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三十九章 本事的正确用法

    对章天河来讲，如今这个形态其实并不完全是个好事，有很多东西他还不明白，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他一定是可以从某种意义上控制自己看见的东西，不然他就会因为有太多的信息涌入而崩溃。这一点其实并不难，不用像他一样飞出去每个人也可以控制所接收的信息类型，不过这种控制力的大小可能有点分别罢了。比如吧，大部分人可以选择不去理会无聊上司的无理要求，但能不去搭理前任的各种纠缠或者自己小孩的无理取闹的人还是少吧，人家会说你无情无义的不是吗？在章天河这里，他得想明白想看到什么，飞出去就会看到什么，拿现在的他来讲吧，他飞出来就过滤掉了许许多多人的身体甚至是意识，也看不到大大小小的灯笼，他只能看见一些迷迷糊糊的白色影子，有的大一些亮一些实在一些，有的小一些暗一些虚无一些，这都是千千万万个有灵魂的人，他们在动来动去。还有许多东西他是看不到的，比如天卫三上上次打他的那些东西他就看不到，其实换个角度想的话，如果有人像他一样明白了各种形态运作的规律，理论上讲，别人也可以控制自己的形态，关键的东西不让外人看到旁人也是看不见的……
    太复杂，对现在的章天河来说，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他其实有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了，因为……你的能量太强就特别意味着你得小心控制，所有的力量都会有使用它的代价。打个简单的比方，他完全可以去逼问范婷婷她们海王星系的人到底想搞什么动作，或者他们在星灵灌注、意识操纵这些学科上走到了哪一步，他们的最终目的在哪里，这都可以通过让她痛苦问出来，但是这没有意义——事情的发展不应该是用这种方式加以影响的，说白了就是你尽管来，能挡住我要做自己的事算你有本事，但是要我去用一些下流的手段改变事情的走向没有任何意义，这类事不是他章天河应该做的——本事成长到这个极别，有这点德性是必须的，不然他将会陷入德不配才的尴尬境地，这就跟他这一路走来的不断成长相悖了不是吗？我们做事情是有原则的，除非人家要把你消灭掉，不然这种暴力手段还是尽量少用，或者……让另一个他去干，反正这一个他不太方便——下流事让别人干，我们尽量做点高级的，这才是本事的正确用法。
    所以你明白了吧，章天河现在想着的除了赶快锚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位置，或者换句话说他得站得尽量高一点省得另一个他往坑里杵的时候连个争辩的空间都没有，还有就是……他有了这样的本事，就该去把那些他比较在意的人往上提一提，比如丽娜，比如顾采薇王伯昭，比如他的四大天王，比如远在土卫六的陈谈和他的狗老婆杨慎离，还有他的尖刀小队，这都是火星的栋梁，未来的可造之材，他们配得上看到更多理解更透，而……
    这个事怪异的地方就在于，将来所有这些人能看到的，也就是太阳爸爸想让他们懂得的，他本人懂不了。太阳照射只是给了他这个本事，把他掰成了两半，但却没告诉他怎么用，也没给他任何感受上的变化，就像新亚特兰蒂斯的人受星灵感应时那种喜悦，他连一丁点都没有，他只觉得累，而且觉得要做的事情太多，但是却感觉不到一点点给且仅给自己的好处，就哪怕是谭嗣同被十八刀砍断头颅的时候也一定感到他是在为国家牺牲，也能感到一点牺牲的快慰，而这种快感到现在为止他是一点都没有的——或者是他这个人太无情也不一定，所以他得先去找丽娜嘛，这个姑娘如今跟他是最亲近的，就像人们有了好东西总是想着最亲近的人一样，他就想先把好东西跟亲近的人分享……
    找她并不算困难，我们说神女们其实都是被强制隔离长大的，她们按道理说属于“被迫单纯”，如果把丽娜扔在星星世界长大，她可能就会像王青雨一样练就一身的好本领，沉沦在肉身这一个层面上。现在丽娜其实还留下了一部分过去神女生活的习性，她不太喜欢那种人太多的场合，不论在哪里都是一个人呆着，而她的灵魂还是像以前一样清澈，找她并不算太难。
    章天河在先前他们住的那个地方不远处另一个旅店里找到了丽娜，他们转移了一下，换了个地方，也不知道他失踪这些天这帮人是怎么过的……
    在太阳照射之前，章天河想进入别人的意识就必须得趁这个人在睡觉或者沉迷这一类主观意识放松的时候，每个人的主观意识都是无比硬的，就哪怕一个扫大街的他也有一套完整的观念支撑自己活下去，这种观念才是带动一个人身体行为的主要因素。现在嘛，他直勾勾就可以闯进别人的大脑，让旁人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这其实和木卫三的雪松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是雪松没察觉到自己这个本事，而章天河发觉到了，那你说要是这两人撞到一起，会是谁霸占谁呢？啧啧，想想都好玩……
    章天河找到丽娜的时候她正在研究《太阳经》，我们说过，这类东西不是一个人可以写好的，都需要后人不断的增删修正才能把它做得天衣无缝，其实关于《太阳经》要做的工作章天河只是起了个头，他把轮廓弄出来，像那么个样子了，要想把它做成让人心服口服的东西还需要大量的聪明人逐字逐句地去打磨，这个工作以往就是由两个太阳女神去做的。向来闲的时候周竹露和丽娜都喜欢研究这个东西，她们打算把这本书正儿八经地修补一遍，我们说了章天河这人不正经，搞出来的东西也不那么上道，让女神们看了羞得慌，因此上这两姑娘都有一个夙愿就是把《太阳经》弄得高大上一些，让每个人看了它都舒服——章天河钻进丽娜脑子里时她就在编撰这玩意，突然看见他出现在脑子里吓了一跳，往后跌了个马趴——
    “冷静！我来给你个好东西！”章天河叫了一声。
    “你！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丽娜嚷嚷了起来。
    “太阳爸爸给的本事……那啥，你听我说，现在我被掰成了两半，我飞出去还有另外一个我在原先的身体里，你如果看到我性情大变那很可能是我压根不在身体里……”
    “原来如此！”丽娜瞪大了眼说道，“那前几天那个……有点……有点……有点不正经的那个你……”
    “那不是老子！也不能这么讲吧，那不全是老子，那是部分老子……”
    “果然吧……你其实还是想……想……”
    注意，这里章天河只是进入了丽娜的大脑，他的所有话都是他从意识里对丽娜说的，如果是一个外人看来丽娜就是神经病发作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这倒带起了一个相当有趣的话题，就是有很多别人眼里的精神病人发作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在那里叨叨叨说话，而且还说出很多压根不属于他的知识范畴里的东西，人们怎么想都想不通比如一个卖烧饼的怎么突然谈起了冥王星上的故事，说那个地方有人类生存，人们在地下建起了庞大的地热系统供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见过他发作的人都有几分相信——其实就是因为他的意识里有我们看不到的别的东西或者别的人，这不是神经病，这只是意识世界的基本操作——意识说白了根本就是一种信息，不过是传递的方法人类找不到而已，而在我们这个颇具讽刺意味的“真实世界”里，那些找到了方法，或者起码是被传播了的人都被看成精神病……这是一个相当严重的传播问题，之所以人类在意识世界一直没法有所突破的主要原因就是在这里：如果我看不到，那么你也不能看到，如果你看到了，那我就说你有神经病，把你关起来给你吃大量损坏大脑的药物……妈耶，搞不好这本书写着写着作者也会被关起来吃药片呢！啧啧，还是有点可怕的，一个男人这一生最怕什么？第一，阉割，第二，精神阉割，这两样真不知道是哪一样造成的损害更大，应该是后者，因为小弟弟割了以后你还可以去写《史记》，要是吃了大量药片那这个人就切切实实废掉了，只会对过往的小姐姐流流口水，让人家觉得恶心……
    其实这也是很多人不愿意说得太多的根本原因。
    所以，为了丽娜着想，如果章天河流窜进了她的脑子，她的第一件事是赶快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搞不好就有被抓起来往嘴里塞药片的风险。而如果想突破这道屏障，让人人都能认可一个真实的意识世界的存在，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每个人都切切实实看到这个世界，而这一点是绝对办不到的——傻子太多，或者是自以为聪明的傻子太多，而章天河这种人太少，你不可能钻进每个人的脑子都向他们灌注太阳灵能，所以……更科学的方法可能就是灌一部分杀一部分，再把另一部分冥顽不灵的扔到水星监狱去做苦工，做苦工不需要知道宇宙里还有个意识世界不是吗？至于灵魂世界，那更是谈都不用谈，先突破了意识这一关再说吧，到时候人类进入了更高一级的文明，再去想怎样控制灵魂世界的能量也不迟——所以你发现没有？迄今为止所有太阳系的纷争其实只因为从物质世界向意识世界突破到了节骨眼上，人们的争斗只是因为文明要向前发展，一些人发现了先进的技术就想欺压另一些人，说到底对火星的那星灵波攻击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掌握了铁器的就要打用青铜的，掌握了骑射的就要打用腿跑的，掌握了核弹的就要打还在用TNT的，掌握了反物质的就要打还在用核能的，这事儿吧，没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