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止息在他温柔的劝抚中,白手套自她颊边而起,纤指微拂几乎将她半张脸遮去,“你乖……不管你情不情愿,此事都要如此过去的……只要彼此安乐,怀念亦如相见,明白吗?”凝眉,他忆起从前,曾调侃过她的脸,还不及他一手掌大。
漠漠探过手去稍作比对,回忆翻卷,惹他夜眸沉醉,久久回味。
自然她也记得,星点暖意匀上了面,他风雅一笑,指节轻刮女子挺俏的鼻梁,一如往昔,爱宠优渥。
她不忍面对这宠眷过后,便是长久的分别,他越是对她温柔,她便越是酸楚难喻,沉了沉嗓子,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颤抖无措:“纵是陌路相逢,你也要……当做没看见吗……”
“温和从容,谦逊有礼,乃为人臣之修养,我不敢忘。”
不错,他不敢忘,即便忘掉了她,也不会将一身清然自若,温润翩翩忘怀,他拿的起放的下,疼痛也好以至于麻木也罢,再过锥心照样涟漪不起,然而云舒,习惯并且沉醉过后,便难舍难弃,当真现足了小家子的仪态。
为什么,她不甘,她恼恨如此浅薄的自己,明明学不来他的恣情与洒脱,还强撑着不肯承认自己无法企及的事实。
以她收放之才能,颜景泽将她视作孩童,是理所当然。
她以为自己想明白了,揉开眉结,向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颜大人深思熟虑,对世事洞若观火,此举是无奈却是为了我好,我至此才恍悟……我的心胸是多么狭窄,可是……可是骤然如是,我本应该立刻顺应大人的……但想起以后,你我或许……我也明白我处事不严,无力改变,可是我就是……”她的双肩颤了颤,语无伦次,纤瘦的面上,一双杏目浅水清澈,除去紊乱渐甚的话息,她几乎没有表现出情绪起伏。
如此强颜欢笑,是真的比哭泣更难受。
可是颜景泽早已习惯,他可按捺这波澜,才有今日从容之就,她远远不及他之境界,又有何理由妄留他作知己。
她不知道自己梨花带雨,目含秋水的模样有多惹人疼惜,颜景泽观之,怜意泛起,心不能停顿的持续刺痛着。
他的本意不是这样啊,他只想了结她的困扰,即便难受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他也不介意,不介意用自身之痛保她一世喜乐。
为何至此事与愿违呢,她拼力忍耐的眉眼处,有的只是自知的倔强与化不开的愁郁,半分不欢。
颜景泽叹了口气,白手套拂过眼角,攫去与它主人一样倔强不肯掉落的泪:“好了,别说了……是我不好,突然就让你走这一步,有些为难你……”
温和的软语一哄,她的泪才肯落下,可他没想到,眼泪自此一滴一滴怎么也止不住,他半慌半责,轻柔捧起她的小脸:“不许哭,你的眼睛不想要了?”
完全复明之前,云舒是不宜流泪的,颜景泽时刻谨记,见她全不在意,自然是忧愠混乱。
云舒委屈至极,哪儿还顾得上什么眼睛不眼睛的,她没有怪他任性决策,难道还不允许她心中伤感,跃然于面吗?
擦去一汪清泪,眼眶里就又储满,颜景泽有些气恼的拉过她,桎在掌间,“你若再不听话,我便罚你,你信不信?”到底是小孩心性的丫头,越说越哭,越哭还越觉自己憋屈。
罚她?她自然不信,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的男人,何来那狠硬心肠?有稀碎的啜泣声逸出口,乍听危言耸听之辞没能压住一处泪涌,颜景泽只能看着粼粼泪流争先恐后而下,划过清艳无暇的面容,最后在白手套间化开淡淡的水晕。
“你……”眼观如此,颇不是滋味。
温文尔雅的男子似生来便良善太过,遂纵了其恃宠而骄,肆意来去有仗无恐,颜景泽恼她,更恼自己毫无办法。
见其逞强已消,只剩女子之柔弱娇艳频频显现,情望,莹光闪烁的双目轻透一圈红,绯唇微翘低低抽泣,他一眼望不够,复杂莫测的酸楚又起,而后泰然之姿缓步抽离。
月色与树影明暗交替的一瞬,颜景泽捧过她的脸,低头触及她放任翕张的唇。
想着丢去柔情,舍掉纵容,如斯简单而直接去力行,可难料唇唇贴止的顷刻,竟似甘醇初启的美酒,消去了他已然减半的清醒,惑其沉醉,原本潦草掩饰便能糊弄之举,以此为界,一发不可收拾。
忽而淡幽,忽而清韵的香拨乱镇定,悸动搅扰,颜景泽的脑中空白片刻,怔怔不动,不可置信自己竟然行了这无良举动。
感到他接近还不及发声,脸已被他捧去,身子也紧跟前倾,险些不稳。正值这惊惶之际,一记讶意的低呼窜到口边,又被他生生堵回。
过后,二人皆似穴道被封,保持原状动也不动。
直到闷闷的抵抗传来,颜景泽才晃过神,可是已经不能装作若无其事了。
要怎么办?
想起此番来意残忍,她若无法接纳,此举或许能彻底断了她的不甘,她的不舍,他何不叫她知道,其实他颜景泽也没有比旁人高雅,不染世俗,他就是低俗之人,同样会见色起意,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思此,心下寂寂,迫自己启口封住了唇边残余的空隙,再也不顾她的意愿。
她眨了眨眼,身躯染上一层暖意。
他本不奢望云舒能回应他一些眷意的,瞧她静然无声的样子想必是被吓坏了,踌躇间恻隐暗生,种种强势变得温柔起来。
云舒不至迷失,可空气被夺走,呼吸便渐渐困难,清晰相闻着彼此的气息,她便禁不住神思恍惚,心乱如麻。
终于在她无法逃离窒息之时,颜景泽沉沉松开了她。
颜面轻擦错过,他垂下双眸有些不敢面对,方才那十分不友善的触碰,没有给他带来分毫喜悦,便像他自己说的,单纯是责罚,是惩戒,何来什么情意绵绵的欢享呢?可是他无比清楚,自己并非无感,而是对她的爱意已近无处安放的地步。
缺氧过后,云舒脑里炸开,许久才想起要呼吸,人不得已晃了晃,颜景泽援手过去,她竟然也仓仓皇皇的扶住了,“颜大人……”
这生疏的称谓只会叫他神智更清明,漠然抬眸,里头划过一丝压抑,如此也好,至少不必再费口舌向她解释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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