，上面还有一张。那一定是孰能生巧呀！”
    狄云枫摇头笑道：“你们可莫要对美丽的人鱼抱有太大的希望，圣蓝岛早就已经不是人鱼国度，具体会住着哪个海族还不清楚叻。”
    欧阳劫道：“期望能是蛟族，这样也不用我们在费力去寻了。”
    “看了才知道。”
    狄云枫将潜水船动力全开，却不想没上升多少丈，几大只海兽便拦住了去路。
    海兽庞大，绕道而行岂不费事？
    “要不要我们出去解决了？”欧阳劫问道。
    狄云枫道：“不用，这船有破冰功能，我们直接穿透它！”
    说罢，他又按下右手旁一记赤色按钮，船头当即生出一只金刚钻头——“嗡嗡嗡”钻头急速旋转，颤声在船内都清晰可闻。
    再坚硬的皮肤也抵不住钻头的猛烈冲击，潜水船便这样，兽挡屠兽，一路倒也畅通无阻。
    可越临近海面，海兽便越来越多。海兽种族按批次游上海面，整整齐齐，统一速度。
    “我们也放慢游上去吧，看样子海上入夜了。”欧阳劫提议道。
    狄云枫点点头，放慢了潜水船的速度，跟随海兽群缓缓浮往海面——
    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海兽千万里。
    万千海兽拥挤在海面，仰头如虔诚信徒一般朝拜天空中的明月。
    啼鸣交错，连隔绝在潜水船中的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若是出了潜水船，耳朵非得给振聋不可。
    方圆百里之内只有一座大岛，非圣蓝岛莫属。
    圣蓝岛上好几座高山耸立，月光下可清晰瞧见峰顶吞吐月之精华的一众妖修。绝非人鱼一族。
    狄云枫驱使潜水船游过海兽群，一路朝圣蓝岛进发，看似不长的距离却慢悠悠地晃了两个时辰。
    月上中天，夜已三更。
    子夜，昼夜交替之时，不仅是月之精华，日子精气也在慢慢酝酿衍生，一时间万兽啼月达到了空前无有的高潮。
    “那些妖修起码都有玄阶，这么大个铁壳子上岸迟早会被发现的。”欧阳劫按住了狄云枫操纵船舵的手，又提议道：“不妨制造一点混乱，待分散了注意力再找机会上岸。”
    狄云枫望着海面上拥挤的兽群，隐隐担忧道：“若真是爆发了一点混乱，会不会把整座圣蓝岛都淹了？”
    欧阳劫笑道：“这就要看这群妖修的本事了。”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起身成了个懒腰，领着众人往顶盖外走去：“今夜就大展拳脚吧。”
    欧阳劫冲手下吩咐道：“你们可听见了，大展拳脚只能动用拳脚，不可泄露半点灵力。”
    “欧阳长老你放心，咱们隐匿了好几千年，元门的人都发现不了，何况这些小妖怪？”
    欧阳劫与手下重新披上黑袍、带上口罩，瞬时间，自身气息便被完全掩盖。
    “想不到这看似不起眼的黑袍子竟还是宝贝。”狄云枫颇感意外。
    欧阳劫笑道：“要不然我们披着它作甚？”
    众人来至船顶盖下。
    “待会儿顶盖打开后，又我先出去制造混乱，待妖修下去整治后，你们再趁机出船，”欧阳劫粗浅拟定了一番计划，又问众人：“你们可有异议？”
    狄云枫道：“不论计划如何，此岛必夺。”他又取出钥匙，按下顶盖开关，冲欧阳劫使了个眼神。
    欧阳劫轻轻一跃跳出顶盖。
    下一刻，海面那头便炸起了一道耀眼的金光！
    嘈杂的啼鸣震耳欲聋，本是平静的朝拜瞬间乱作一团，海兽翻搅潮水，不过几息的功夫，海面便有了强烈的倾斜摇摆之意。
    妖修不敢不管海潮的泛滥，纷纷跃下峰顶往金光乍现之处飞去。
    “上来吧。”欧阳劫的声音从顶盖口传来。
    “这些海兽可真能闹腾。”
    狄云枫走在最后，将船收回钥匙内，与众人一齐踏水上岛。
    岛前有一片银色沙滩，不知是月光替它染的色，还是自身本就如此，滩中的沙土晶莹剔透，像极了一颗颗明亮的眼。
    众人上岛，没走几步，脚下沙土便开始猛烈震动起来！
    “嘶嘶嘶……”
    一只只细小蜘蛛从沙土里钻出，蜘蛛脑壳上生有一柄明亮的眼珠子，沙滩里的银白色便来至于它。
    蜘蛛摩拳擦掌、咬合口器，源源不断地冲沙土中冒出，像是千军万马一般，片刻间便将上岸的二十三个人团团包围。
    欧阳劫挠了挠发麻的头皮，谩骂道：“他娘的，这些小东西也懂得吸收日月精气了？”
    狄云枫提醒道：“大家莫看这玩意儿小便掉以轻心，通常岛上五毒都藏有剧毒，被咬上一口，可不好受。”
    听修士提议道：“不妨一把火将它们全烤了，反正御火也用不了多少灵力，妖修已走远，不会发现的。”
    欧阳劫否定道：“不行，这类毒物体内肯定有毒腺，焚烧可能会形成毒瘴，到时候对付起来更加麻烦。”
    有人提议道：“怕他娘个蛋，可真窝火，即便那妖修返回又如何，我一个人便将他们全收拾了。”
    欧阳劫一口否定：“不可！若是白天还可以乱来，潮夜月绝对不允许暴露，躁动的海兽我们杀不完。”
    “不过是小玩意儿罢了，就怕这底下还有大家伙。诸位跟着我走。”
    狄云枫掌起一道内力，隔空轰在沙滩上，在密集的蜘蛛群中开出一条大道。
    “走吧，莫要耽搁了。”
    狄云枫催促着，自己在前头领路，欧阳劫落在了最后，多眼蜘蛛恐惧武力而不敢进，只得聚集在道路两旁，摩擦口器的“嘶嘶”声不断。
    狄云枫与手下都踏过沙滩迈上绿地，独剩欧阳劫还落在后头。
    只怪今日他运气不佳，欧阳劫仅差最后一步就要脱离沙滩——“噗呲！”两道碗口粗细的银白蛛丝突然从沙滩里射出，缠住欧阳劫一只脚跟腱，用力往回拽。
    欧阳劫哪儿能预防这突如其来的蛛丝？整个人当即便被蛛丝抛向口中，接着整片沙滩如蒸泽般颤动，沙粒不断往外翻涌——“嗷呜！”又听一声哀嚎，一排排圆如明月的眼珠子钻出沙层，眼珠大如脸盘！
    眼睛都这般大小，沙滩下还不隐藏着巨兽？
    沙滩中钻出一只空前巨大的多眼蜘蛛！
    “欧阳长老小心！”
    “该死的玩意！”
    欧阳劫气恼，也顾不得上保守，抬手便是一道灵光将巨型蜘蛛穿个透心凉！
    岛上这么大的动静已有妖修注意，然再见灵光骤起，出海的妖修有半数急速往岛上赶！
    欧阳劫落在众人身旁，拔去跟腱上黏糊糊的蛛丝，老脸气得通红：“我要宰了这群不知死活的臭虫！”
    狄云枫苦涩道：“你可要息怒，方才不是你说的，万兽拜月时不能暴露么？”
    欧阳劫怒道：“可我们已经暴露了！”
    狄云枫摇头轻叹，今夜若杀戮，万兽之血会不会染红整片海域？
    众人都做出了一副将要动手的机会。却听身后树林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外人，你们快随我来。”
    至少这个姑娘的声音听起来不错。
    众人回首，即便月光明亮，林中仍是一片漆黑。只能瞧见一双明亮动人的大眼睛。
    至少这个姑娘的眼睛看起来不错。
    众人面面相觑。
    “哎呀，你们就别磨蹭了，招惹了图大人，整座岛上的人都要遭殃的。”
    姑娘伸出两只手，握住焦躁不安的欧阳劫的手，将他往山林里拽去。
    欧阳劫迟疑了片刻，又见远方妖修就要逼近，才点点头冲手下道：“信她一回。”
    众人一齐钻入山林，很快便没去了身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