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九十八章 掐虱子

    在地下如此深的地方其实也是有相当多的通讯手段的，比如声波，水星的内部大部分都是金属，相对来讲物理震动的波要比光电感应的波来得有效得多，不过盛成章们开的这艘猪鼻子没有这个功能。但不论哪种波，在这个深度几乎都跑不了多远，人类造的东西里大约就要数伽马射线的穿透力强，能穿破重重物质的包围把信号传递出来，可是用这种波携带信息的本事人类还没研究出来，也就是说，他们可以知道一个伽马射线源在哪里，但不能使用种波通讯，没办法编辑电子和光子携带着的信息。
    盛成章和王烬现在属于被卡死了，如果智能钻机就这么撇下他们走掉，那他们只能停在原地吃屁，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被水星内部的物质挤扁，把他俩活活挤死在这个猪鼻子里。
    人类探索宇宙有一些非常特殊的设定，比如我们在前面说过无数次的那种失速，或者失压，在宇航服里失压就要爆成一条血肠，这都是非常直接有力的问题。在宇航的时候，船内的压力要远大于船外的压力，人其实是一个能量源，或者说形态源，他们可以向外发射许多东西，包括他们身体里的粒子、看不到的意识以及最后的灵魂之力，所以人在宇航的时候相当于是在保护自己不要向外爆能量，宇航服也罢，飞船也罢，起到的就是这个功效。但当人要往地下钻，或者前往星球内部的时候，他们要面对的是不要让外面的不论是粒子、意识还是能量进来，也就是传说中的抗压，必须得把自己顶到一个压力他们才能进入一些特定的环境——所以不论是哪种，人类自身存在的条件其实挺苛刻的，这种失压是如今每一种人都要面对的首要问题——你还记得吧，我们说过如今的大部分不论是飞船或者是城市，甚至在土卫六类似江潮生那种人家住的别墅，都有一个过渡舱一类的地方，不论进出人都需要在这里调整压强。
    几亿吨的轮船能在水上航行，是因为人类在制造它的时候把它的内部分割开，形成了一个个的舱室，使它的整体密度小于水，所以把它扔进海里它就会浮在上面。同样，在设计智能钻机的时候也是一个原理，按原来的设想它们要钻到哪里去干脆就是个谜，因此上它们的整体密度要大于水星内部的密度，再通过一些机械构造，类似水星监狱里把矿道撑开的那种弹力设备，智能钻机就可以具备非常强的抗压性，水星内部的压力就压不扁它们——也就是说，猪鼻子其实是没有这种抗压性的，在这次的探险里它相当于是一个跟班，人家去哪里它跟在后面就是了，但是这里有个前提就是它得处在运动之中——虽然智能钻机挖开了一条道，但那条路其实非常不稳定，他们在前面挖，水星内部的压力就在后面埋，越往深处这种埋洞的速度越快，现在在一千五百米的深度，用不了一个小时水星就把钻机挖开的洞给埋上了……用“埋”这个词还有点不合适，更适合的词可能是“愈合”，因为这个过程不是哗啦一声塌下来就把洞掩住了，而更像是可见的一个缓慢收缩，就像一个人受了刀伤肌肉收缩一样收回来，不过水星收得比较慢而已。
    另外我们还得补充交待一个问题，那就是水星内部的温度问题，这又是一个相当麻烦的话题。
    在地球，人类可以准确地测知地球内部的温度是多少，地壳的平均厚度是十七公里，也就是说，如果按智能钻机这个挖法，如果在地球它现在已经挖到下地幔了。不过不存在的，地球内部哪怕是上地幔的温度也在两千摄氏度左右，没有什么人造的东西能扛着这个温度得意洋洋地往下挖——水星内部的温度在矿道最深处能达到四百多度，我们说了那是因为人类的开掘作业造成的，再往下挖这个温度会越来越来低，在一千公里的深度水星内部的温度在五十度左右——我们说过她凉透了，烫的只是她的皮皮和瓤瓤，中间都是相对凉快的。到了一千五百米深，也就是现在盛成章和王烬所处的这个位置，水星内部的温度又有一个大幅的拉升，现在他们周边的温度又在四百度左右，再往下挖这个温度会越来越高。我们说过了，许多人类制造的东西不是禁受不住高温，而是禁受不住冷热剧烈变化，或者说禁受不住长时间的高温，猪鼻子在四百多度的高温下能够正常运作多久就是个运气问题了——也就是说，把盛成章们扔在这里，或者拉着他们继续走其实他们都是死路一条，智能钻机能受得住的，不见得他们能受得住，智能钻机能工作的环境不见得他们也可以——
    不过我们要说的还不是这个，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特别奇怪的问题，地壳才十几公里厚，下面就是两千多度的地幔，怎么就没把地壳烤热呢？你懂吗？就像一个炉子，炉里是熊熊烈火，怎么就没把炉子的壳烤热呢？因为壳厚吗？啧，才十几公里而已，不用说如今的科技，十几公里，一个人步行也用不了多久就走完了，就这么一层薄薄的壳下面就是两千度的高温，居然烤它不热？还真是烤不热，如果从宇宙里看，如果没有太阳的照耀，地球向外就幅射不出来多少热量，换句话说，地球表面的温度不说全部吧，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是来自太阳的，理论上讲她其实自己就能把自己加热，就是说如果哪天太阳的热幅射像天启日那样断掉了，而且再没出现，地球如果想维持自己的温度也没多难，她会有一个相当长的冷却过程，也就是说除了太阳的能量，她自己的能量也是相当强的——但就是这么强的能量，就被锁在一层十七公里的薄薄的壳下面，注意，这个锁能量不是我们看到了她才开始锁的，而是从她出生以后没多久这个过程就一直在进行，生命出现的可追溯的三十五亿年来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用一层薄薄的壳就能把两千度的高温都锁在内部，让生命能在她身上繁衍——这也太巧了，你明白吗？就是刚刚好，计算到从太阳吸收的能量，她自己偶尔也释放一下能量，但位于地表面的这十几公里的岩壳上一直处于一个相当稳定的情形之中，不论是哪里来的能量都没能斩断生命演化之路，地球属于既没有被太阳烤热，也没有被自己烤热，永远都是刚刚好——哪怕就是热核战争爆发了，对人类来讲地球成了不毛之地，但那时地球上的整个大环境照样是刚刚好——这不是科学能解释得了的问题，不是那十几公里厚的地壳就能锁住下面的热量的问题，这是一个形态力上面的问题，也就是说，这里面有一种意识和灵魂上面的东西在支撑，这是有意为之的。
    相比起来，水星的内部没有热对流，不，应该说没有那么大规模的强烈的热对流，所以她的能量一直被锁在核心，这正是盛成章先前担心的问题。但是吧，你与其操心那个，不如操心一下自己的生死——死并不可怕，像个屁一样臭哄哄地死掉就相当可怕了。猪鼻子的运作是那样的，如果它受到了高温或者高压的环境压力，它会自动启动自己的能量块，在四周形成一个能量圈，让不论什么粒子都进不来——也就是说，猪鼻子之所以能在高低温的不同环境之下工作不是因为它自身有快速代谢的能力，而是因为它可以锁死自己的能量，既不向外散射，也不让外面的能量进来——这也是它为什么扛揍的原因之一，材料硬是一方面，另一个方面就是它本身就是一个能量场，总得有比它更强力的能量才能把它穿透——一般的质子流或者中子流一炮就打不穿，说白了，必须得具备一个不比它的能量块弱的能源才能把猪鼻子打穿，而这种能量源除了火星科技一般人是没有的，当然，水星这个星球是有的……
    水星要挤压猪鼻子，首先就要把它的能量场挤爆，就像猴子们从同伴身上挑出来虱子一样把猪鼻子的能量场啪一声掐爆，然后再挤它的物质层，这个就容易得多——我们说了，猪鼻子本来也不是设计用来钻地的，它里面的空间太大就会导致密度太小，只要能量场一耗尽它瞬间就会咣一声被挤爆，这个场面想想都刺激——猪鼻子被挤爆，就意味着里面的所有东西都会被压成原子态，从此就融入水星内部了……其实这是个好事情，当然，只是对水星来讲——如果盛成章和王烬咣一声被挤在这里，那他们的意识和灵魂八成会回去水星内部，这起码可以给她解解闷……
    猪鼻子这种东西代表了火星科技的最高成就，讲真，所有火星科技其实都是一套，无聊得很，不过就是聚变能千奇百怪的各种用法，猪鼻子和繁星号本质上没什么差别，大家用的原理都是一个原理，不过是应用规模大小不一样罢了。当然，我们说起来是挺轻巧的，造出一亿五千万摄氏度的高温一秒、一小时和把它永远维持住纯粹就是三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但说了归齐猪鼻子用的也就是这类高温的一部分，把它维持一个相对的时间罢了。也就是说，如今盛成章和王烬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沉默不言，他们就看见水星那种愈合开始挤兑猪鼻子，然后猪鼻子自启动能量场顶住……哪有飞船能顶得住一颗行星，除非……繁星号也不行啊，它要是落到这个情况恐怕比猪鼻子更惨——因为它更大，空间更多密度更小，反而比猪鼻子还容易被挤爆……
    “在这种环境下，我想，既然大家都要死了，我看看……”盛成章探头去看了看猪鼻子的能量指示器，“……大概还有五十几分钟，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你说。”这种情况下王烬也不太想说话，闷闷地回了一句。
    “这个时间够我……那啥……爽两回的，要是我再加把劲掐着时间，三回也差不多了……你看，都这样了，你就让我开心开心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