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虞候司的将士对于沈敏几人甚是客气,但将他们请进了厢房之后,就不允许他们擅自外出走动了。就算是沈敏提出要上茅厕,也有军士打着领路的名义跟着他。
当沈敏上完茅厕回来,沈正礼阴沉着脸迎上来向他小声说道“三郎,看起来形势不大妙啊,这殿前司的人把咱们关在这里快半个时辰了,也没人过来问一问,他们是不是想要把咱们拿下问罪啊。”
齐彦河则不停的在房间里走动着,试着各种家具的顺手程度,似乎打算要从这里冲杀出去了。沈敏此刻却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他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一边拿起茶碗,一边对着众人满不在乎的说道“这就沉不住气了?你们难道都忘记我从前给你们说过的话语了?每临大事要有静气,这么毛毛糙糙的,做的了何事?
都给我坐下,安静的喝茶,不要丢了我们保安社的气势。好歹我现在也是渤海军的都虞候,他们还能在殿前司的大营里干掉我不成。就刚刚的冲突,他们最坏最坏也就是让我吃些皮肉之苦。可要是你们和虞候司的人动上了手,那就是官家知道了也来不及救我们了。
大家都沉住气,看看这苗太尉究竟想要如何处置我们吧。只要能够走出这里,咱们总能讨回这笔账的。没必要现在送把柄给人,让他们找到借口来修理我们。”
在沈敏的劝说下,沈正礼等人终于安静了下来,分散开坐了下来。沈敏手中这碗茶水刚刚饮下,将他们带来这间厢房的小将终于返了回来,站在门口对着沈敏抱拳说道“太尉召沈虞候去后堂问话,请沈虞候跟我来吧。”
沈正礼等人下意识的就要起身跟上,沈敏伸手止住他们后说道“没听见吗?太尉是召我去问话,不是召我们去问话。都坐下继续等着,等我回来吧。这位同袍,还请劳驾你带我去见太尉。”
这名小将往空中抛了抛,沈敏刚刚塞过来的鹿皮小囊,不免笑着对他说道“沈虞候出手可真不小,这皮囊里面起码有五、六两重吧?看来应该是放着银牌了。”
沈敏保持着微笑回道“只是请殿前司的各位兄弟喝个酒,毕竟今日这事实在是麻烦了各位兄弟,算是沈某向各位兄弟赔罪了。”
这名小将沉默了片刻,就顺手把手中的皮囊丢回了沈敏的怀里,口中不免有些失望的说道“我刚刚听说了,你在小教场内斥责张虞候和金副军使的话语。原本以为你沈虞候也是一名好汉,却不料原来也是蝇营狗苟之辈。罢了,且跟我来吧,可不好让太尉多等你的。”
沈敏抓着对方丢回的钱囊,一时有些错愕,这还是他来大宋之后,第一个拒收自己贿赂的人。不过他旋即就清醒了过来,看着对方越来越远的背影,不得不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此后一路无话,在穿过了数个院子和一条深远曲折的游廊之后,这名小将终于在一间长屋前停了下来,转身向沈敏说道“上了台阶,进了玄关,往右手走,有人自会在门口接引你。”
沈敏踏上了台阶半步,突然又停下转身,向着小将拱手说道“我都还不知贵官之名,不知可否请教?”
这名小将注视了沈敏的目光片刻,方才拱手回礼说道“辛氏孟教见过沈虞候。”
顺着辛孟教的指点,沈敏很快就看到了一名仆役正站在廊道上等候着他。当他跟着这名仆役走进房间,又绕过了一扇屏风,方才觉得眼前一亮,一间横竖约十余步阔的房间展现在了他的面前,房间东侧和北侧墙面上的窗户引入的阳光,将整间房照的甚是明亮。
这里虽是殿前司的都虞候司,不过这间房内却看不到多少同武事有关的摆设,除了西面的墙上挂着一把宝剑和一个弓囊之外,其他家具摆设同寻常文人的客厅没什么区别。
房间北面上首的位置,摆着一张自带屏风的方榻,上面足以容纳数人就坐。刚刚见过的苗太尉和李太尉正坐于其上,两人之间还放着一张矮几,上有花盆和茶盏等物件。
看着两人的神情甚是开朗,沈敏不免觉得有些不妙,感觉这两人是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方才叫自己过来接受的。他心中虽然如此想着,不过却还是规规矩矩的向上首两人行礼问候了先。
虽然房间两侧还放着成排的方凳,但苗定却没有让沈敏坐下的意思,他向沈敏挥了挥手,懒洋洋的说道“今日的事情,老夫已经着人问清楚了,沈虞候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敏冷静的回道“只要太尉能够秉公办理,末将就没什么可说的。”
苗定还没说话,他身边的李耕已经嘲讽的说道“怎么,要是苗太尉办的不顺你的意,你就还有话说不成?你可知,只要苗太尉一句话,你这身官服今日就可以脱下来了。小子,莫要以为抱上了宫内谁的大腿,你就可以在殿前司肆无忌惮了。”
沈敏肃立在原地,眼皮抬也不抬的回道“末将岂敢对苗太尉无礼,不过我辈虞候不正是掌管军中法度的么。这金副军使无礼羞辱功臣在先,又欺凌军中同袍的家眷在后,末将要是再不出头廓清风气,岂不是让殿前司成为了不忠不义之辈的乐园了么,末将今日不过是尽自己的本职罢了。
若是李太尉觉得,这殿前司需要的就是金副军使这样的无耻之徒,那么末将甘愿脱去这身官服,回去当个平头百姓也好,还请李太尉成全。”
苗定伸手按住了怒意勃发的李耕,对着沈敏不温不火的说道“沈三郎,老夫也知道,你这身官服不是老夫能够剥得动的…”
李耕有些愕然的看向了身侧的苗定,他不明白这位殿前司第四号人物为什么会这么说,那怕沈敏的任职有着不少猫腻,官家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军虞候去问罪殿前司中的大将吧。更别提,苗定这都虞候还有着监视都指挥使的责任,不是随便换个人就能干的。
苗定却没有理会李耕的眼神,对于这只渤海军的复建他比李耕知道的要更多一些。他在宫内的靠山就告诫过他,不要去理会渤海军的事,因为这只军队并不是用来打仗的,对于沈敏的任命也是直接来自于官家的诏令。
虽然不知道官家为何要越过殿前司干涉一只军队复建的事务,但是苗定也并不想去试一试沈敏这官职的含金量有多高。所以为了平息此事,避免渤海军和游弈军的冲突闹到官家面前去,苗定方才拉着李耕劝说了半天,总算是让这位游弈军统制答应揭过此事。
但是他却真没料到,这沈敏居然如此不知好歹,连口舌上都不肯退让一二。这不仅再次激怒了李耕,也让他心里大感不痛快。苗定毕竟也是参加了多次战争的老将,不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文官,他固然不愿意得罪宫内,但也绝不容许沈敏如此挑战自己的权威,否则这殿前司诸军他还怎么管理。
因此他立刻改变了息事宁人的想法,决定要敲打一下这位年轻气盛的军虞候,“…不过,老夫身为殿前司都虞候,这诸军的军纪还是有责任管束一二的。
我且问你,你身边那些元随可入了军籍了吗?平民百姓在殿前司大营内殴打军士,你可知这是什么罪过吗?来人…”
原本还神态自若的沈敏,这下赶紧换上了笑脸,叉手大声拦截道“太尉息怒,太尉息怒,小子不知好歹,向您老人家赔礼道歉还不成吗。”
看到苗定住了口,他又赶紧对着李耕深深一拜后说道“今日这事,我渤海军也是有过错的。不过都是军中同袍,还请太尉高抬贵手,两家就此作罢如何。末将愿意向游弈军赔偿十匹良马,以为小小心意,不知太尉可否?”
苗定还没来得及说话,李耕这边已经冷笑着说道“一匹大理马约200贯,十匹就是千贯,按说这礼也不轻了。不过你觉得老夫缺你这几匹驽马吗…”
沈敏立刻打断了他道“既然是向太尉赔礼,末将怎么敢拿大理马来糊弄太尉,自然是真正的良马,还请太尉考虑则个。”
苗定这边有些诧异的问道“难道你还能弄到西马?西马虽然比大理马强,但这可是茶马司垄断的市场,就连四川的吴家军想购买几十匹西马都不能如愿,你一下要给出十匹良马,可不是在这里对我们胡吹大气吧。”
李耕也是点头附和道“不错,就算是西马,一纲马中有个五、六匹三等良马就算不错了。你要是真能拿出十匹真正的良马,我让金副军使去给你渤海军登门道歉。”
沈敏只是想着殿前司缺马,所以一时情急之下才想着拿马匹出来了结此事。毕竟真让殿前司下手抓人,他可真不能保证沈正礼等人会没有闪失。他倒是没想到,这个赔马的方式居然这么好用,连苗定都开始动心了。
他心中顿时大定,对着两位太尉镇定的说道“茶马司的地盘,末将怎么敢动,末将说的可是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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