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谍》第110章：大好江山

    御史们依然振振有词，有人直道：“下彻查百官，监视内外，使人心惶惶朝野不安，岂不是祸乱？”
    她轻笑，反问他：“那你害怕受罗云门调查监视吗？你会惶惶不安吗？”
    那个御史道：“当然不惧，我一不藏纳垢，二步贪墨受贿，行得正坐得端，为何要怕罗云门调查监视？”
    “那谁会怕呢？什么人才不想受罗云门监视？什么人才会处心积虑阻止本公主？什么人才会挑唆撺掇你等与罗云门相抗？”
    “子曰‘君子坦，人常戚戚’，若是心中坦，何必怕被查？”
    光下，她独立于此处，容色铮铮，白袖一挥，尽显豪气之概，无有金银装饰而威容自露，明明是属暗的细作，却洁白一，坦无畏，一连几个问题抛向他们，让这些在光中暴晒多时血冲脑的御史们渐渐无言。
    她掌握了上风，继续抛出关键所在，语气稍缓，讽笑道：“听昨御史中丞曾他已上折劝谏陛下，并也准备如你等一般以死谏上？那他现在人呢？本公主刚从御书房出来，可没见着他的弹劾奏章，只有你们的……”
    御史们脸色一下都变了，面面相觑，略有疑虑。苏景宁继续道：“罗云门已查实，程中丞并没有发病命危，他只是躲在家中，让你等来此送死罢了。”
    恰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他们难以置信自己受程得章蒙骗了，有些人顿时变得尴尬难言。而郭奉宁只是稍有愣怔，不以为意，重新鼓舞他们道：“这又如何？中丞大人贪生怕死不敢前来，只是驱使我等，可我等也不是只为听他言而已。如今罗云门压制百官威胁皇权，我等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他不撺掇，我郭奉宁也必要劝谏陛下，削罗云门之权，还朝堂安定！”
    苏景宁被他的傻气气笑了，再次向他走去，掩嘴笑道：“够了！你等还不醒悟？真是一群迂腐之辈，枉食君禄，为御史台言官，你们除了与罗云门作对，你们检举了几个臣贪官？据我所知，郭御史你在御史台任职五年，上了近百封检举弹劾贪官酷吏的折子，但是有几封得了结果？你心里没数吗？你所谓的安定朝堂，就是如此？官员贪墨不得检举惩治，官官相护，欺上瞒下，通敌叛国谓之常态！这样的安定就是你想要的？”
    郭奉宁愕然失言，如遭雷掣，呆在那里。
    “今你们所为，得好听，是为国为君，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成就你们自己的名节！好一个为宁为国死的郭奉宁，你以为你今从这护国台下跳下去就是为国捐躯了吗？就有人称颂你赞扬你？每年八月十号祭你一回？你等是想效仿屈子殉国？别妄想了，你们不是在死谏，你们是在宫！以死相，威胁陛下成全自己的政见，就是忠臣所为？不，本公主跟你直吧，你等直管去死，史官不会为你们记任何一笔，百官照常享乐自取其利，百姓只顾苟活谋生，街头巷尾绯言杂闻都比你们今之举更可做谈资！”
    苏景宁望而笑，将他们一一数过，宛若在看一场笑话，背过去，面向台下，再开口，无有忿意，而句句如刀，“还有谁会记得你们？唯一会记得你们的，就是你们效忠的陛下，因为他会把你们判为乱臣，因为你们今以死威他做自己不能做的事，将他置于万难之地，让他连宫门都出不了，还让他背上不纳忠言的昏君之名！你们一死倒是清净了，那你们效忠的陛下与国家呢？谁来守护，谁来尽忠？你等若真是这样的沽名钓誉之辈，就是糟蹋了诗书礼义，不通国策政治，不晓君国大义，留你们如此在世，必误我南晋！”
    郭奉宁等心中噔地一下，翻地覆，恰似信仰被推翻，猛然觉醒，才发现自己所为真是毫无意义……
    “你等饱读诗书，却眼如盲人耳若失聪，进了明堂金利禄场，还想清流自许？殊不知你们今此为，只会成全那些窃尧舜之词，违孔孟之道，一心贪权图利的人。”
    苏景宁于高台上眺望前方，站在此处，后是巍峨宫城，金顶红墙，雕梁画栋，锦绣辉煌，满庭倚翠，前方则可俯瞰长安城，参差十万楼台亭榭，不乏宏伟秀丽之处，条条长街广陌巾车辐辏，马走人行，匆匆浮生，再远处，隐约可见河流村舍山脉平原，袅袅炊烟，蓝如碧，苍穹流云，上盛普照，金光铺万宇千户，真是大好江山如图画啊……
    “古人云‘乱世用重典’，如今虽不是乱世，而南晋久受北梁威胁，国贫民苦，时时有倾危之险，当北梁使臣都敢在金之上公然辱没皇威讥嘲南晋，南晋已到何等险境，你等不明白？如今只有罗云门敢不顾自扯碎这‘盛世之象’，掘出弊病深根，彻查权贵为国除，你们以为罗云门不顾一切肃清朝堂，不惜以强硬手段，一度违抗君命臣言，是为什么？若不是到了不得不为的地步，罗云门何须如此！”
    他们也望向同一方向，只是他们看到的不只有长安城景，还有苏景宁茕茕孑立的背影，明明只是一女子而已，竟有如此见识胆魄，他们终于发现，苏景宁从不是可怕的幽暗深渊，而是光芒万丈的高耸雪峰。
    台下时刻注视着她动静的莫离这时紧张起来，她看出那些御史们绪都有些激动了，又不知苏景宁了什么，此时苏景宁站在高台边上，背对他们不观他们举止，而郭奉宁正在向苏景宁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