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六十七章 浪漫之死

    你还记得我们在写到光环战争的时候说过，你永远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决定你的命运。曹晓波犯个贱，火星就要死一亿五千万人，江睿抖个机灵，土卫六就可以避免同样的灾难，而铁胜男和她的奸夫孟大治搞一点奇奇怪怪的事就会让水星……这个你会知道的。我们说，在人类社会里怪事特别多，每一件事的发生都有特别深刻的内部因果，但谁能看出这种人跟星球这个级别的事情会有联系呢？联系都是事情发生以后慢慢找着理由往上加的，发生了大规模的种族灭绝事件人们才说希特勒人格变态，因为他只有一蛋蛋，而且很可能是个LGBT，所以他老是要满足自己的一些变态幻想，一但上位就要大规模地杀人。或者，人们倒回去从犹太民族的身上找原因，说他们挣钱太多，像蛀虫一样把整个社会挖空了，所以才招来这样的倒霉。这都是事后安上去的借口，事情发生的时候不论是希特勒还是犹太人可都不是那么想的，他们只是安详地等着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然后根据自己思考去处理和面对罢了。历史并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娼妇，打扮历史的那些人倒像是娼妇生的，这里的因果关系又搞错了——历史就像一个行动缓慢但永不后退的巨人，而品说历史的人就像蚂蚁一样在它脚下可悲地叫嚣，然后往它身上乱涂乱画，他们只把巨人的脚后跟抹花就以为注解甚至改变了历史，这是何其可笑又可怜的傲慢……
    就像曹晓波在发射星灵波的时候绝想不到会造成那种后果，不然他就没有胆量那么干，这类事是需要勇气的，漫不说是一亿五千万人，就把他扔到木卫二，让他用伽马射线去照新亚特兰蒂斯的几百万人他就不敢——这种事最好让别人去做，他还是比较适合看热闹——大多数人作恶的时候其实想不到后果，因为作恶这种东西要在头脑里形成一个完整的运作闭环再去实施也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这世上大部分的恶不是坏人做的，而是那种半坏不坏的人做的。他们做了以后就再也不会想这件事了，非得有双巨手揪着他的头皮把他摁到作恶的现场，就像把一条随地大小便的狗摁到它的小便里一样，这个时候他才会看着自己造成的恶果瑟瑟发抖。何况，人是没法评判人的，你说江睿是好人还是坏人？看这样一个小姑娘都需要一个角度，何况是一些活了那么久不论普遍意义上的好事还是坏事都干了许多的人呢？同样，铁胜男和孟大治是好人还是坏人？
    大概可以算作是坏人吧，因为他俩都多少沾过杀人，可是如果你让章天河这种二流子来评判，他就不会觉得这个世界杀个人就成坏人了不是吗？他自己就瞬间干掉了几百万，还有几亿人因为他的造孽过上了苦难病痛的日子，他会说杀人是评判一个人好坏的标准吗？在他眼里，铁胜男如果免费给他爽那她就是个好人，孟大治这种人爱坏不坏，关他屁事不是吗？其实是有点关的，这两人其实跟他做了差不多的事情，从这个角度上讲这三个狗东西是一路人——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要知道，一个成年人，他一定得受特别大的刺激他的人生观才会发生改变，人生观这种东西说起来可能有点悬乎，其实可以简单总结为让一个人舒舒服服活在这个世上的心态，跟这个东西相关的就是人生观。比方曹晓波吧，他要舒服地活着首先就得有漂亮女人，多多益善的漂亮女人，其次嘛，还有一些类似古董玉器这类东西的小癖好，让他创造的价值有个炫耀的地方——光挣钱也不行，还得会花，而且得花得自己舒坦——从这个方面上来讲，盛成章、章天河这类人的人生观其实就相当无聊，他们吧，他们是人类里的少数，就是成天活在痛苦里的那种人……细思恐极，搞不好就是这种人才有机会把自己的层次搞得深一点，你想吧，成天活得特别开心的人谁会去折腾那些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可能是种苦难的东西呢？人世间的东西对盛成章来说意义很小，对章天河可能稍微好一点，不论有心还是无心吧，他总乐意跟一些美好的东西离得近一点，不论是杨慎离还是丽娜，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他可能不会跟她们怎样，没什么具体的想法，但是能近一点就近一点，唯有这样他才能感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吧，对这类人来说痛苦才是家常便饭，他们甚至会羡慕别人那些日常的喜怒哀乐，这些纠结的情绪他们是一概没有的，所以寻找活着的意义对他们来说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很可能只有男人能到达这个境界，因为女性毕竟容易情绪化，她们那些不值钱的感情从早上起床就开始四处漫流，活像一头臭榴莲，能一直发散到晚上上床睡觉，你说她们哪来那么多情绪呢？
    当然，万事都不是绝对的，像铁胜男这种女人也不是没有，她在经历了这一切以后就给自己下了个评断，说我这人天生的就不能对男人动感情，她看上谁谁就得死得奇奇怪怪，但是吧，她决不会认为这是她的问题，这是“命”的问题。其实她早就有这种想法，而且适应了这种观念下的生活，只不过有时候难免想侥幸一下罢了。对铁胜男来讲感情这种东西就像一种诅咒，如果不对人产生这东西她会过得特别舒爽，一但产生她就得倒个大霉，可是她可不会想别人倒的霉比她大得多，人家命都丢了，你还喘着气不是吗？
    女人的程度有多深是个永远的谜，这一系列的故事只有铁胜男知道其中的原委，孟大治完全蒙在鼓里，孩子掉了他哭得如丧考妣，就是说像死了爹妈那么悲痛着急——说起来，他妈死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哭，老太太在他掉到水星监狱不久以后就嘎一声断气了——还得铁胜男倒过来哄他哪！这真是个怪男人，铁胜男一边用自己特有的一些手段释放孟大治那种变态的情欲一边觉得这家伙可真是靠不住，男子汉气概严重不足……那个时候铁胜男毕竟属于小产，她得用点特别的方法才能刺激到孟大治，让他从悲痛里缓过神来，与此同时其实铁胜男在看不起他……如果这个时候有个人跑出来唾骂她，说你这样的狗女人也配生孩子，吃屎吧你！铁胜男就相当平静地说，不能生就不能生呗，人也不是非得生孩子才能活下去不是吗，以前怪我，以后不会了。然后她在心里默默给这个骂她的人记一笔帐，找个机会把这人的小命断送掉——对她来讲，这才是回归了她的正常生活，生孩子什么的完全是走了歪路，人生难免都会走歪路嘛，及时止损然后回到正道坦途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叫心硬，这就是心硬，她有一个软绵绵的身体，可是里面包了一颗铁石心肠，这种心电钻打上去都要崩了钻头，这玩意天生的，没有办法。
    当然，这种心也不是密不透风，不然也不会傻到看上一个作家……作家这个职业本来就比较下贱，他没成就还好，一有点成就他的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翘尾巴倒没啥，如果是他把自己那些浪漫情怀当了真，以为自己这点浪漫是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那就糟了，这个人就得废掉一半。浪漫情怀这种东西其实是一种心脏松软剂，就像盐碱里种不出庄稼就往里撒一点土壤改良剂一样，人的心在现实里是要被风吹雨打的，就难免变得梆硬，这时候弄一点这种东西调剂调剂就是好事。但如果你把这个当真，成天指望它能给你像搂了一只软乎乎的猫那样的温暖，推荐你还是去养猫吧，心软的人活不好，甚至还活不长。那你说那个小青年，少年成名，满脑子的浪漫主义情怀，他还真把这种浪漫当自己最与众不同的优异之处，他能不能活好或者活长呢？两样他一样都占不住啊！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说，铁胜男的心有多硬这哥们儿就有多软，所以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心脏才有吸引力，才能搞得像半吊子的爱情一样多少有点感情产生出来。铁胜男其实在心里不止一次告诉过自己不要对这个小伙子动感情，因为理论上讲她不需要这种东西征服男人，她用她那个身体就行了，可是她由不住啊！她是越咂摸这小伙越有滋味，毕竟这类小伙一般确实味儿重，呛得人直流眼泪，所以她才会跟他怀小孩嘛——铁胜男知道这小伙不适合过日常生活，怀孩子都没告诉他，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处理，心甘情愿为她戴绿头巾的人遍地都是，随便找一个不就得了吗？所以你听明白了吗？那小伙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差点当了爹！对铁胜男来讲其实就是，他哪怕死了都无所谓，可能会扎心，但不至于影响生活，对她来讲，最紧要的是不论你是谁都不能不听话，不能影响她的生活之道。那有没有这种可能呢，就是她告诉了他，跟他生下来一起好好过日子？百分之百没有啊！这样的小青年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家庭，特别是在水星监狱这种地方，他用不了多久就得非正常死亡，铁胜男才有这个本事，她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把孩子养大的，那么问题来了，你像母狗一样你能教好孩子吗？事已至此谈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但是那时候铁胜男是真觉得她是可以的……
    摧毁这样一个小青年其实是很简单的，把他珍视的东西扔进茅坑就行了，他会马上跟着跳下去，上不上得来那就得看他的本事了。铁胜男就是这么干的，本来这青年还在辛苦往上爬，她相当于又在他攀着茅坑边沿的手上狠狠剁了一脚，瞬间就把小孩儿的命要了。你要说这么干了以后铁胜男有没有点难受，还是有的，但是这种难过特别有限，因为吧，这种难过就像锈蚀一样，会把她以后的生活锈成一坨没法再过下去——所以，难过这种东西，有一点点就好了，不要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