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左藏桥洪宅南院的一间花厅内,听完了从济州岛赶来的李三奇的汇报,沈敏不紧不慢的问道“所以,因为那个济州守的驱逐威胁,二哥就决定先下手为强,趁着这位高丽太守还没有集结起军队,联合岛上对高丽人不满的土著对济州府出兵了?”
李三奇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回道“推算时间的话,进攻济州府的日子,大约也就在这一两天内了。”
沈敏抬头注视着李三奇问道“既然二哥都已经出兵了,那么他派你过来,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呢?虽然这比我拟定的计划提前了一些,不过现在他才是济州方向的主事者,根据环境因素的变化对计划进行适当的变更,这是他的权力,我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李三奇只是沉默了片刻就为上官辩解道“可是三郎君,二郎君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虽然耽罗国臣服朝鲜半岛的时间已有三、四百年,但高丽人改耽罗国为济州府的时间还不到八年。
自从耽罗国改为济州府之后,高丽不但把济州岛当成了国内罪犯的流放之地,从高丽国内派往济州岛的官吏更是对岛上土著横征暴敛,大肆侵吞岛民的土地。因此当我们提出向这些岛民租借土地的建议后,他们反过来向我们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让我们帮助他们赶走高丽人。作为回报,他们愿意接受大宋的保护。”
“真他妈愚蠢,我已经警告你们多少次了,不要以大宋的名义干任何事,难道你们真的以为,现在保安社已经可以替大宋在海外做主了吗?”沈敏重重的把茶盏放在了桌上,看起来极为恼火。
李三奇赶紧低下头道“我们这么多人在济州岛修建港口和定居点,根本没办法控制住他们在同岛民的交流中不透露自己的身份。
三郎君你是知道的,过去大家是海盗,所以不管到哪里都是提心吊胆的,现在大家既然已经成为了大宋的官军,上岸之后自然是要表明自己的身份,这样海外之人也能对我们尊敬几分。
二郎君觉得,反正这个秘密又保守不住,就干脆向那些岛民的首领坦白了。也正因为告诉了那些岛民我们的身份,所以那些岛民才会积极的协助我们…”
沈敏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辩解道,“被人误以为我们是宋军,和我们打着宋军的旗号做事,这是一回事吗?二哥不明白,齐大郎也不明白这一点吗?他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已经管不了他了?”
李三奇赶紧起身拜倒行礼道“齐正将绝没有这个意思,属下这次出发前,齐正将还反复叮嘱属下,要把济州发生的变故完完整整的向三郎君做一个汇报,并请三郎君给与接下来的指导。”
沈敏注视着李三奇的背部良久,差不多快有半刻钟之后,他才轻轻叩击面前的长案说道“罢了,起来吧。这事也不能只怪大郎,二哥初任一方,恐怕也是想要快些做点成绩出来,这才会这么焦虑的出手。
但是这样一来,原先的计划就等于是作废了。我原本打算,以日本人为主力,连续骚扰高丽沿海地区,先削弱高丽的海防,然后再趁着高丽难以兼顾海外的济州府,以驱逐倭寇的名义吞并济州岛。
如今这次序一错,就变成了我保安军顶在了前面,倒是要让那些日本人在边上占便宜了。”
李三奇起身坐回座位上,才发觉背后的衣物有些发黏,他此时也顾不上这点不适了,转而继续为两位上官辩解道“二郎君和齐正将都以为,高丽国虽大,但是海上的力量却远不及我。只要不让高丽人渡海登岛,他们对于济州岛的失陷就无能为也。只要挫败一两次高丽人的海上进攻,他们终究会放弃收回济州岛的打算的。只要我们占住了济州岛,想来朝廷也不会把这片土地再还给高丽人吧。”
沈敏撇了一眼李三奇,收敛起了情绪,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在下判断之前,你们好歹也要先搞清楚大宋官员正确的反应,而不是拿想当然来作为判断的依据。
被这些大宋官员视为正人君子的司马温公,可以把大宋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开拓的数千里疆土送给西夏,可以为了党争而翻定案杀害无辜百姓。今日的这位官家,为了偏安南方,连能够保卫大宋的大将都能砍了,以换取同金人的和平。
你们觉得,这个朝廷会为了一个他们眼中无足轻重的海外荒岛,而同高丽交恶?我看,当高丽使臣抵达临安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些官员对我们保安军下手的时候了。大宋可不需要一只无法管束的军队,他们要的只是听话的看门狗。连这点都看不明白,你们乱下什么决定?”
李三奇感觉自己耳后有些发痒,不过他很快便诚恳的说道“齐正将知道,若论大势走向,谁也不及三郎君,所以才让我过来向三郎君汇报,请求三郎君给与接下来的指导。”
沈敏看了对方一眼,接着便闭目沉思良久,约莫一刻钟后方才睁开眼睛说道“既然已经做了初一,就该连十五也做了。明日你便赶回济州岛去,告诉二哥和齐大郎,立刻切断高丽和大宋之间的航路,不管是高丽船还是大宋的船,都只能在济州岛进行交易,不许他们在高丽、大宋两地之间直航。
另外,前往日本的船只要领取我保安社的红旗,无红旗者不得前往日本贸易,红旗数量暂定为120艘,60面给与宋人,30面给与济民社,30面留给保安社。贸易红旗由济州府发放,每年审核一次船主的贸易资格。
断绝了高丽同大宋之间的海上航道,不过是暂时之策,迟早那些高丽人还会找到通往前来大宋的方式的。所以,接下来我们就要主动出击,在今年秋季对高丽发起一次大规模的海上袭击。这次袭击的目的只有一个,破坏高丽半岛南方的港口和造船厂,消灭高丽海上的有生力量。
不管高丽王对于我们占据济州岛存在什么样的的反应,只要先消灭了高丽的海上力量,接下来不管高丽想做什么选择,他们的军队都是飞不到济州岛上来的。那么我们就有时间整合济州岛上的势力,从而把这个岛屿变成保安社的北面据点了。”
李三奇面露为难之色的回道“可是三郎君,济州府这边,我们最多只能调动15艘船,1200军力。就算联络上那些日本武士,也不过增加八、九百人,而且他们的船只根本无法用于海战。这样的力量又要突袭高丽人的港口和造船厂,又要围歼高丽人的水军,恐怕有些困难啊。”
沈敏却不慌不忙的说道“我自会写信给大哥,让他调动台湾舰队北上协助你们的,不过这一次作战的经费,还是要算在你们济州军的身上的。
另外,回去之后告诉齐大郎,让他招募日本人分成百人以下的小队,在我们集结舰队力量之前,对高丽半岛沿海进行骚扰作战。务必让高丽人处处设防,疲于奔命,为舰队突袭港口、歼灭高丽海军创造条件。
本次作战中抓获的高丽百姓,除了工匠和水手之外,其他人要么送去四国岛挖矿,要么送往南洋开垦荒地,不许安置在济州、琉球和台湾三岛。明白了吗?”
李三奇连连点头道“请三郎君放心,我一定会完完整整的把您的计划传达给二郎君和齐正将的。不过,三郎君以为这场袭击定于秋季何时较好?”
沈敏略一思索就答道“6、7、8月是台风多发季节,因此作战时间最好定于9、10两月之间,11月差不多就该收尾了。
此外,师出不可无名。我记得有海商跟我提过,绍兴十八年高丽国内曾经发生过一起案件,说是一位宋商和几名高丽人向大宋献高丽地图,要引大宋水军攻取高丽。
你回去之后,让二郎以大宋保安军的名义质疑这一案件。就说这是一起冤案,乃是有人贪图这位宋商的宝货,所以勾结高丽贪官污蔑于这位宋商。
现在我保安军接到了这位宋商后人的告诉,根据我们保安军的调查,所谓献图完全是无稽之谈。因此要求一,高丽朝廷释放被冤枉的宋商,死了的话送回尸骸,归还这位宋商的家产,并对其后人进行赔偿。
要求二,惩办当日诬告宋商的人员和审案的官吏,并以高丽王的名义下发诏书,澄清冤情并对被冤宋商后人进行道歉。
要求三,赔偿我保安军此次出征军费三百万贯,并同意耽罗复国,不许再以武力欺凌耽罗国。我大宋保安军将对耽罗国的内政外交进行指导,直到耽罗国能够自立为止。”
李三奇感觉脑子有些发晕,他吞了一口口水,呆呆的看着沈敏道“三郎君提的条件固然对我们有利,不过这样苛刻的条件,高丽人会接受吗?”
沈敏说了这么久,正觉得有些口渴,他一边从炭炉上倒了些热水,一边则漫不经心的说道“要求合不合理,不在于要求的内容是什么,而在于提要求的是谁。
如果你们接下来这仗能够大获全胜,把高丽南部搅个天翻地覆,我们提出再怎么荒唐的要求,高丽王也会好好考虑的。但假如你们被人家给轻易击退了,就算我们向高丽王俯首称臣,他也觉得我们这是在挑衅他。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李三奇思考了一会,立刻恍然大悟的说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三郎君平日里说的,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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