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六十六章 劫数

    因为这个小青年如今已经咽了气，我们也就用不着那么详细地写他了，怎么讲呢，他不是那种犯了事才进来水星监狱的人，而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聚能环青年。他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才华横溢，这小子非常有才能，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写出过一部相当优秀的剧本，被银心城的一个搞传媒的人看上，拿去拍成了电影，所以这是一个年少得志的有为青年。
    哦，在这里得补充说明一下，这青年写的这个剧本可是一字一句都自己琢磨出来的，虽然他才十几岁，可没抄别人一个标点符号。
    在这本书里没怎么写过人们的精神生活，主要是因为大部分人现在其实是连命都保不住，哪有天天命悬一线的人去搞文艺的对不对，所以我们对这个东西描写不多。但这类东西永远不会失传，人类存在一天它就会存在一天，因为有个简单的道理是精神世界比现实世界精彩得多……当然，从现有的条件上看有人可以进去精神世界或者说灵魂世界，好像也没那么多姿多彩，反而是知道得越多活着越不容易——连现实的问题都处理不好又摊上了意识灵魂方面的东西，真是越搅越乱。但终归有一点就是，人吧，不论过得有多难他一定会向往美好的，这股动力不灭那么精神生活就会永远不会寂灭。
    火星当然也有类似的文化，有作家、编剧、导演、音乐家这类人，也就是这些人给人们提供了一些精神食粮，供大众享用。我们说了，火星的政策是允许你随便创作的，你想怎么弄都可以，但不一定允许你传播——那些坏的东西特别是反动的东西当然会被议会收回去，然后把这个创作者扔到水星监狱里来——这里也不缺这种人。
    这个话题非常有趣，就是如果你注意观察的话，大部分的流行作品，不论是音乐、书藉还是影视，最容易为人接受的是那些没什么营养的东西。这就好像快餐似的，明明不健康但人们都挺喜欢，真正触及心灵的那一类很可能是没什么人关注的边边角角，这说明生命短暂其实是一件好事——不论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反正也就那些年，好的坏的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个人的口味问题罢了，嗯……啧啧……
    不过还是言归正传，火星人有相当发达的文艺，因为在火星一到了退休的岁数不出一本自传都是怪事，而每个人对人生的品味是不一样的，其实这类书最能刺激人的想象力——当然，我们是说那些真正精彩的人生，或者次一点，写得精彩的人生。不过火星人的情绪普遍比较悲观，所以他们的文艺作品大都表现出一种哀婉，这样的东西在水星是一个看的人都没有的。我们说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些让人感伤的人生故事拿到水星来就非常无聊，在这边人们的作品更……劲爆刺激，那个青年就是靠一个让太阳降温的故事一夜成名的。什么？还有人能熄灭太阳？是的，在那个青年的故事里，他们掌握了暗物质，把暗物质像打针一样注射到太阳里面去，太阳就会降温，到那时候水星就会处于宜居代，而火星就被卡到了雪线以外。但是水星人民不会像火星人那么冷酷无情，他们向已无法再生存的火星人伸出了援手，把他们从冻得冰凉的火星接了过来。中间再加入一点男女爱情，还是特别简单特别纯粹那种，一个水星青年如何排除万险千难拯救了伤害他无数次的火星妹子，顺带拯救了整个火星文明——一个美满的受众人欢迎的故事就这么诞生出来了。
    其实有时候我们说一个剧本好不好倒不完全是看它的故事有多精彩创意有多新颖，有时候这种东西看氛围的，这样一个故事就特别受水星人民待见，所以就被买了去拍成了电影，一炮而红。这个水星监狱的杰出青年受到银心城的特别嘉奖，他可以把他的全家都移民到银心城去，但他拒绝了，他要为生他养他的这片监狱热土发力，培养更多的有为青年，所以他留在了水星监狱，成立了一个青年创作社还是什么的，想弄一点好的作品出来，消解消解这地方的杀伐之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当初没迁到银心城去，要是他过去，起码不会被一个娘们儿发红贴子，羞得跳环自尽……
    这个成名的少年是有一腔热血而且特别有激情的，不然他哪有那么可爱，会让八杆子打不着的黑帮人物铁胜男盯上。我们说，铁胜男在创世会是什么也不缺的，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还记得我们说过盛成章有一台“爽死你”吧，这玩意铁胜男就用过，她想用，她就能想办法溜进去用，而且……以她的智力她甚至还有点看不上那玩意哪！想什么来什么也太容易了，这样的东西就该砸了才是，而且那种刺激是纯神经的，远不如她动用自己的身体、意志和密密麻麻的像缰绳一样的感情之绳得到想要的东西来得过瘾——何况，那是个机器，没血没肉的，哪有热腾腾臭烘烘的男人真实——也就是说，当一个人的境界到了一定地步以后“爽死你”这类东西就完全失去它存在的意义了。
    我们说这个，是想说铁胜男想得到什么东西在一定程度上是易如反掌的。在名义上，她在帮里就相当于挂了个职，她很少参与帮里的事务，起码你很难看到她亲自去处理什么事情，有她的那些情人出马就够够的了。不过这里有个问题是，这些情人再好用也不会帮你找下一个情人多在自己头上扣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不是吗？所以铁胜男看上这个小作家就得自己亲自下手去摆弄，而且她也没用了多长时间就把他勾搭到手了。
    我们说，有的男人，比如孟大治，他就能知道自己的处境和需求，所以哪怕他头上有点绿他也就忍了。但有的男人，比如小作家，他可不行，他是那种要么你就别跟我来往，要么你就只跟我来往，二者必选其一。这种爱情在水星监狱也是有的，但是你得付出相当大的力气去保护和维持就是了，然后，你最好找个不好看的，不然真有人因为你老婆太好看而给你发红贴子。在铁胜男眼里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论你信不信，这个每天都要排着号会情人的女人就有那种本事，就是让这个青年作家全心全意地相信她只跟他一个人有那种关系……
    物以稀为贵，在水星监狱这种地方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小青年是相当难得的，铁胜男收到孟大治的生育通知以后想的就是跟这个青年生个小孩，让孟大治以为这孩子是他的，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有时候吧，对铁胜男这种女人来讲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她这么想了，也的确就这么干了，准备跟这个小青年先把孩子怀上，然后再慢慢想办法把以后的事情安排好……
    在水星监狱，避孕完全是女方的事，可想而知每个男人都会拼命让姑娘怀孕，而这个主动权其实在女方手里，每一个成年的姑娘都会收到创世会发的一种药丸，服了这个药就可以保证你永不意外怀孕，等你想好要生小孩的时候你可以去申请解药，服了以后你的生育功能就恢复了。这是一种古老的避孕方法，地球时代就有了这种药，不过是没有大规模应用罢了，现在水星监狱就在靠这个维护女性的生育权利。铁胜男吃了解药，跟那个小青年欢乐了几次，她的身体比一般女人都要好，没过多久就怀上了一个小孩。要知道，我们在前面说过，进入外太空以后大部分女性的生理周期都出现了问题，即便是真心想怀孕的人也得靠超凡的运气才能怀上一个孩子，但就在这种情形下铁胜男用了没多久就有了妊娠反应，她被特殊管照起来了。
    在前面我们说过在水星监狱你要么别怀，怀上了就别想不生，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其实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没人敢给你打胎。这里有一个非常奥妙的问题是女人的孕激素到底会对她本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东西没人能搞得清楚，总之在铁胜男这里表现为她越来越没耐心了。原本她这样聪明的人对自己将来要做的事看得非常清楚，不亚于一个象棋高手一眼就能看出下三步棋，但是肚子里装了一个东西以后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除了控制不住自己，还控制不住原本在她身边平衡圆满的局面，这就有点像星球运行，原本大家都呆在自己的轨道上，以铁胜男为中心二十几颗行星在稳定飞行，突然之间它们的主序星变成了一对双星，这就搞得引力分部发生了紊乱，瞬间整个星系的秩序就崩溃了——她再没那么大的能力去摆弄每一个情人，也没有那种绵长的心思去经营小作家，甚至一度想对孟大治说出实情，也就是说告诉他他以为的这个血肉至亲的小孩其实是别人的——好在最后她还是把住了这最后一关，不然她可就真万劫不复了。
    这个事情的转折点在她跟小作家的一次谈话，那一回，她像对孟大治坦白一样把自己那些事讲给小青年听了，原本她以为自己还是有筹码的，一个是她认为这小子离不开她，再一个是她肚子里不还有个小作家的亲骨肉吗？这种东西，只有她心里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所以她还打算实在控制不住场面就把这小孩的事抖出来——可惜没轮上！就是说，这小青年是有理想的人，他可不吃绿头巾这一套，不论如何他都要跟铁胜男划清界限，人家当时就说了，就算死也再不要跟她在一起——所以孩子不孩子的还有什么用，铁胜男这时候也算看明白了，这孩子还是得算在孟大治的帐上。铁胜男这种女人是非常记仇的，这小青年甩了她，她是一定要报复的，因此上她跟孟大治商量了半天就给这小子发了一个贴子，本意是要让这小子丢个大脸，在水星监狱收到这种贴子你以后也就别混了，谁想这小作家耿气，受不了这个羞辱，默默地就从环上跳下去了……
    那以后没过了多久铁胜男那个小孩自动地就滑掉了，就像小便一样利索，她身体一切正常地，这孩子就没了，这事也就算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