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冤枉啊!我真没有,真的没有啊!”裴宣云这回再没了之前那翩翩公子的样子,满脸鼻涕哈喇子不说,人更是软成了一滩稀泥。
看着这样表现的家伙,久经人事的孙伏伽立刻就拧上了眉头。
这小子,没干什么亏心事儿,那特么都对不起他这一坨的!
这就是现在孙伏伽,不对,应该是所有人的心中所想。陈宇站在远远的外围并没有什么反应,可以直接用冷淡来形容他现在的样子。
让我们接着看下去,这时反应再慢的人都已经察觉出了丝丝不对劲,更别提正站在一旁的原告谢谐了。这孩子虽然低着头,但那怨毒的眼睛已经攀升到了裴宣云的身上。
惊惧的裴宣云都来不及示警,就被疯狂扑出来的谢谐一下子跳到了身上。紧接着就是一声非人的叫声。
“哇啊!”谢谐双目赤红,赶在两边士卒拉扯他之前,一口咬上了那裴宣云的右朵,死死都不愿松口。
场面一下子也混乱了许多,下方百姓们纷纷叫好,那两个跑出来的士卒则满头大汗,怎么都拽不开双脚离地,只有牙齿稳稳咬合着的谢谐。
上面的情况就有些无奈了,御史台的老大魏征一歪头,看向了正中央坐着的孙伏伽,孙伏伽眼球晃了两圈,又转过去看向了依旧是刑部尚书的李靖。
毕竟是大唐的军神人物,扭无可扭的李靖没好气地甩了一眼不负责任的二人,自己则张口对下方其他士卒命令道:“还等什么呢?一个孩童,还需要我下去拉拽吗?”李靖说话的声音有一种金石敲击的感觉,让人极为不舒服。
下方的士卒闻言后就是一个哆嗦,立刻话也不说上前就拽。
这下子可就有效果了,先就是谢谐这里的第一反应。地面上‘耷拉、耷拉’掉了两颗牙齿。之后就是唯有裴宣云能够听到的声音了。
‘撕拉!’“啊!我得耳朵,我得耳朵!啊!”
“我擦?!泰森转......穿越了?”陈宇瞪大了眼睛,不由地吐出了这么一句。
反观裴宣云,现在已经疼得满地打滚,血迹更是染红了堂下的一大片地方。心有不甘的谢谐看着那哀嚎着的裴宣云,心中无比怨恨,且又十分的不甘。在狠狠地呕了一口牙间血后,谢谐就这么,鲜红着下颌,视线紧紧地锁着上首,放声大叫。
“你们这群坏人!坏了良心!我父为了大唐随陈将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现在尸身都还葬在塞外北地!呜呜。丢下我孤儿寡母,勉强度日。我母日夜剜心!为了抚养我长大,不辞劳苦地商作。就是他!他害得我家破人亡,连母亲哭瞎了双眼,都还不放过。凭什么!凭什么!阿耶啊~!你倒是说一句话啊!”泪水满面的孩子,掉了两颗牙齿,但还是生生嚼碎了裴宣云的耳朵。
但他不满足于这样,他真的一点都不满足。无助的孩子仰头望着苍天,放声高呼。
极具空灵的声音,盘圆萦绕在现场上空,久久不散。就在这时,如同苍天真的被他的事迹所感动了一样。
‘咔嚓!’一道晴天霹雳!
紧跟着乌云在分钟内翻滚而至,一道道雷电自上而下猛地劈砍了出来,如暴雨一样的鹅毛大雪突然降落,纷飞的一切让眼前的场景显得更加凄厉了不少。
“一定是可怜孩子的父亲。”“是啊,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好的一家子。”“哼,给了我,我就生啖其肉!敲骨吸髓!”“哎,看看那可怜的孩子,这么哭叫,何忍呐!”
下面的百姓哭了,淋着大雪,泪水从殿上一直落到了殿外,混合着那憋闷的洁白的雪花,悄然落在了那巨大的砖石之上。
与寻常百姓不同,上面还未明案情的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交换眼神的同时,他们都从对方的眸子中看出了丝丝震惊。
你可曾见过这般场景?怎么办?!这案子,还审么?!
这个问题萦绕在了三个主判的心头,大家每人的内心都是沉甸甸的。跟他们一样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板板整整,站在台下的陈宇!
谢广坤,那是陈宇自己的兵。家眷落得这般地步,案子却审了一半出此变故,认是他无敌聪颖,也一时间没了对策。
“哎,唯有择日再审才是上上策了,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写那么激烈的抨击了。”陈宇刚刚喃喃自语完,从他身后却忽然挤出了一个兵丁来。
仔细看去,那人身上穿着的,不正是上回没收自己佩刀的千牛卫铠甲吗?!
“报!陛下口谕,请刑部刑部尚书李靖、御史台御史大夫魏征、大理寺大理寺卿孙伏伽,即刻前往太极殿,不得延误!”说着,士兵朝上首位恭恭敬敬就是一例。接着腰未起,手却请向了外围。
同一时间,由外及内一群金吾卫开路,将百姓驱赶到了两旁,中间留住了一条可供四人并排行走的小道。
见到这般情景,上下四人同时松了一口气。陈宇甚至闭了闭困乏的眼睛,甩着头想要将如鹅毛大雪一样纷飞的思绪整理清楚。
只可惜,他人还未镇定下来,身边却也来人了。
“陈将军,陛下让您一同前往,上次的事情,得罪了。”哎呦!真不是冤家不聚头了,这不就是上回收拾自己的‘匪首’吗?!
若是往常情况的话,陈宇免不得要跟他叨叨上两句。只可惜,今天不是时候。陈宇只是轻点了点头,顺便抬手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与之前一个样,不愿意露脸。虽然全世界都知道,但陈宇还想要‘蒙在鼓里’。他知道,如果他今日露面了,那就必须要给予所有人所认为的犯人,雷霆一击!
为了大唐律法,为了军人的荣耀,更为了他陈氏这五年积累下来的‘薄面’。
多的就不再赘述了,陈宇跟着千牛卫,另外三人跟着金吾卫,一刻钟后已经聚首在了太极殿之上。趁着李二还没有来之前,惊讶的魏征先说话了。
“贤侄,你怎么在这里呢?!不是传闻陛下给了你密令,让你......”接下来的话还真不好明说,眨着眼装无辜的陈宇已经看到了另外两人的表情,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有些不好意思骗人的陈宇,尴尬地挠了挠头,呐呐地说道:“额,要不咱们还是看陛下怎么解释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好嘛,皮球让他一脚给踹到了李二的脸上。
正正好,那一脸不爽的李二已经从殿深处走了出来。至于陈宇的那句话嘛......
“朕叫他来的!怎地,人家忙着为大唐奋斗,背后却让人捅了刀子,朕不应该给他打个招呼的吗?!”话说的十分慢,却还掷地有声。任再乐观的人都知道,李世民发火了。
其实也对,陈宇不论怎么折腾,每一次都会给李二一个意想不到的好结果。可据李二所知,就在陈宇离开长安尽职尽责地为大唐效力之后,老巢居然被人掀了!
这简直就是士可忍孰不可忍的事儿,漫不说是这样的陈宇了,看看程咬金要捏死人全家就知道,这种东西,其实跟攻击一个世家,也没什么出入了。
见到下面的人都不说话,李二笑了。当然了,可想而知的事儿,李二笑的一点儿都不好看。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儿,公堂之上,居然让一个孩子咬掉了犯人的耳朵?传出去这不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吗?我大唐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杀人了,下回公堂之上是不是可以直接让冤人提刀乱砍呐?哼哼,这还不够呢,别着急认错啊孙伏伽!今天朕真算是开眼了!晴天落雷,喊冤白雪!哈哈,好啊,真好。在咱们贞观朝,有此等美景,真真儿的不负了朕对你们的苦心!”
李二是越说越不爽,越说越上纲上线,吓得下手为三人眼睛都发直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李二这家伙再说下去,万一特么说祖宗显灵了咋办?大刀可不能朝着自己砍哦!
本着这样的想法,三人行动整齐划一,一同弯腰行礼。
“臣等御下不严,臣等知错!”
“哼哼!好一个御下不严,你们几个的事儿,咱等会儿再说。再让你们看看这张纸吧。烽烟逐散墨云遮,我欲伸冤帝王家。谢女一身都是胆,虽欲辨雪却黄花。小子,你还真是有才情哈!名满大唐了都,还想要怎样!不过这事儿说来也是朕对不住你,现在又有雷又有雪的,千年难遇啊。写写写,给你纸,你给朕写上个百篇看看!”
还好这时候没有斗酒诗百篇这个词句,否则盛怒之下的李二,可能还会端上十几坛子酒精给陈宇灌喉咙里。
可怜的陈宇,就这么被拿着一叠子纸的李二推来推去,柔弱的像一个小宝宝。委屈的那就更别说了,以后请叫他陈玻璃,陈宝宝就好了。
追着陈宝宝的李二猛喘了一口气,扫视了一圈被他嚯嚯到乱七八糟的大殿,以及可怜吧啦蜷缩在角落的四根柱石,内心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其实吧,从本质上讲的话,他对这帮老兄弟还是十分依眷的。不论是物质上,还是心理上。陈宇就更别说了,任由他这么疯狂,李二还这么信任这小子,就已经说明了问题所在。
气儿也消了,折腾也折腾了,总该说正事儿了吧?
李二还偏不,他一屁股歪在沙发上,连旁边伺候着的陈琳都给一并赶了出去。见四下无人之后,他继续虐心道:“你们来说说吧,从药师开始,一个都跑不掉!程咬金那混账玩意儿等会儿就来,哼,还敢威胁大理寺了,真真的是长能耐了。”
呵呵,李二果然是天眼大帝,连程咬金的书信都给看了一空。暂不说这小气吧啦的家伙了,看看那可怜的李药师同志吧,这时候的李靖嘴巴已经苦涩到了极致。
最认可陈宇那‘缩头乌龟’战法的李靖,如今早已熟练地掌握了乌龟诀窍,张口便道:“陛下,臣认为,那裴宣云一定是有问题的,我们可以今日在大牢之中严加审讯,明日清楚缘由后,再从严处理,已决民心。”说到这里,可能很多人就要问了。这不说的挺好的吗?哪里有什么缩头的嫌疑呢?
这你就不懂了,让我们听听李先生对此的见解吧。
“你这跟废话有什么区别?!查不出来呢?不从严处理难道朕放了他不成?!”李二都让李靖的废话给逗乐了。
见李二那虎豹般的眼睛扫来,孙伏伽哆嗦着精神了不少,赶忙放声补充道:“查不出来?臣也认为那裴宣云嫌疑极大,若实在不行的话,就依那玉佩定论!斩了他!”
顺着孙伏伽的意思,魏征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要昧着良心干事儿呢?还是要劝说李二,反正这家伙急不可耐地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陛下,臣附议。据大理寺前期勘察现场找出证据来看,确实裴氏嫌疑很大。当时案发后,陈将军应该是第一个进去的,陈将军肯定不会有嫌疑,毕竟整个事情起头的时候,陈将军还在倭国。紧接着就是......空天军的三名士兵进入了现场,并且肆意破坏了现场所有证据。唯有那块玉佩,被谢氏之子,谢谐保存了下来。据我们事后查证,那三名空天军,正是隶属于刚刚换防河东区的,左骁龙卫猛狮营三队长裴进部下。这个裴进为河东裴氏族远支,一直从军于我内卫。不想,他却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说的人那是咬牙切齿,听者更是惨无人道。李二张嘴便骂道:“吃里扒外!这样猪狗之辈,怎能进内卫呢?!他人去哪儿了?”
顶着那快要掀翻屋子的声音,魏征又是一揖。细声答道:“回陛下,裴进于昨日晚在军营当中自戕,并留了一封请罪书。上面文......”魏征刚刚从他老腰里掏出来那封请罪书,李二一步上前就给夺了过来,根本不给老头子念的机会。
本来书信就短小无力,再加上李二那快进快出的性子,两下就给看了个透彻。接着李二一扬手就将信摔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啊?合着里里外外,他就是过去给裴宣云看看的?裴宣云也就是过去和眼瞎了的寡妇打了一架?!朕,朕真,真是瞎了眼!才能用这种猪狗!呼,呼,呼,不管事情如何,给朕夷了裴进三族!呼,呼接着说。”
帝王的愤怒是什么呢?就是陈宇现在看到的一切,裴进犯错了。他对不起自己所应忠诚的国家,那么,他的父母、孩子,也要惨遭屠戮。
陈宇想要说些什么,可理智却告诉他,他现在什么都没机会再说了。不等陈宇想明白的功夫,魏征继续说了起来。
“陛下,据臣来看,裴进所写的这封请罪书,完全就是一封脱罪书。而且前言不搭后语,毫无踪迹可言。臣认为,仅案发后他派手下军队围堵陈将军所部,以及毁坏现场此两项,裴宣云就已经脱不开干系了。还请陛下圣断。”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着。李二烦躁的内心也终于稍稍平静了些许,他晃了晃眶中瞳仁,轻咬着嘴唇叹息道:“去查吧,先去问裴宣云的事情。此事既然裴宣机愿意作证,说明于他裴氏干系不太大。暂且先不要扩到裴氏了。”说着李二抬眼看向苦主陈宇。
陈宇听后当然是要回应的,他昨夜让人给裴宣机书信,一小部分原因可就是这个。当然了,陈宇万万没想到,裴宣机如此心狠,直接将空天军的内应给毙了!
“臣......”
“陛下!陛下!陛下不好了,裴宣云自刎于大理寺牢房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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