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做大事的,精力哪能面面俱到。婢子做不了大事,若是能帮您做了小事,照顾了孩子,便也算是为您尽了绵薄之力了!”春月躬了躬身,“您放心,婢子便是做了小少爷的奶娘,日后也不敢摆姿态,在旁的仆婢面前拿大……”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我眯眼冷脸看着她。我要做的事,以及我正在做的事,连一直追随在我身边的绿萝都不能明白,不能理解。我不信一个乡野的小妇人,她竟能看的透彻?
“不敢欺瞒夫人,婢子最早是郭家的家生子,后来转到夫人的宅子中,与宅子一起归了夫人您。此次能入得府中伺候,乃是托了大少爷……呃,阿旭的福。”春月低头说道。
阿旭?!
我吃了一惊,一直以来倒是小看了这“傻大个儿”了!我以为,他是在见了薛洪祚以后,才开始动摇对师父的看法,如今看来,未必如此。
春月向我表明了“立场”以后,就在我房中留了下来。
外头战事紧张,师父鲜少回来。
即便他偶尔能回,也只是陪我用了饭,就匆匆离开。我连告诉他自己奶水不够,不能乳养朝儿的机会都没有。
更不要说追问他,他把阿娘藏去哪里了。每每我一提问,他就闷声不语,迅速离去,绝不给我机会纠缠。
他似乎在等,等待最后的契机。
我们都憋着一口气……
春月的奶水很好,朝儿日前瘦了些,这几日,又渐渐胖了回来。只是我的奶水愈发不够吃,涨奶的时候也渐渐没有了,即便我喝了通草猪蹄汤,催奶汤……却总不见效。
春月说得对,再多的汤汤水水,我心思不能安定,便也补不到正地方。非但没能将我补养出乳汁来,反而把我催的上了火,口舌生疮,痛苦不堪。
这日,我不甘心,胸前略微发涨,我就忙抱了朝儿来哺乳。
哪知朝儿还没吃上两口,后窗就被人“叩叩”敲响。
绿萝与海桐正在门外小声争执,她俩每日都要拌上几句嘴,我已见怪不怪。陪我在屋里的春月像是早有预见似得,冷静起身,推开后窗。
许久不见的那大脑袋探进窗户来,我扭脸儿给他了个背影……我在哺乳呢!这憨子,都不知道避嫌吗?
“寻到杨夫人了……”傻大个儿靠后又缓慢的声音,低低说道。
我浑身一震,哪里还晓得什么叫“避嫌”?呆愣愣的转过脸看着他,“你、说、什、么?”
“杨夫人出现了,小姐可要去见?”阿旭看着我,面无笑意,表情严肃的都不像他了。
我心扑通扑通的,几乎跳出胸腔,眼前一阵阵眩晕。
偷偷的,我狠掐自己一把,疼的眼泪差点飙出来……是真的!不是做梦!
“夫人,人总得有选择,您是选择做您想做的事?还是放弃曾经的坚持,安安心心的呆在家里?”春月在一旁点了把火。
她的意思,我再明白不过。
我一直坚持,想要阻拦师父,而近日来,我被师父看管在院子里,似乎已经消磨光了曾经的志气,整日里与她争抢着哺乳朝儿,似乎已经甘心做一个不问世事的内宅小妇人。
如今,抉择的时候到了。我若随阿旭去见阿娘,就要放弃内宅的安稳日子,或许也就是彻底的站在了师父的对立面……
我深吸了一口气,“人这一生,总要有所坚持。我自觉自己是对的,无愧于心。”
春月深深看了我一眼,忽而屈膝,郑重其事的对我福身行礼。
我将朝儿交在她怀里,“我最怕的就是,朝儿与奶娘亲,而不与我亲近……”
“婢子谨记夫人今日的让步,乃是为了魏国黎民百姓,断不敢在小少爷面前争宠夺爱。”春月直白说道。
我点点头,飞快的去换了身轻便麻利的衣裳,自此,我胸前涨奶的感觉,一丝也无了。
阿旭背着我,纵身跳上树梢。
楼府守卫森严,我们没能出府,就被人发现。
阿旭似乎早有准备,他不是单枪匹马来接我的,府外竟有人接应。
他带我离府之时,楼府追出来的侍卫已经和人交上手了。
“阿旭,春月是你的人?你何时开始怀疑师父的?”我在他背上,感受着风呼呼吹面而过,艰难问道。
他沉默了一阵子,“跟大人学功夫以后……阿旭并非怀疑大人,不过想为小姐您多培植势力。”
“这是你自己想到的?”我追问。
又是一阵子的沉默,风呼呼的刮着脸,刮的脸面生疼,“不是,襄阳王曾多次派人提点。”
我心头咯噔一下,襄阳王……我怎的忘了,我之所以能去医治阿旭,之所以能与郭家长房交好,全都是元奚引荐。我不但小看了阿旭,自始至终都小看了元奚了。
趴在阿旭背上,我再无话说。
直到他猛地停下脚步,将我从他背上放下来。我这才瞧见我们如今就在京都正南门附近,举目就能看见城墙头上,猎猎作响的旌旗。圣上的金旗在阳光之下,耀眼夺目。
我眯着眼,四下看去,并未看见我阿娘。
“援军已到,叛军被剿灭……魏国此战,伤亡逾十三万之众……”阿旭声音沉闷。
我却被这数字给着实惊住了,“多少?”
“逾十三万。”阿旭说的笃定。
“怎么可能?这才短短不足一个月……”我瞪大眼睛,犹不敢信。
阿旭却是脸面一僵,抬手遥遥指着城墙顶上,“午时已到,快看!”
“午时?”难怪太阳如此耀眼,原来已经是午时了,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城墙头上的景象,叫我顾不得刺眼的阳光,瞬间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那是……”
是我阿娘!
阿娘一袭白衣,立在城墙墙头之上,风鼓动着她白色的衣裙……她像是要乘风飞去的仙子。
“师父把她带去城墙上作甚?”我哑声问道,左右一看,我们如今离城墙还颇有一段距离,乃是在一处最高的房顶上窥伺,“我们能上去城墙吗?”
我拽着阿旭的衣袖,呼吸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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