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王座第五百五十章雨夜的街道,杀人的剑楚瞬召和沈初夏换去那件湿漉漉的衣衫后,便让她找来同样黯然神伤的沈花语,三兄妹围坐在一起吃了个午饭。
期间楚瞬召喝了很多很多酒,这南陆的美酒喝着甜丝丝的,但喝多的一样会上头,不知不觉眉头的猩红印记缓缓显现,眉眼之间尽是凄然彷徨,最后醉倒在酒桌上,仿佛一醉解千愁。
在他醉倒后,两姐妹就近将他送到沈花语的房间里,让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
少女床上暖香飘然,闻着闻着很舒服,期间还做了个好长的梦。
这一次他在没有梦到那惨死在箭雨下的花幽月,也没有看见那海面上成千上万扬起黑旗的大船,直到他醒来之后,天色早已昏暗。
一觉过后神清气爽的他离开了沈花语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小院中,从床底拖出了一个青铜剑盒。
床底下还有一个青铜书箱和一个装着大秦龙袍和玉带的木箱子,这些东西被他放在了床底的更深处,像是将过去的自己暂时遗忘般。
最后他只背起了这个青铜剑盒,腰间悬着两把长剑,撑起一把黑色的纸伞,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大步跨出了沈家庄园的大门。
整座落阳城处于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中,雨滴如黄豆直垂而下落地便碎,空气透着一股清冽的气息,这股味道会一直持续到被浓重的血味掩盖前。
山本无忧因雪白头,天本无愁因雨落泪。
这场淅沥的大雨,绝不是老天爷因为他而下,而是为了那些即将死在他手中的敌人哀悼,因为今夜将会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在他的剑下。
他曾经带着嬴栎阳像丧家犬一样从临安城逃跑,他来到落阳城后告诉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将他驱逐出去。
因为他已经无路可走了,要么死在南陆的土地上,要么他登上南陆的王座,带着千军万马对抗楚骁华,为花幽月的惨死复仇。
他要给那个可怜的女人一个公道,有些悔恨是要有鲜血洗清的,用他的血,或者楚骁华的血。
他或许会死在这条路上,那些要成为他敌人的人们都很强大,但他不认为自己会打不赢他们,因为那些愿意帮助他的人也很强大,现在他要去战胜那些伤害他们的人。
他要成为比他们所有人更强大的人,今天这场血战,纵使单枪匹马,他也相信自己能战胜他们。
虽千万人,吾往矣。
背负剑盒的白发男子带着狰狞的笑意行走在风雨之中,右手撑起漆黑的大伞,腰间的双剑随着他的前
进一颠一晃,宛如一头北地雪山中单枪匹马就敢搏杀黑瞎子的冰原狼。
——
秦淮河下游处是落阳西城的贫民区,这里的建筑低矮破烂不堪,各种腐臭气味从街头飘到巷尾,坑蒙拐骗的闲人和小摊走夫穿行而过,一到入夜各种场景的娇声更是响彻街道,环境自然是恶劣至极。
最近因为连续降雨的缘故,导致城区内行人稀少,偶尔能看见两条流浪狗趴在屋檐下躲雨,一股肃杀的凉意侵占了整个街道,除了能听见雨打青石的声音外,其他声音都难以听见。
因为临近武道大举的缘故,落阳城里多了不少来去如风的江湖剑客,行走江湖空有剑术没有银子也是不行的事情,而这些剑客中不乏穷凶极恶之人。
他们不敢对城里有高手跟随的权贵下手,就专门挑那些没有什么大靠山的势弱商人,甚至一些结伴而行的剑侣也难逃恶手。
一时间里落阳后里随处可见无头尸体,让城里面的百姓心惊胆战,但又无能为力对付这些剑匪。
这条街道的名为秀水街,一个很婉约自然的的名字。
今晚过后,这条街道上堆积如山的尸体和雨冲难洗的血水或许会改变人们对这条街道的印象。
漫天乳白的雨雾之中,许多手持刀剑的黑衣行者选择了蛰伏在在那些雨势稍弱的小巷中,当下魏靖已经和沈家撕破了脸面,既然大夫人决心要让楚瞬召当上沈家家主,那么这些被他暗埋在落阳城里的死士棋子也尽数推上战局。
这些死士不乏当年为他狙击隆庆商行的得力助手,因为各种原因只能生活贫民区的大街小巷之中,见光则死不得现身,现在他们按照魏靖的指示有条不紊地进行潜藏着。
无名死士三百余人,商行中对他忠心耿耿的工人七百百余人,其中不乏剑术武艺精通之人。
还有临时找来的各种亡命之徒两百余人,专门用他们的性命来消耗楚瞬召的体力,死不足惜。
最后他还花高价请来了让江湖剑客们闻风丧胆的死秽狼歧众,只为了杀死楚瞬召一人!
魏靖将一切的底牌力量全部推出水面,不成功便成仁。
那位名为狗叔的行长站在魏靖的身后撑着一把黑伞,不安地问道:“有必要发动那么多人去对付那个野种吗?你还找来死秽狼歧众的人,要知道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可是被朝廷悬赏通缉了,要是我们触犯律法怎么办?”
魏靖冷哼一声,说道:“律法,你我触犯的律法已经够你我的家人死上千百回了,所
谓的律法不过是他赵家龙室的家法,若是这次我们能除掉那个私生子后从张颜手中得到商行,彻底将商行变成皇商的话,你还担心皇帝不嘉奖我们的壮举吗?”
狗叔不再说话,脸色依旧惨白。
魏靖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你我都是一个小村庄里面打拼出来的兄弟,既然我们走到了如今这一步,那么就绝对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今晚过后要么封侯拜相,要么死在刑部大牢中,像我们这样出身卑微的人,想要从王侯手中得到权力的话,光是努力拼命可不够,还得把脑袋伸到屠刀下去博那一线生机,要幺出人头地,要幺死了也罢。”
魏靖自言自语道:“我承认沈三千是待我们不薄,但这个野种却将我们逼到角落里,我们再不动手的话,就要被他出手除掉了,既然如此倒不如鱼死网破算了,沈家商行决不能落入那个私生子的手中,仅仅是因为一份血统就像得到这样别人努力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世界上有许多天经地义的事情,但这件事不应该算在其中。”
狗叔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始终凝视着秀水街的尽头,说道:“你说那个野种会带多少人来?”
魏靖神色凝重道:“不知道,恐怕带来的人不会比我们少,而且沈家庄园里还要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拳师,光是想要杀死他付出的代价,绝不会比杀了这个杂种的代价要小,今晚我们也是凶多吉少。”
黄豆大的雨滴从天而落,打在伞面上发出一阵阵的噼啪声音,最后如帘直落,在地上溅起一层浅色的水雾。
满街大雨,四周寒意更是彻骨几分。
在这天地一线般的白茫景象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切开雨幕的黑伞。
伞下有一道不那么和谐的鲜明身影。
街道四周处于一片死寂之中,这一幕让这些几位撑起黑伞的行长主事们和他们身后那近千的死士和亡命之徒感到震惊。
眼前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数千手持刀剑的恶奴,要知道沈三千年轻时最喜欢携带恶奴出门喝酒,一言不合就号令恶奴出手揍人,此时他身上穿着的袍子和沈三千穿过的那件金蟾锦袍如出一辙。
这把黑伞并不大,若是让其他人撑着它行走在风雨中,难免会落得半身浸湿的下场,此时雨水却无法沾染他身上的袍子半分,仿佛有些畏惧般四散而开。
楚瞬召从沈家庄园走来秀水街这里的距离不是很远,但给他的感觉是从上往下走去,正如这里的百姓努力向上攀爬的姿态般。
他脸上的笑意
让人悚然,风雨相随,一夫当关般站在道路的尽头。
大雨天是个杀人的好天气,满鼻子都是雨水的清爽气息,杀人过后找个地方将尸体随便一埋,再让大雨冲洗泥土几个时辰后,连血水都会被雨水冲刷地一干二净,像是这个人根本没有来过世间一样。
魏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野种居然那么狂妄,说一个人来就一个人来,但心里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放松。
此刻他才明白,他或许真的是有资格当沈家家主的男人,一诺千金决不食言。
在极为可怕的沉默中,他们发现此时道路的尽头只有这个背负剑盒腰配双剑的举伞男子,在他身后没有一人出现,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幕。
长时间的沉默后,魏靖确定这里只有楚瞬召一人后,隐藏在街巷中的死士们狂徒们便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踪,各种长剑缓缓抽出刀鞘的磨擦声,伴随着脚底踩踏水池的声音,响彻整条街道。
眼见数百位黑衣持剑的持剑者从巷中缓缓走出,形成包围之势。
楚瞬召顷刻间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所包围,心中丝毫没有担心,反而对魏靖们做出的选择有些惊奇。
他们宁可找人杀了自己,也不愿意和自己好好谈一谈,看来他们私下真的背着整个沈家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啊。
就在楚瞬召神游之际,便看见那几位主事也跟着走了出来,死死地盯着自己。
相比先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现在的他们就像是披上狼皮的羔羊,忍不住对自己张牙舞爪一番。
将近一千的落阳城人物出现在这条算不上宽敞但也绝非狭窄的街道上,就是为了杀死这位沈三千的私生子,然而面对这样的场面,楚瞬召深吸一口气,凝视着那位站在黑伞下的魏靖,轻声道:“魏大人,算了吧。”
算了吧……
楚瞬召轻飘飘的一句话,忽然让街道上这近千人感到傻眼,眼下是他被他们包围了,就算是插上翅膀你也跑不出去,此时此刻,他居然大言不惭地要他们投降。
魏靖恨恨地盯着那个举着黑伞的白发男子,他说出这句话的语气是那么地自然,仿佛他才是胜券在握的人。
不过他也是勇敢,勇敢到自己有些舍不得杀死这孩子了,他若是肯愿意和自己妥协该多好,让他去当沈家商行的行长,无论是他是以武立世还是纨绔如过去的沈三千,沈家只会更加强大,可惜他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今夜过后他们两个必须有一个人消失在落阳城中。
其中一位主事恶狠狠道:“少爷,真不是我们刻意针对你,是你真的做得太过分了,你应该很清楚什么叫勿犯众怒,你刚刚从大夫人手中接过商行的权力,就想查我们的老底,还想将我们全部清扫出去。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你背后有大夫人站着,我们几个背后也有人!”
楚瞬召微笑道:“我就是想知道你们背后的人是谁,为何沈家每年有四百万两银子无缘无故消失了,这笔钱究竟去哪里了?”
那人见他如此轻视自己,忍不住怒喝道:“今夜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脱身,看看有谁可以救得了你!”
楚瞬召嘴角微翘道:“你们也不用猜我如何脱身,不过今日过后,你们别想着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在人数如此悬殊的情况下,看似任何人都会死在他们的人海战术中,然而他们心里清楚,能被庆安龙仙看上的弟子,不用手中的武器洞穿他的心脏前,他们都不敢说这场战斗他们胜利了。
楚瞬召轻声道:“魏大人以为人多就有用了吗?成群的绵羊无法猎杀狮子,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魏靖看着楚瞬召冷冷道:“是啊,我们在你眼里就是随时可杀的绵羊,你们这些贵人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但你应该清楚何为莫犯众怒,我们敬你的父亲是沈三千也愿意敬你几分,然而你一上位就想逼断我们的后路,即便是沈三千死了以后,你依旧以为你是凌驾与我们之上的存在,那就别怪我们对付你了。”
楚瞬召忽然展露笑颜道:“我纠正一下刚才的说法,你们不是绵羊,绵羊可比你们忠诚多了,你们只是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见光则死。”
魏靖见他如此羞辱轻视自己,顿时脸色剧变,指着他的脸,怒喝道:“好,好,好,既然你觉得自己实力如此了得,今晚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活下去!”
楚瞬召望着魏靖康的怒容,轻轻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你们有想过杀了我的后果吗?”
“你不就是沈三千的野种吗?”那位叫狗叔的行长指着他嚷嚷道。
楚瞬召说道:“我是庆安龙仙唯一的弟子,也是小公爷赵允龙的唯一朋友,萧王爷让我私下喊他叔叔,如果被他们这些人知道,你们现在和我在秀水街发生战斗的话,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这句话让秀水街的狂徒们开始有些骚乱了,魏靖脸色微寒,平静道:“等我们将沈家商行变成皇商之后,皇帝陛下会感谢我们的。”
楚瞬召随即摇头道:“他或许
会感谢你们,不过另外的三个人或许就不会那么觉得了,今夜过后,你们全部人都会死在这里,日后的世界变化如何……都和你们没有半两银子的关系了!”
魏靖的脸庞再次抽搐起来,一把夺过狗叔的雨伞,狠狠地摔在雨泊之中,任由大雨浸湿他那千金难买的上等锦袍,咆哮道:“沈家商行是我们的,以后落阳城的世界也是我们的……只要杀了你这个多余的野种……一切都是我们的。”
“沈家商行永远都是沈家人的,而我并不是沈三千的儿子……是他的盟友。”
此语一出,风雨骤散。
在他来到落阳城后,所有人都相信这位蛰伏在落阳城外的沈家私生子,是沈三千一招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妙棋。
沈三千从小将他养在落阳城外,让剑术高人传授他高超剑术,如今一入落阳便化龙,不仅战胜了浙汉世子朱翟,而且刚刚上位就对那些主事们展开残酷的清洗,手腕狠厉不输年轻时的沈三千。
此时此刻,魏靖连同身后那些主事们全都惊呆了,被他的话震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瞬召望着他们皆是震惊的神色,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眼神里有些阴寒。
“好了,关于我和沈三千的关系就说那么多了,死人没必要知道太多的秘密。”
楚瞬召丢下那把黑伞,解下身后的剑盒,露出一个迷死少女不偿命的笑容,
“你们让我想起很多人和事,那些死在我手中的人,你们当中某些人的脸庞……其实和他们很像。”
楚瞬召将天启剑盒立在地上,缓缓扭动剑盒上的暗扣,从剑盒中拔出了“青龙”和“白虎”
青龙是正直剑身,白虎则是长度将近五尺的古剑,显然用这两把武器来对付人海人潮更加合适,宛如一架杀人风车在人潮之中轮舞厮杀。
就在他握着剑柄的那一刻,他那被雨水淋湿的白发冲天而上,落在他身上的雨水仿佛一个爆裂的泡泡般从他身边震散而去,形成一阵朦胧的白雾。
他的眼睛里面不再是纯粹的紫色,像是乌云中骤然闪现的紫雷,暗紫幽深。
只有楚瞬召知道,他在经历了如此多的生死磨炼后,内心中的自我非但没有抛弃那个童年时的自我,现在反而和他达成了某种和解,那个曾经被他埋葬的小男孩此时又回来了,渐渐和现在手握可怕力量的自己合二为一。
笑容狰狞的他体内气机骤然暴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上苏醒般,落在身上的雨水随即被蒸发成雾,皮肤红
得像是刚拿出炉子的煤炭。
魏靖他们只能看见白雾之中的阴冷紫瞳,传入耳中是剑锋拖拉青石板的刺耳声音,宛如面对步步紧逼的狂徒。
接下来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为之悚然。
雨雾之中骤现极长剑气,伴随着野兽般的咆哮。
楚瞬召开始加速奔跑,一人双剑破开雨雾,以神人甩钢鞭的姿势横扫而去。
剑气所及,身躯尽断。
雨雾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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