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给我把药喝下去!
站在宋煜的面前,夜凌直直得盯着那个面目略显清瘦的中年人,他总觉得他的那双眼睛是见过的,可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想起是谁。
“凌王爷,人已经走了,看不看都一样,不过既然王爷想做个告别,我等可回避,只请王爷快些,不要误了吉时。”
宋煜说完命人将棺材放下,带着那些人走到了城门外的一片空地里。钰儿则仍旧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缓缓的挽起萦烟的手指,不知是死亡或是其他的原因,她的手指那么柔软,却那么冰凉,夜凌握在手心里,悲从中来。
他一直以为她可以等到自己夺取皇位的那一天,一直以为那时自己可以将她从夜凉的魔爪中救出,风光得纳她做他的妃子。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她的过去,从那个烟柳河畔的月夜开始,他就这样想过。
可是当年,却偏偏就是他自己,将她亲手断送给了夜凉,也就是他自己,为了如今掌握的皇位,将她无辜的幽魂葬送给了上天。对于她来说,他这个爱着她的男人就只是个罪人,或许,不配爱。
斯人已去,就让她安息吧。夜凌叹息得对自己说,让她安静的走,比什么都好。她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此时或许对于她来说才是最好的。至于自己,也只能作为人生中美好的记忆,嵌在心底。
是的,他会记住那个夜晚,在明月妩媚之中听到她的琴声;他会记住那个夜晚,在圆月朦胧之中抱紧她的身体。
放开萦烟的手指,夜凌在她的额上轻轻得烙下个带着热度的吻。起身,看了一眼已然含满着泪的钰儿眼中愤恨的神情,笑着,站在离棺材不远的地方,等着抬棺材的人过来,看他们盖棺。
“这是一张百两的银票,请管事的找块风水好的地方安葬这位姑娘,权当是弟弟对哥哥的尊重。”
最后,夜凌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交到抬轿子人的手中,点了点头便走了。钰儿刚刚还好像生根的脚,却忽然抬起来,然而看着夜凌去的方向,再看看棺材里的萦烟和宋煜等人,又站住了。
“好了,盖棺,起棺!我们走!”
宋煜高高的喊了一声,仍旧是不紧不慢的速度,棺材朝着城外的乱葬岗去了。
钰儿抬头望着高高的城门,直到夜凌上去了,又看了一眼,眼里终于还是有泪落下来,可是又拼命的忍住了。她把手握的紧紧的,嘴唇也咬出了青色,却好像仍旧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抬头看到乱葬岗,想想萦烟,又大声的哭出来。那哭声比刚刚更加惨痛了,但里面已不只是为萦烟的哀痛,也有,属于她自己的。
进入了乱葬岗,宋煜和打幡的人却只是走,并不停下来,直到乱葬岗的尽头的一间茅草屋里,他们才将棺材放下。揭开棺木,宋煜将萦烟从里面抱出来,打幡的盖上棺木,带着人出去了。
钰儿眼看着他们把棺木放进一个早已挖好的深坑里,念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开始往棺木上盖土。一时间急了,刚刚想要喊出来,却被宋煜拉住,摇了摇头,钰儿虽然看不懂,也只好闭嘴了。
等到那些人埋完了回来,宋煜为头,背着萦烟钻进了藏在了中空的土炕下的地道里,后面跟着的几个人,包括钰儿在内,也跟着钻了进去。
地道似乎建了许多年了,墙面干干净净,上面一例插着火把,宋煜一边向里走,一边将火把点燃,整个地道里便是通明的。
刚开始路还有些崎岖,才下去是软软的土,渐渐的变成了石头,地上有了些水迹,再向里走,就听到了水滴的声音。钰儿渐渐的看到了些光芒,然而宋煜却并不向那边走,而是绕过她渐渐迷失的道路,向另外一条走去。
在黑暗中久了,钰儿连时间也不清楚,只知道她们走了许久。汗水湿透了脊背,喘气的声音越来越大,两条腿发酸,脚被每块石头都铬的疼。然而背着萦烟的宋煜,那些抬了一路棺材的人,却丝毫没有累的迹象。
钰儿纵然仍旧不懂事,却跟了夜凉有五年了。五年来夜凉从不瞒她任何事,只是她即使看到也不懂罢了。但至少学会了不问,故而此时有些奇怪,也只好勉强的跟着。其实,她连背着萦烟的人是谁也不知。
直到快要走不动的时候,路开始向上,走了不远,忽然有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等钰儿反映过来,竟然已经到了处不知名的地方。只见眼前黑漆漆的一颗颗的高过三四人的树木,脚下湿润的土地。
“这,这是哪里?”
因着太多的谜团,钰儿还是轻声的问道。她的眼睛看向了宋煜,直到此时,她才开始怀疑他是那个老管家,可又不敢确定。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而是仍旧朝着一条他们似乎非常熟悉的道路走着,直到密林深处,一片开阔之地,一座看似猎户农家的小茅草房。此时看清楚天空,钰儿才知道,她们竟然从清晨一直走到半夜。
门吱呀一声打开,钰儿几乎叫出了声音,因为站在那里,一袭白衣的,竟然是应该还藏在棺材里的夜凉!
但他看到她们反倒并不惊讶,待到抬棺材的人行了礼,夜凉便从宋煜身上接过了萦烟,将她抱进了屋子里。安排过那些人吃饭休息,宋煜也跟着进来,摘去面罩的瞬间,钰儿又忍不住想叫出来,因为那场景实在可怕,像是忽然把皮揭了似的。
然而皮后的面容,却是异常的清秀冷峻,一张白皙的面庞上,修长的眉眼,薄唇高鼻,二十出头的年纪,轻轻一笑,面容疏朗。
轻轻给萦烟的唇里喂进些透明的汁液,夜凉抱着她,看着药顺着她有些干燥的唇流进去,却迟迟不见她醒来,不禁慌张得抬起头看了一眼宋煜,迎接到的,也是皱起的眉头和无奈的痛苦。
“烟儿,烟儿,醒醒,醒醒,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夜凉啊。你记得那天晚上我告诉你,我叫夜凉。烟儿,烟儿,不能睡,醒醒,快醒醒,我们还得走,还要去更远的地方,我还没有平安,你怎么放得下?”
夜凉却不停得摇着萦烟的身体,他不相信,不相信她就这样死去了。他知道那毒药可能会让人真的死去,可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竟然,竟然成为了那种可能!
他劝过她的,劝过她不要喝,只是喝一些睡眠的药,只要让夜凌以为她死了就可以。可是她一定要喝,一定要冒这样的风险!
“夜凉,没用了,没有脉搏了。你放下,让她休息吧。”
宋煜却只能冷静,纵然此时此刻,他的心其实也许比夜凉的还痛。可是他不能让两个人都疯狂起来,他们要去的地方很远,他们要走的路也很长,不能,尤其此时此刻不能慌了神。夜凌还是随时可能来的!
“胡说!煜,解药,解药不对是不是,是不是我拿错饿了解药,你看看,快看看。对,一定是我拿错了!”
夜凉慌张的把那只瓶子再次摸出来放进宋煜的手里,满怀希望得看着他。他不能失去她,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他决不能失去她。
他爱她的,虽然,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可是现在他明白了,他冤枉了她两年多,他折磨了她两年多,也爱了她两年!直到现在他才真的明白,她才是最爱他的女人,为了他,愿意连生命也舍去的女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懂了的时候,她却再也不能醒来看着他,感受他了!
“夜凉,没有拿错。药是对的。你冷静一点,她用生命换你的,不是为了让你这样,我们以后的路还很长。你记不记得她说过,想看你穿上她做的衣服,所以,你,别这样。冷静一点。”
宋煜真的很想用激烈的方式让夜凉醒来,不要这样像个傻男人一样的哭。可是他做不到,他疼,他的心在疼。那其中的复杂是无人能晓的。他疼她的可怜,疼她的付出,疼她的痴心。也疼夜凉的悔恨,夜凉的痛苦。
可是,他却有种报复的感觉,仿佛是在说你没有珍惜这个女人,看到了吧,看到了现在的一切,当你落魄,只有她仍旧肯为你付出生命。
“不,不可能。她不会死的,煜,你说过,只有三分的可能,她怎么会是?也许,药还没有起效,我要等着,等着她醒来,相信我,她会醒的,啊!”
夜凉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自言自语,再也不管到底谁在旁边,把萦烟紧紧得抱在怀里,贴着她冰凉的脸,怎么也不肯离开她的身体。
宋煜无奈,只得在旁边坐下来。萦烟的身体太弱,同时还受了伤,对别人来说三分的可能,对于她来说,也许是五分,甚至更多。他劝过,夜凉也劝过,可她说,夜凌不是好骗的,所以,还是喝下去了。
钰儿站在原地,她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太子忽然这样亲切的叫已经死去的萦烟,为什么他们给她喝药,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醒来?而又是为什么,明明应该在棺材里藏着的夜凉,却竟然可以等在这里?
“钰儿,我们出去吧。”
终于,宋煜放弃了。他允许夜凉在这里最后对萦烟做个告别,或许明天他可以打起精神重新开始。毕竟,他并非软弱的男人。况且如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当真正的答案出来的时候,他需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从而为以后做必要的打算。
钰儿听说,只好放弃了继续守着夜凉,跟着宋煜出来到了旁边的房间。然而刚刚进去,她却忽然一阵的紧张,她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他们一定都知道了。她其实根本不该来,也没脸面对夜凉和萦烟。可是这一切实在来的太快太过紧张,她甚至没来得及清点清楚自己的罪恶。
“钰儿,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吧,至少无论是我,还是夜凉,都会相信你。”
坐下来,宋煜直视着钰儿的眼睛。钰儿不禁把身体缩起来,难受的后退了半步,摇着头,泪就落下来了。她一直不知道,竟然是自己害了他们。
“对不起,对不起!”
许久许久,钰儿也只能抽泣的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男人并不是爱她的,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无缘无故的被人利用却不自知。她更没有想过,夜凉怀疑萦烟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她做的!
“钰儿,我和夜凉把你带来,就说明我们需要的不是道歉。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必须知道,这是你赎罪唯一的机会。”
宋煜的口气俨然变了。其实他和夜凉都没有想到,这些年来真正的背叛者竟然是钰儿,他们一直在找,甚至曾经把所有的怀疑都集中在萦烟的身上。但是居然没有想过,她来之前的那些所谓的小意外是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人!我们,实在灯会上认识的,那时候,他明明只是个卖首饰的人!那是个阴谋,他的阴谋。我喜欢上他了,灯会的时候,我看上一支钗,没有钱买,让他留给我。过了好久我去,以为他不会在了,可他说,他一直在那里等我。我以为遇到了有心的人,我以为他是真的很喜欢我,所以什么都告诉他,我以为那些都不是秘密!”
开始,钰儿还只是自言自语,渐渐的,她变成了一种哭诉。她没有想到,那个她一心喜欢的,甚至偷偷以身相许的卖首饰的小商人,居然是夜凌。更没有想到,她认为的所有不重要的,只是用来倾诉的事情,竟然被他利用,让他有机会把太子宫摸得清清楚楚,让他有机会害死了萦烟!
“好吧,我懂了。钰儿,不要再想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夜凉清醒以后,我想你还能说出更多。”
宋煜不想再听了。一个傻到彻底的错误,居然让他和夜凉摸了这么多年,居然最后全部栽赃到萦烟的头上。她那么无辜,如今。他不能再想了,明天,也不能让夜凉再想下去了。
夜,静谧的沉浸在深邃的黑暗中。月光被过于茂密得树林遮挡着,难以看的清楚,只有细微的光亮,透过密密的树林,把光线射进房间里。
夜凉轻轻捧着萦烟的脸,把她每一寸肌肤都抚摸过,凉了,他就再摸上去,他相信她的身体会有温度的,不会这么一直冷下去。
她一定没有死,她的身体仍旧那么柔软,甚至带着些温度。可是夜凉觉得好冷,觉得害怕,他希望她睁开眼睛对自己说说话,哪怕只是笑,哪怕只是如同那夜在弱水苑,牵住他的手也可以,因为他真的好希望被她温暖,因为直到此时他才发觉,一直冷清的她,其实是如同太阳一样的。
点燃了蜡烛,用被子把她裹在里面,夜凉拼命的想要给她点温度,他相信这样她就可以醒来,只要她的身体暖起来,就会醒了。从前她那么喜欢他的怀抱,从前他欺负她的时候,她都把身体贴近他从他的身上寻找温暖,所以现在他不能离开她,不能让她这么冷,不能让她带着孤独走。
颤抖的伸出手,揭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包裹,里面干干净净得躺着一包白色的柔软的衣服,上面的龙仍旧那么栩栩如生。
“烟儿,我从来没有扔掉它们。你知道后来宋煜告诉我说,你想看着我穿上这些衣服的时候,我忽然就被抽空了,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傻丫头,你为什么这么爱我,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被爱过,母后死后,就再也没有。”
泪砸在萦烟的脸上,缓缓的流过她温润的脸庞,夜凉没来得及注意到究竟是他的泪水还是萦烟的,只是把粘着泪的脸贴在她脸上,不断的厮磨着。他不想这样抛弃她,不是为了还什么,仅仅为了爱她。
“其实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要你这样忍着,宠着,要你这样拿性命来让我懂事。可是烟儿你相信吗,我也愿意宠你,愿意把你当孩子,你要给我机会,你要给我机会也这样的爱你,好不好?”
夜凉已经绝望了,他想她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或许死亡对于她来说只是种解脱,解脱自己带给她的无限羞辱了折磨。其实他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她的身份地位,那一切都是借口,借口自己不要去爱,不要去爱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但是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错了,爱情是不需要所谓的来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她爱他的时候,有什么目的和理由吗,完全没有。
可是自己真的是个笨蛋白痴,居然这么爱他的她,他都不会珍惜,都要去怀疑。居然明明摆在眼前的事实,他却不去查,反而把所有怪罪在她的身上。
怀里的柔软身体分明的动了一下,夜凉忙低头,在他绝望得以为错觉的时候,萦烟的眼皮却动了动,然后慢慢的,透着一线光线,虚弱的睁开眼睛,抬起眼皮,看到了夜凉,于是笑起来。
那时候,月亮升到了天的最中间。
第二日清晨启程,越过树林的山岗,萦烟渐渐的闻到了海水腥咸的味道,她猜测这里应该离海边很近,而她们要去的地方可能是传说中的海赢国。
因为无论是南冥还是北冥,全部靠陆路运输,海赢国则在这两国的边界,占据了海上领土,而因为它的神秘,南北冥从未派任何使臣去访。
可是夜凉为何在此时选择去那个荒芜的地方,她却猜测不透。夜凉绝非轻易投降的人,所以他此去可能只是积蓄力量等待反击。
然而根据她的推测,他应该在南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去南冥无疑是个好选择,可是他居然选择了完全不熟悉的海赢国。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则其实他对海赢的熟悉远远超过了南冥,二则,南冥国属于他的势力出现了危机,背叛或者临阵倒戈。她希望不是后者。
直到那艘早已停泊的小船驶出树林,她们在海上行进了将近半个时辰,中途爬上了早已等待在海中的一艘巨大的船只,夜凉才对萦烟放松得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未及梳理整齐的长发,算是安慰。
“我们要去海赢国?”
站在船头,萦烟望着苍茫无际的大海,钰儿和几个夜凉的手下出现了晕船的反映,倒是她好像完全没有关系,吹着海风轻声问夜凉。
“是,烟儿害怕吗,那可是个传说中的荒蛮之地。”
夜凉似乎是故意这样说的,他看得出来她不仅不怕,反而眼神中充满了带着冒险的向往。他想她果然不是个普通的女人,可是从决定带她离开开始,他就不准备后悔。他选择了信任她,因为那样的时候,她肯用性命保护他。
“怕,但不是,有你在吗?”
萦烟笑着回答夜凉,抬起眼睛看着夜凉的时候,那么深情。她听到了,听到了他那时说的所有的话,所以明明已经踏上了不归的路,却还是忍不住回来了。她还没有看到他穿上龙袍,她不能走。
夜凉于是不再说话了,把她的肩拥在怀里轻柔的抚摸着,也看着远远的方向。按照他的安排,此时海赢国应该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那个真正属于他的国度,那个祖母留给他最好的遗产。
然而滚滚的波涛之中,幸福的或许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宋煜的头脑里有些烦乱,他很难控制住思绪不去想萦烟,却还是想了。他发觉他爱上了个不该爱的女人,就像那个女人当初爱上夜凉一样。
可此时此刻他想要祝福她,真心的替她高兴却又难以摆脱的嫉妒和疯狂。况且还有海赢国的形势,或许并非夜凉想的那样完美。女人太强不是好事,况且太后原本的意思就是为了给夜凉个生存的地方,而非给他反扑北冥的力量。那个老太太或许非常宠爱这个孙子,却未必喜欢他强势。
当然,还有钰儿,手边放了将近一本书般的纸堆,那滚滚的海水,任何时候都可能成为她的葬身之地,因为悔恨的泪,几乎填满了这海。
“太子,娘娘,钰儿姑娘跳海了。”
正在船头的夜凉和萦烟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回头,萦烟动了动身体,却站住了。
“现在呢?”
很显然,她看出士兵并没有慌张,钰儿恐怕此时此刻已经被救上了,她没必要那么惊慌,否则这种情绪很容易传染给下面的人。
“已经救上来了,在后舱休息。不过她的情绪很不稳定。”
士兵忙汇报。萦烟点了点头,抬头望着夜凉的眼睛,温和的笑了笑,抬手轻轻的按在他的手上,嘴角仍旧是平静的。
“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萦烟说完转身走了,夜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俨然间看到了儿时祖母的身影。那时皇祖母也是如此,无论怎样的事情都不会让她惊慌,看着先皇的眼睛永远那么胸有成竹,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当年祖母也正是用如今他用的方法离开了皇宫,创立了那个传说之中神秘的海赢国,为如今的他留了一条后路,皇祖母,就等了。
海风仍旧在垂着,萦烟即使在船舱之中也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嗖嗖的冷风。拉开门,钰儿的哭声便伴着风声而来。萦烟淡淡的叹了口气,低头进去了。那瞬间叮当的头饰声音,恰好把钰儿惊醒。
“娘娘。”
顿了片刻,钰儿大约预料到萦烟会来,表情里是悲哀的神色,她摇了摇头,仿佛告诉萦烟别劝她了,没用的。
“怎么了,仅仅这样的小事就难以承受了吗?以后要走的路那么长,你准备抛弃我,让我独自面对以后吗?”
萦烟站在钰儿的对面,她的笑容里那么宽容,全然没有半点的责备。其实即使知道了真相,她也从来没有怨过钰儿。
她相信钰儿对于夜凉的忠心,只是夜凉的悉心维护反倒让她难以真正的成长。就像当初她在花满楼的时候可以面对各样的嫖客,却无法面对太子宫其实简单的形势一样,她们都需要成长。
只是她付出代价换来了夜凉的信任,钰儿付出代价换来的却只是她还没有看清楚的成长。但是越是成长的人,越是有用。
“娘娘。”
钰儿深深的唤了一句,有愧疚有难过,还有许多的不敢相信和高兴,她说不出的复杂。然而她仍旧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因为她带来的灾难实在太多了,无论是对于夜凉还是萦烟,都无法救赎。
“好了钰儿,我们现在需要你。我已经习惯你在身边了,太子也习惯了你伺候,现在就算你真的想走,我们也不想,所以打起精神,你要相信,夜凉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他还能站起来,你也是如此。”
萦烟把钰儿的手握住,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钰儿就觉得好像风也变得温暖了,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她第一次发觉,原来萦烟有这样的力量。只是她或许并不知道,她的力量,竟然来源于那些年无奈的青楼生涯。
海风仍旧在呼啸着,萦烟看了看船外一望无际的大海,她在猜测,以后又会是怎样?
“都交代了吗?”
感觉到宋煜站在自己的身后,夜凉漠然得问道,好像背叛他的人根本不是他维护了十几年,并且疼爱了十几年如同妹妹一般的钰儿。
“具体的情况都说清楚了,不过我总觉得这孩子隐瞒了什么,应该只是感情上的问题,让萦烟跟她谈谈,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宋煜垂着海风,说话的口气也悠闲了许多。或许因为他们早已预料到有一天可能会必须放弃北冥国,到那个几乎完全陌生的地方去重新开始,重新整顿一眼,无论他还是夜凉,都没有因此而懊悔。
“煜,我常常想你当年是不是跟错了主子看错了人,不过现在我倒是可以确定,你没有,至少从萦烟这里来说没有。”
夜凉回头,把身体慢慢的靠在船上,看着宋煜的眼里的笑意有些自嘲的味道。哪朝哪代,听说过太子居然被撵到海上荒蛮之地去得?而且那里所有的一切还是皇祖母早已准备好的,他,只能用无能形容。
“哦?我倒不这样认为。不过萦烟的问题上我愿意接受你的夸奖,虽然听起来不那么好,但至少算是你难得听话的一次。”
宋煜笑着摇了摇头,靠近夜凉一些站住。开始夜凉只是想利用萦烟找到龙符,但宋煜却让他顺水推舟,利用钰儿和夜凌的关系将错误的信息传达出去,从而在萦烟出殡的时候,把夜凌的注意力吸引到城门,夜凉则带人从地道里顺利的逃出。
那时夜凉曾经怀疑过萦烟,因为即使知道了钰儿和夜凌的关系,他也着实利用钰儿作了不少事情,可是仍旧对萦烟抱着三分的怀疑。
因为那个男人对她实在太不简单了,居然肯貌似夜闯太子宫。可这回,他听了宋煜的劝说,况且除了萦烟,绝没有更好的人选,而她,也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龙符做的怎样了?”
夜凉不禁摸到了怀里那块被萦烟在紫兰的房间里塞进来的东西。他至今没有问她怎么会知道龙符,怎么会知道龙符在哪里,怎么会偏偏在那个时候轻易得找到,但至少,现在龙符的样式已经在他的手里了。
“都已经做好了,我派人给各地的勤王大军都发了一份,相信此时夜凌正被这些人整的头疼欲裂。军符这种东西,有时候真是可笑。”
宋煜的笑容里有种邪恶的东西,夜凉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他不止一次得发觉宋煜是个坏人,为了达到目的而坏的人。不过他就是喜欢他这点,他们两个人之间必须有一个是这样的人,否则这天下,早就是夜凌的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也太小看他了。我记得儿时皇祖母问我们,如何能消除皇室内部兄弟间残杀的权威之争。我说的是以仁治国,夜凌回答的却是,削除藩镇。那是九岁时候的事情了,你可以想象,那时很可能成为未来藩王的他,居然这样想,那么恐怕他早已觊觎皇位,并且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我们,不过是提前给他送了份登基的厚礼罢了。”
夜凉说完,竟而对着大海的尽头笑起来,削除藩镇,不是‘杯酒释兵权’那么简单的事情,就让夜凌先帮他完成吧。
“宋管家。”
见到宋煜,萦烟仍旧如同从前一般的屈身行了礼。夜凉还没有给她任何名份,她之所以选择不再在他眼前行大礼,一则是为了行动方便,二则是她从他的眼里看得出他讨厌这种礼节。
“娘娘。劳烦娘娘安慰钰儿,不知她现在如何?”
宋煜也只好还礼。现在的萦烟不是当初的那个女人了。当初那个爱的傻,现在这个爱的精明,两个他都喜欢,不过喜欢与否,与他无关了。
“宋管家放心,钰儿不会再寻短见了,她说有些话想对您说,我出来代她传话,麻烦您去她屋子里细谈。”
萦烟慢慢的把每个字都说清楚,把头向船舱里点了点,对宋煜说完,便轻轻点头到夜凉身边去了。
“放心,钰儿的情绪已经平稳。不过有件事可能有些难办,她肚子里有了凌王爷的孩子。你知道,这样的情况在北冥是要被沉湖的,她害怕去了海赢国无法立足,再有愧疚,才准备跳海。我想宋管家已经知道了。”
站在夜凉的身边,萦烟轻声说道。说到孩子的问题,她倒是这些年从未怀过夜凉的子嗣,恐怕是宋煜在药里放过什么吧,况且她身子一直不好。
“海赢国是皇祖母治下的领土,皇祖母素来是讲究正统的人,尤其是这些年年龄大了,对于祖制礼仪更加注重,钰儿的担忧恐怕并不为过。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把她给了宋煜,煜的年龄也不小了。”
夜凉低头看了看萦烟,似乎是在等着她的同意。但是萦烟却略显出一些惊讶,表情微微的皱起来,她听到钰儿的愿望和夜凉的思虑却完全不同。
“太子难道从来没想过纳了钰儿吗?”
萦烟此时站着的位置仿佛根本就在夜凉之外。仿佛她不是个爱着夜凉的女人而是别人的爱人,她这样做仅仅想要成全他和钰儿。
也难怪夜凉听完之后表情里有些不悦和不解,不过萦烟不是一直都很贤惠吗?况且现在她应该知道自己的地位与往日不同。
“纳了,你觉得本王娶了钰儿是不是更合意?”
夜凉不知为何的生气了,他就是不舒服她这点,行动里总是对他有千万分的在意,可说话之间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他的存在。无论是从前像个奴隶一般,还是如今如同公主一样,似乎他怎样的拥有她,却摸不透她的心。
萦烟却顺势低了头,把目光向了远处,并不回答夜凉的问题了。
钰儿告诉她,其实她心里一直很喜欢夜凉这个‘哥哥’,可是她知道他们身份悬殊,所以当看到与夜凉有几分想象的夜凌,并且以为他只是个卖东西的小商人的时候,才会记住他,并且爱上他。
可是如今却怀了夜凌的孩子,作了对不起夜凉的事情,她无颜再活在世上,早早的想好了自杀。
那时萦烟便想到了夜凉,她能感觉得出夜凉对于钰儿的感情深,至于夜凉的,是兄妹而非爱情,她也是懂得的。可是她想给钰儿一个希望,不能让她活在悲伤里。而自己,论起身份的话,她才最不可能成为夜凉的未来。
那次之后,夜凉却再也没有提及钰儿的安排,萦烟想他是有自己的打算,故而钰儿问了几次,她也只是做如是的回答。
海赢国的航行,如果是普通的渔船至少需要十天,而夜凉的这艘船则只需要五天。故而到四天的时候,已经远远得可以望到海赢国的岛屿了。
“宋管家,海赢国之所以会出现时而隐秘,时而出现的景象,应该和季节有关系吧?冬春季节的时候,海上的雾气会特别重,所以海岛完全被隐蔽了,人们会以为看不到。而夏季和秋季,天高气爽,海上的雾气会散去,也就看得清了。”
萦烟屈腿坐在甲板上吹着风,笑着问坐在她对面摆弄着手里棋子的宋煜。她的棋子已经下去有一刻了,他却还没有落。
“看来娘娘不仅把我屋里的书读遍了,也琢磨透了。娘娘是聪慧过人,这些小小的伎俩,能蛮得过粗鄙的渔民,却瞒不过您。”
宋煜终于还是落子了,却觉得无论怎样走,都要掉进萦烟的棋阵里。除非他不落子,或者干脆承认自己输了,否则只要进去,就不能轻易的出来。这个女人,哪里像是刚刚学棋两天的人?
“就如同排兵布阵,也需要老天帮忙。这个,宋管家别忘了,您可是答应了我,早晚要将那本书给我的。”
萦烟笑着,把手里的白子落下去,细白的手指慢慢的收拢着那些黑子,棋盘上已然看不到多少的时候,仍旧盯着棋盘的宋煜才似乎恍然大悟,垂下眉头笑起来。双脚并拢站起,摇了摇头。
“娘娘这是笑话我呢,娘娘用不着看书,便是光靠耳朵听,眼睛看,也已经学的比书上还多。宋煜自恃聪明,比起娘娘,甘拜下风!”
说完他把那本早已作为赌局的书放在棋盘上,转身却恰好碰到了和钰儿出来的夜凉,低头,恰好飘到了萦烟垂首收书的瞬间。他想说些什么,却无从张口,只得迅速的离开了船板,回到了舱内。
“娘娘!谢谢娘娘,钰儿,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娘娘,娘娘放心,以后钰儿在太子身边,也一定会和娘娘一起伺候好太子。”
钰儿看到萦烟站起来,脱离了夜凉冲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只不停的感谢。萦烟心中终究有些意外,然而抬起手,她犹豫得握住了钰儿的。轻轻点头笑了笑。低头继续整理好棋盘,把黑的,白的,分的清清楚楚。
“本王已经纳了钰儿,以后她就是本王的侍妾,进了海赢国,她会暂时住在别处,生了孩子就可以进宫,这样,你总该和我说话了吧?”
夜凉在萦烟身边带着愠怒的声调说道。他实在没办法理解她,只因他不愿答应纳了钰儿,几天来她竟然不与他对视不和他说话!好吧,既然她愿意和别人分享他,他也不会介意纳了钰儿,反正他也准备照顾钰儿一生的。
“恭喜太子,谢太子成全钰儿的心意。”
萦烟手里的棋子已经深深的印进了手心,然而她只得躬身行礼,对夜凉说了这句不温不火的话。她这样做的无奈,他是不可能理解的。可是,他怎么能不理解?难道,他如今还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萦烟抬眼看了看,淡淡的笑着,站起来对夜凉行了礼,拿起茶壶倒出杯茶,敬给了坐下来的夜凉。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船板上有人在唱着北冥的歌曲,想来是思念家乡了。明日就到海赢国,所以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开始整理东西,那歌声听起来有些飘渺的孤独。在安静的船舱里隐隐回荡着。
手忽然被握住,她抬眼看着夜凉,在他身边静默的坐下了,任由着那只手被他捏在手里,不断的抚摸着。
“为什么?”
终于,夜凉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他觉得她偶尔对自己那么陌生那么遥远,好像无论他怎样靠近她,她都会躲开一样。就像这次,明明她是爱着他的,却为何要让他纳了钰儿?难道她也如同其他女人般的‘贤惠’?
“太子多虑了,没有为什么。太子到了海赢也定然是一国之君,历史上哪个君主没有三宫六院,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有妻妾成群,太子何必在意呢?”
萦烟轻轻得把手从夜凉的手里抽出来,那动作不轻不重,既让夜凉感觉到了温度的离开,却留下了丝缕的情感。
直到此时夜凉才注意到摊放在蹋边的包裹,里面整齐的叠放着几件衣服,薄薄的,皆是白色。从他手里离开的那双手,此时翻飞着,把包裹已经捆好,放在空荡荡的柜子里。
夜凉觉得或许她还有些恨自己,或者对自己不放心。他也实在对不起她,跟了自己的两三年里,只做过一件像样的华服,也是按照宫里的例子做的,若不是她身材窈窕,恐怕要被人看不起了。
腰身被软软的环上,肩上有落下来的力量,柔柔的,伴着点湿润,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温暖的印记。萦烟垂首,轻笑,把那双环在腰上的手扣住,微微的抬起头,让自己的脸贴在夜凉的脸上。
“烟儿,以后本王会好好待你,但是,纳妃的事情是最后一次了,绝不可再提,知道了?”
把萦烟的身子转过来,夜凉看着萦烟带着红的脸,用手指慢慢的抚摸着她的额头和唇,把她想说的话全部压住了。
萦烟只得笑了笑,那笑容中的凄然到底是没瞒过夜凉的眼睛,现在他喜欢看她,爱看她,可是她眼底总有种抹不去的忧伤,为什么,又有多深,他不想问那么多,只要她不说,他就不会问。
“太子,海赢国是什么样子,你说给我听听吧?”
终于准备转移话题,萦烟坐下来,半躺在夜凉的怀里,由着他的手抚摸着她的长发,用暖暖的声音问夜凉。
“海赢国,烟儿,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地方。皇祖母看透了皇宫里的尔虞我诈,趁着母后去世的事情,服下了毒药准备了解此生,却在陵墓之中被人救起,辗转到了这个岛屿。至于其中究竟怎样的缘故,通信之中,不便明说,或许去了就知道。”
夜凉如此说完的时候,萦烟却似乎已经睡着了。他笑了笑,脸却忽然如凝冻了一般,这,他从来没想过,或许那个海赢,根本是个无底的洞! 如同夜凉这样想得,同样还有宋煜和已经似乎睡着的萦烟。她不会轻易的问夜凉一个问题,在宋煜给她看的一些书信之中,她已经看到了危机的存在。
可是她不能说,因为在那里的人不是别人,是爱着夜凉的皇祖母。可是这个人究竟是否和夜凉有着同样的想法,而这些年通信的人究竟是皇祖母还是其他人,都值得深思。她不得不如此提醒夜凉。
走出船舱,宋煜正站在船头,夜凉想或许刚刚唱歌的人是他。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听过宋煜唱歌,至多的,见过他吹箫几次罢了。
宋煜是在夜凉五六岁的时候就来到他身边的,年龄,如果他没有说假话,应该比夜凉打个三四岁吧。不过他总觉得从他出现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的。
那时候皇祖母为了给他选老师,而把天下的人才都看遍了,偏偏老师没有选到,却选了个小小的侍从在身边。那时候宋煜高出他两个头,他总是得仰着头看他。
如今十几年也过去了,夜凉已经和宋煜对视了,他却已然是那般俊朗的面容,没有丝毫的改变。
母后死的时候,大火燃烧了整个合欢殿,夜凉至始至终不明白那样的夜晚为何母后竟然被烧死,而父皇却出来了。同时烧死的,还有两个宫女和一个叫做南扇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宋煜了。
宋煜逃出来了,那似乎早已是个阴谋,一个刚刚进宫的孩子成了他的替死鬼,南扇改名宋煜,化装成老者,成了太子宫的管家。至于皇祖母,日日为她的亲侄女,也就是夜凉的母后痛苦,直至服毒死亡。
父皇为皇祖母建造的宏伟陵园不过刚刚建成,抬着皇祖母棺材的浩浩荡荡人群已经进入。然而那天的夜里,莫名的死去皇祖母莫名的被化妆的师傅救醒,从陵墓中顺利的逃出。一年后,夜凉从宋煜的手里接过了皇祖母的来信。
这一切都应该是顺理成章的,无论是宋煜的改装,还是皇祖母的逃离,它们仿佛早已安排好的戏,只要夜凉如同木偶般的演着就好。
可夜凉从来没有想过,宋煜从何处来,为何他轻易的成为了他的侍从。而皇祖母究竟是谁,又为何能够在服毒死亡之后重生,为何在重生逃离到海赢国之后,立刻便成为了海赢国现在的国主?
是的,他调查过,却一无所获。宋煜所有给过他的那些信息完全找不到踪迹,但除了他,夜凉不知道自己还能真正的信任谁。他相信母后说过的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选择了宋煜,他必须相信他。
“还不睡么?”
打破了沉默,宋煜开口了,他问旁边的夜凉。夜凉点了点头,依旧看着远方。天蒙蒙亮了,海赢国已然可以看到些清晰的影子。
“再靠近,就会有国主派来的船只迎接我们。”
宋煜似乎觉得该说些什么。自从上船之后夜凉和他的对话少之又少,宋煜甚至觉得如今他对萦烟的信任都要比自己多几分。不过,夜凉疑心重,就算是萦烟他也未必全信,纵然自己跟了他十几年,亦是如此。
“太子,这个人自称是海赢国派来的使者,还带了一封信来,请太子过目。”
果然如宋煜所说,天大亮的时候,夜凉的心腹手下带来了海赢国使者的国书。上面有皇祖母当年在北冥宫廷用过的玉印,信的内容是让夜凉跟随使者,带所有家眷及属下一同转移船只,前往海赢国都。
夜凉抬眼看了看宋煜,他点了点头。萦烟此时已然装扮整齐,带着钰儿出了船舱。互相介绍之后,行过了礼。
“那么太子,我们现在就走吧,虽然岛国近在眼前,可真到了国都也中午了。国主早已备好家宴,只等太子前去。”
使者看看似乎人都到齐了,忙作揖道。夜凉轻轻点了点头,顺手把手里的信放在萦烟的手中了,然后命令船上水手带使者下去,请他指引方向。
“如何?”
回头,夜凉却避开了宋煜轻声问萦烟。然而萦烟晓得的,他不是要问她,而是想争得她的支持。夜凉不大信任这个使者,同样萦烟也是如此。
国书上的话语含糊不清,十几年来谈的也不过是让夜凉去的事情,却完全不谈国主之位,这让萦烟和夜凉都不大放心。
萦烟却只是笑了笑,把钰儿留在夜凉身边照顾,偷偷将手镯藏起,称是回去找找,转身进了船舱之内。
既然夜凉有怀疑,就决不能让一船的属下全部跟着他进入危险之地。他是逃也逃不掉了,至少要保证这些人能够逃脱,并且到时能够对夜凉施救。
故而她带着夜凉的手令,进入了船舱,将夜凉的意思传达下去。选了可靠的人,从早已安排好的密道之中,带着水性好的数千属下,潜水离开了船。
一时片刻回来,她又悄然得将手令放进了夜凉的手中。所谓的手令,其实倒是比龙符要好的多,因为那是萦烟用一种特殊的针法,用狼毛将狼的头作为图腾绣在一种坚实的树皮之上,保证它方便携带,且不易复制。
不过这法子还是上船之后,萦烟看过信才想到的。这种树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正是萦烟曾经得到的小娃娃,相思树做成的。
至于为何带着树皮,这倒是南冥国商人发明的,因为这种树皮能浮在水面上且永远干燥,用来烧火和在船翻之后自救,是最好的东西。狼毛却不用解释,是夜凉平日里骑坐用的垫子上拔下的。
“太子,都办好了,可以安心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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