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九十九章 搅局者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是人话吗？
    这要是在平常，王烬一个大嘴巴子就糊上去了，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盛成章这么一个一板一眼的人说出这么骚气的话来，倒让她愣住了——她愣了一会儿，这个向来自命不凡的家伙居然开始脸红了呢……
    “你快抓紧时间吧，大家都忙……给老子脱！”盛成章突然挺起胸膛大喊了一句。
    “滚蛋！”王烬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马上怼了他一句。“臭流氓！”
    “啧啧……你可是没救了，大家都要死了你让他爽一爽是能怎么的……”盛成章一边说着一边跑到主控台上，上上下下看了半天，“这个就是你们追踪的那些智能钻头了吧……嗯……嗯……你问我我问谁去？谁？哪来的？哦……行吧，我就爱跟各种小娘子打交道，待老子去看她一看！”然后他发了一下呆，又不动了，接着，他莫名其妙又说起话来，“刚才……那个话不是我说的。”
    “你滚开吧你……”王烬本来还要骂几句，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起来，“那个……他来了？”
    “嗯。”
    “没说我们该怎么办吗？”
    “他说他也不知道，然后就走了。”
    “哦……”王烬还挺失望的，叹了口气。
    他们说的“他”，自然就是章天河，他那边也发生了相当多的事，好不容易才溜出来跑了回来，然后现在他正钻在十七意识里，跟她杠上了。
    章天河能进入别人意识的本事其实也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只不过是分了自己的一部分出来进入了我们看不到的领域，其实也就是意识和灵魂交叉的那个地方，如果用十七的话来讲那就是“星域”，他进入这个地方，从这个层面钻进一个人的身体，如果这个人形态纠合没那么致密他就能插手别人的不论是身体还是意识的事务——他进不去灵魂，这个玩意是每个人都独一无二的，而且它是一种非常刚硬的存在，一个人只要有，别人就没法轻易去撼动它——也许可以消灭它，也可以渗透它，但没法控制它——
    也就是说，章天河能进入十七的意识，可是他不能像控制别人一样控制她的意识，甚至也带不动她的身体，十七的形态力比他还结实，所以这个时候如果从外部观察十七就会看到她“呆住了”，其实在她意识里她正跟章天河互动。
    我们先前在讨论梦境的时候说过，人的梦境里是绝不存在你永远没见过的人的，不过是大脑把关于那个人的信息屏蔽了。在意识世界其实道理是一样的，当你清醒的时候你更不会思考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我们说的见过，是说不论从哪种渠道得到了关于他的信息，一个人绝不会思考一个连一点信息都没有过的人。而章天河的这种上身，说白了跟鬼上身没什么分别，不过就是一股意识和灵魂流进入了另一个人的意识世界，他之所以能带动上身这个人的身体，全因为他把控了这个人的意识——也就是说，要么是他上身的这个人意识不够硬，要么就是他的灵魂不够硬，如果这二者都硬他进去以后就百发百中什么都带不动，而只是一阵意识流进入大脑罢了。这种事听起来挺玄乎，其实在生活里每天都要遇到，去买个菜因为讲价还价都会有小贩的意识流进入你的大脑，不过是他跟你一样弱，控制不了你罢了——可是话回说来，当真吗？其实吧，就拿买菜这件事来讲，九成以上的人都会被小商贩的意识流主导最后给出一个他满意的价位，你以为你讲了半天可能占了便宜，不存在的，小商贩把你的意识把控了，最后得到实际实惠的是他——当然，这只是举个例子，这只是生活里意识流飞来飞去的千千万万个例子里的一种，可不是鼓励你非得讲价讲得小商贩一点便宜都占不到为止——给人家一条活路吧，他就靠这个维生的。
    我们说过，人的意识形态不过是一股黑色的云，灵魂形态也就是一种透明的风，之所以每个人在意识形态和灵魂形态下表现出来的模样不同，不过是每个人的修为不同罢了。章天河进去十七的意识形态就能看见一个完完整整的十七，她不单单是云或者风，而且还带着她的物质形态也就是她的模样都在那里，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后面你还会看到许多这样的形态，这种对外表现出来的千奇百怪的形态除了自己的修为就是那样子以外，还有一点就是每个人的意识也会加工别的人样子，所以理论上讲如果一个不那么透彻的人也有章天河那样的本事，他进去这些形态里看到的就完全会是他想看到的别人的样子——每个人想看到和能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的，他们进去这种形态里看到的世界就会完全不同——不过，后面我们再说这些东西吧。
    总之，章天河进去以后看到一个完完整整的十七的样子，也就是说，一个美丽少女的样子——他愣了一下，因为连他自己在这个世界都是一团黑色的云，这怎么可能呢？
    “把这个钻机关掉。”你懂的，章天河还没钻过那种铁板一块的人，或者换句话说他还没遇到比他强的人，程度最牛的也不过就是雅典娜，他也有办法把雅典娜治死的，对他来讲这一切都不过是一种力量罢了，所以他就这么打了个招呼，而且还挺文明的——因为我们说了，十七非常漂亮，章天河对好看的姑娘还是有点同情心的——然后他就准备像提溜自己另一半的意识一样一把把十七的脖子掐住，把她身体接管过来，先去把钻机的反应堆关掉——他当然听了盛成章把这一切都讲了一遍——他提溜倒是提溜了，要是在这个世界有腰的话他就会闪了腰——因为他提溜不动！
    “耶嗬？”章天河凑到十七脸跟前把她端详了一番，他往前凑，十七就往后退，两人像跳恰恰舞一样走着同样的步伐走了一段，“你怎么回事？”
    ……
    你弄不动人家，倒问起人家这是怎么回事来了……这就相当于一个人去打架，一个嘴巴子糊上去对面没动静，把自己手扇得生疼，他倒反过来问人家“你的脸怎么这么硬”……
    十七一声没吭……她也在发懵，哪有这种人这种事，直接往人意识里钻还毛手毛脚的对不对？
    “你是神女吗？”章天河见撼十七不动，问了这么一句。关于十七，盛成章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章天河，后者有个大概的理解，但是他根本没准备跟十七过话什么的，也谈不上吧，以他现在的本事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神女吗？他以为自己是谁都能拿得下的……
    “你想干嘛？”其实不论是章天河还是十七，对自己的本事都没有一个很精准的了解——十七这个时候问了一句。
    “啧……”
    章天河这个人我们是了解的，向来的不干人事也不当人子，他懒得跟你废话，马上开始吸积黑云，或者说意识云、暗物质云——我一个人撼你不动，我吸一大坨黑云去冲击你的意识也冲你不动吗？你可太神了！前面我们见过他这种本事，最起先的时候他用的是火星周边那团黑云，后面他能吸起不论哪里的黑云，现在嘛，他就相当于在吸自己周边的意识云，意图对十七动武——
    他这一吸不要紧，我们说过在水星核心周围围绕着无数智能钻机，原本这些钻机是像待命一样原地不动的，他一吸就像捅了马蜂窝，所有钻机同时动了起来，拼命往水星的核心里钻——十七猛地趔趄了一下，她的意识同时也跟着身体动了一下——
    “你惹了大麻烦！”十七对章天河说道。
    她对章天河解释不清很多东西，就像她也没法对盛成章解释她那个时候为什么让他不要开炮——倒不是她自己怕死，而是她感受到的不是恶意，也就是说智能钻机本身对他们几个人类并没有什么恶意，它们表现出来的更像是一种温馨的回归之意，而这种感觉跟她的星灵之道是吻合的——也就是说，这些智能机器人的智慧和她的智慧走得其实是同一条路，所以她能感觉到这种暖意，所有的智能机器人都表现出一样的感受——也就是说，在它们的智慧里其实它们是在回到创造它们的地方，回到属于它们的地方，这不就是星灵之道吗？这也是火星那些在电子脑爆炸以后嚷嚷要回去的人同样一条路，也是她十七的回归之路——所以为什么要阻挡它们呢？它们在十七的视角里走的是一条正确无比的道路。
    在盛成章想向那个智能钻机开炮的时候十七感觉到的是一种嘲讽，类似于笑话你螳臂挡车的那种讪笑，钻机自己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可是它们现在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勃然大怒——十七能感到这种愤怒，章天河可不行，因为十七走的是星灵之道，章天河嘛，走的是太阳之道——这一回，他才是无效的那个，十七能感应到的东西章天河可感应不到，他甚至也看不到——如果他能像看到或找到盛成章和王烬那样简单地看到或找到钻机的智能，那他直接把它们的意识掐住脖子不就完了吗？还需要再过十七一道手吗？所以他其实是看不到也感觉不到的，也就是说，他的意识和钻机的意识完全不相通，就像他的意识和水星的意识不相通一样——是一种东西，但是信息传递的方式不同，就没有可沟通的桥梁——对十七来讲，这种桥梁也不过是一种感应，她能感觉得到，但是她没法向它们解释情况或者发号施令——这种事是需要大量的研究和总结的，就像狗摇尾巴向左或向右分别代表不同的情绪一样，驯狗的人也需要时间去积累经验不是吗？
    我们在前面说过，章天河一次次的探索各种形态使他具备了可以吸收周围意识云的能力，说了归齐钻机的意识也是一种意识云，不过作用的机理和人类不太一样罢了，所以他的吸积对这些钻机的意识是有强烈干扰的——如前所述，它们“勃然大怒”，开始猛地往水星核心钻去，那个样子就跟章天河先前见过好几次的幻象一模一样——如果从上帝的视角看去，就会看到这些钻机开始穿透水星核心最外面的那一层水幔，向它的固态核心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