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不明朗的时候,才是筹谋将来的最好时候。”我垂眸说道,“我离开楼府,就是为了此事。”
“你是什么意思?”爹爹皱眉看着我。
“我帮你医治白兰,你帮我掩护,”我顿了顿,轻咳一声,“我想见个人,却不想叫师父知道。”
我爹倒吸了一口冷气,错愕不已的盯着我。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摸着下巴,慢吞吞说,“我倒是一直小瞧了你,帝王更替,如今皇位是不是要换了人坐,没人能看懂……京都流传一句话,叫‘铁打的丞相,流水的帝王’,又说‘皇帝轮流坐,丞相立不倒’。都巴望着能抱上楼相的大腿呢……你竟敢!竟敢起异心?!”
我哼笑一声,“异心?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想抱他大腿的人,也是为自己考虑,爹爹怎知我不是在为自己考虑呢?”
“你要见谁?”他靠近我,压低了声音问。
“我不能告诉你。”我掀了掀眼皮,“之所以在这时候回来阮家,一是因为我们都姓阮,二是……爹爹你手里还有人手可用吧?能帮我打这个掩护吧?”
爹爹眯眼看着我,老狐狸一般,反问道,“你的医术靠得住吗?兰儿看起来,并未受外伤,你当真能治好她吗?”
我点点头,“那就这么一言为定了,你帮我遮掩,我帮你治病。互利互惠,至于最终谁做皇帝……”
“不是你我操心的事儿!”爹爹轻拍了一下桌案说道。
木然发愣的白兰,被他拍桌子的声音惊了一下,腾地抬头看他。
爹爹脸上立时出现疼惜,忙把她抱在怀里,“不怕……兰儿回来了……”
“您那小儿子呢?不如带她去见见。”我冲爹爹说道。
他皱眉瞪了我一眼,“何时开始医治?”
“你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太心急,我可就没有办法了。”我看着他的眉眼说道。
他重重哼了一声,“你若敢糊弄我……”
“除了相信我,你还有别的办法吗?若非我,这辈子你还能再见到白兰吗?”我不耐烦听他威胁。
一开始我就说了,阿娘没了……我不信他不知道阿娘死在城墙头上的事儿。
可自始至终,他的话题总是围绕着白兰,竟没有提及阿娘一个字。我对他已经彻底凉了心,如今只剩下利益牵绊。
爹爹不是什么忠君爱国之人,只听他刚刚说,谁做皇帝不是他操心的事儿,就可见一斑。
不过也幸得如此,我才敢回来阮家,才敢暂时把这里当做安身之处。
与爹爹初碰了面,彼此算是通了气儿之后,我回了菡萏院。
春月与海桐已经布置好了屋子里的东西,我与朝儿常用的物件都换作了楼府带来的。就连铺床的被褥,床单床帐,都换了楼府的,把阮府原有的全都拆了下来。
我知道这是师父故意的,他想叫我一直适应楼府的一切,不要变了习惯。而人的习惯,有可怕的力量……就如此时,虽然我人已经不再楼府,却免不了想起他的种种。
“海桐去院子里看看,春月,把朝儿抱过来。”我坐下吩咐道。
海桐躬身去了院中,春月走近我面前。
我从她怀里接过朝儿,朝儿立时仰脸冲我笑。
“您瞧,少爷一点儿不怕生地方,刚才见屋子里搬进搬出的,精神奕奕的看了半晌,高兴的笑出了声呢!”春月叹了口气道,“人若都能似孩子一般,该多好,没有愁烦,没有苦恼。”
“孩子也有孩子的苦恼,不过多半哭一场就好。”我皱眉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道,“郭夫人说什么时候见面没有?如今离了楼府,也该有机会传信儿了吧?”
春月立时屏住呼吸,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原来夫人定要离开楼府,回到阮家居住……乃是为了这个缘故?”
我轻哼一声,“这只是其一罢了,叫我与师父都冷静下来想想……也好决定日后的路该怎么走,才是最重要的。”
“夫人既要决定以后,那还是先见过了郭夫人再做打算吧!”她轻轻叹了一声。
我眯眼打量她许久,这小妇人说话倒是不简单……叫她做朝儿的奶娘,真的稳妥吗?或许我该从阮家的家生子里,重新挑一个可以拿捏的奶娘来?
这么琢磨了两日,我在阮家也彻底安顿下来。
我还没看过阮家家仆的名册,春月倒是送了郭夫人的消息来。
“楼府太严密,身处阮家,传递消息当真方便的多了!”春月喜上眉梢的与我咬耳朵。
说着话,她瞟了瞟远处的海桐,停下话音。
我并未将海桐支出去,只抱了朝儿走到里间的床榻上坐下,示意春月跪坐在床边脚踏上,与我细说。
春月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她朝屏风外头看了好几眼,才小声道,“叫海桐在屋里……不妨事吗?”
海桐是师父的人,她算是郭家人,自然会多加防备。
我朝她笑了笑,“小声说,不妨事。”
春月脸上略有不解,但她是聪明人,片刻之后就明白过来,“原来夫人并不完全相信婢子呀?”
“我相信你,”我抿嘴笑了笑,“我相信你是郭夫人的人,却并不相信你是我的人。我能在阿旭和绿萝都与我意见相左的情况下,还留你在身边,并且带着你回来阮家,已经表明了我的诚意了。”
春月原本有些松散的表情,立时绷了起来,看我的目光也从温煦变得多少带着些敬畏。
我心下满意——绿萝的先例教会我一个道理,做主子,不能太过绵软好说话。该叫底下人敬畏的时候,就要恩威并重。否则软柿子一般,谁都要捏上一把了。
我如何决断,自然要凭自己的心意,断然不能叫春月以为她一个奶娘就能替我拿主意。
“郭夫人说,京都局势紧张,见面之时最好能掩人耳目……”春月极尽小声,还时不时的朝屏风外头张望,“就这两三日,郭夫人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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