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迈步出门,那丫鬟却仍旧亦步亦趋。
我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看着她,“你听不懂我的话?”
“不是……夫人不用更衣吗?您衣服上还带着血迹呢……”她诚惶诚恐的说道。
我低头一看,果不其然,我说自己累积了要睡觉的……觉是没睡,连衣服都忘了换。这衣服上还沾着师父的血、战马的血……此时血迹干涸,结成硬痂,让软甲看起来都狼狈极了。
这软甲穿上又硬又不舒服,我怎的就没发觉呢?
“咳,换了吧。”我又调头回来,脱下这一身甲胄。这甲胄上竟有龙纹,且软甲明亮,甲片韧性很强。与一般兵士所披挂的十分不同。我没有经验,先前竟没有发觉乙浑的诡计……我穿这甲胄,根本就不是冒充兵将,分明就是做先太子的替死鬼呢!
我一面咬碎了银牙,一面又无话可说,不怪乙浑狡猾,乃是我自己太过大意了,竟没有发现甲胄背部的龙纹。这龙纹在屋子里看着黯淡,但若是在阳光下,必是明亮至极,金芒飒飒!能叫城墙上的兵士都看的清清楚楚吧?好吸引他们朝我放箭……逼得师父不得不冒死救我。
想到城墙底下那一幕……我就浑身发冷,心意难平。
“夫人还是穿女装好看……”小丫鬟柔柔的说,“甲胄也好看,只是英气太过,叫人不敢接近。”
我闻言看了那小丫鬟一眼,“这么说来,我倒是更喜欢甲胄了。”
小丫鬟微微一愣,愕然看我。
“因为我不喜欢旁人太过接近,”我轻哼一声,“我要自己走走,别跟着。”
丫鬟嘟嘴僵立在衣架旁。
我提步出门,换了一身干净柔软的衣着,果然倍觉舒适,连脚步都隐隐生风。
我一开始在廊下快走,见左右无人,不由竟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明明心知阿娘多半不会被藏在书房二楼,可不知为何,就像是有什么在吸引召唤着我,不前去一看究竟,就无法心安似得,我愈发快步的跑向师父的书房。
跑了一阵子,我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好了,没人跟着,那不甘心的小丫鬟也没有追上来。
我吁口气,继续小跑。
许是因为已经开战的缘故,楼府的守卫倒是不如以往那么森严。
师父的书房院中静悄悄的,连院子门口也未曾有守卫。
我快步进了院子,只在院中遇见洒扫看门的家仆。
“夫人?”家仆惊异。
“我来寻本书,找到就回。”我指了指书房紧闭的房门。
家仆迟疑片刻,摸出钥匙来为我开了门。
“你去忙吧,我离开时会把门锁上。”我拿过铜锁,对他点了点头。
家仆不疑有他,接过钥匙躬身而退……这反应叫我更加确定,阿娘一定不是藏在这里。哪有藏人的地方,会连个守卫都没有?看门的又是这般不设防?
可我还是想去二楼看看,心里隐隐有种直觉,在二楼,定会有所发现……
这二楼我上过两次,每次都会有“惊喜”,我相信此次也不例外。
待那家仆拿着钥匙离开之后,我就进了门,开了前窗,又出来把门锁上,翻窗进去,再从里头把窗户插上……好似屋里不曾有人,我已经取了书离开了……
我下意识的做这手脚,不过是想叫自己安安静静的在二楼,不被人打搅,也不要叫人晓得我上去了。
木质的楼梯,发出“吱呀”轻响。安静的书房里,吱呀声伴着我急促的心跳,以及刻意放缓的呼吸。
一步,两步……我分明已经在心中确信,二楼不会有人,可不知为何,每一步都带着格外的小心。
二楼的门紧闭着,我吁了口气,抬手推门时,手都有些抖。似乎生怕推开门,里头会有什么阴森骇然可怖的景象,就像我在话本里看过的鬼怪故事一般……有那喝血啖肉的妖魔……
“吱——”门一推就开了。
迎面一阵阴风吹过来。
我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跳都止住了。
随着扇门打开,二楼的景象映入眼帘……我看清的同时,已经是遍身大汗。继而又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哪有什么阴风扑面?不过是朝北开的一扇窗没关,我推门之时,风从背阴的北窗吹了进来。
屋子里有博古架,有红木的桌案,有雕花的椅子。净白的纱帘随风鼓动,院子北面的青竹沙沙作响,竹香之气隐隐约约的被带进了屋里。
这里非但没有骇然可怖,没有血淋淋茹毛饮血的场面,更是仿佛沉淀了最安然静好的时光。我暗笑自己想象力太惊人,迈步进了书房,目光却一下子被桌案上的画卷吸引过去。
那画幅很大,是全然卷起的,竟卷了很粗一大卷儿,比我的手臂还要粗。
桌案上除了那卷起的画,就只剩下笔架和砚台,以及搁在砚台一旁的方墨,再无他物。
如此一来,那画卷就更显得扎眼了。
从礼貌上来说,这里是师父的私人之地,卷起的画卷,更是他的隐私之物。
纵然我们是夫妻,我也不该私自动他的东西,不该窥探他的秘密……可我心里有个声音却鼓动着我,怂恿我摊开画卷,寻找师父身上隐藏的疑点。
“君子哪能窥探旁人的秘辛……那是师父的画……我不能看……”
“你又不是君子,你是他的妻子……看了又如何?万一那画上,是旁的想勾引他,惦记他的女子呢?看了也好有个防备,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两个声音在我心里打架,像两头凶悍的狼,彼此撕咬咆哮……只有片刻,那头“君子之狼”就被撕咬的血流遍地,无力挣扎奄奄一息了。
我一个箭步上前,两手并用,缓缓展开那画卷。
入目竟真的是一个女子!
我呼吸顿时一停,再看那女子却颇为眼熟,“咦?”我眯眼细看,甚至伏低了身子,弯着腰靠近画卷。
画上女子有着与我极其相似的眉眼,别无二致的脸型、嘴唇……她笑起来的样子,也与镜子了的我像极了……
“大人!已经着人统计上报……”楼下院中,突然传来说话声。
吓得我差点把画卷给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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