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克苏鲁》第十七章 第三种模式

    槐树。
    古人言,木中之鬼,鬼藏于木。
    几千张没有瞳孔的人脸,一齐望向高桥慎。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鬼。
    根据别枝修的描述,这棵槐树是一种“怪异”。
    也就是之前所言的“迦微”的现代叫法。
    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具有自洽性,怪异与守秘人一样,在途经之中沿着序列晋升。
    从序列九到序列一,灵性力量循阶增强。
    基于力量体系的一致,守秘人是可以转化为怪异的。
    这种转化并不可逆,是危险疯狂扭曲的代名词。
    ——这种转化叫做“失控”。
    造成失控的原因,就是锚定的丧失。
    根据高桥慎此前的经历,这是较好理解的。
    在幻梦境不可名状的黑暗引力中,正是锚定提供了抗衡之力,使得灵体能够维持稳定。
    由于“失控”的存在,怪异可以分为两种类型:
    天生的怪异和失控形成的怪异。
    关于怪异,别枝修说:
    “世间怪异,凡有其名,必显其形。”
    某种观念、某个概念、某些执念。
    只要一旦拥有了具有指向性的名称,拥有了足够执信之人。
    就会逐渐转化为实体,成为怪异。
    目视之物,耳闻之声,言谈之所指。
    一切概念,都在无名暗影中蠕动,等待着苏醒时分。
    因此,守秘人的关键在于一个“守”字。
    守秘之人,不可妄言、妄视、妄听。
    世间怪异,凡有其名,必显其形
    高桥慎对着槐树鞠了一躬,十分恭敬地问道:
    “或许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这来自灵性直觉给予的启示:
    成为序列九后,他可以尝试与怪异进行交流。
    进食逻辑之外的交流。
    漫长的沉默后,他听见了极简短的两个音节:
    “随。”“便。”
    槐树上的两张人脸依次开口道。
    高桥慎心中泛起一丝窃喜。
    果然,之前无法沟通,是尚未成为守秘人所致。
    没有继续纠结称呼问题,他神色平静道:
    “前天真是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这是一直积压在高桥慎心头的困惑。
    世上哪有比不求回报的帮助更可怕的事情呢?
    这一刻,没有犹豫,槐树上的千张人面齐齐开口。
    重复着一个单调的音节:
    “饿。”
    短时间内聆听同一个音节上万次,高桥慎产生了自己已经听不懂“饿”这个字的错觉。
    在短暂的眩晕中,他心中涌现出狂喜之情:
    他看到了守秘人与怪异之间的,另一种相处模式。
    按照别枝修的说法。
    除了“吹笛人”,绝大多数守秘人是无法直接看到怪异的。
    这也就意味着,怪异只有在产生危害时,才会被守秘人关注。
    而这也决定了二者间的普遍相处模式:
    要么彼此无视,要么你死我活。
    然而如今,高桥慎看到了第三种可能:
    互利共赢。
    “二十一世纪是合作共赢的世纪。
    “斩妖除魔的年代早就过去了,不是吗?”
    高桥慎的嘴角上扬起来。
    这时,隔壁町屋的邻居经过。
    为首的男士斜瞟了高桥慎一眼,压低音量道:
    “高桥家那小子,怎么开始对着树自言自语了?”
    “他一直精神不太正常吧,看起来神态就很猥琐。”
    “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说起变态。
    甲斐一朗自认为很有发言权。
    “人间总是比地狱更像地狱啊。”
    他拿起点燃的香烟,弹了弹灰白色的烟灰。
    “甲斐刑事,解剖室里不能吸烟。”
    千叶夏实放下手术刀,看向门外中等身材的男子。
    “我们都毕业三年了,你还记得老校长的话。”
    甲斐一朗掐灭烟头,颇为不舍地说:
    “每次有新的案件,我就会想起这句话。”
    说着,他换上专用鞋套,走进被无影灯冷光照耀的解剖室。
    “有什么进展了吗?”
    解剖台上摆着三条左腿,五只手臂,和许多块形似盆腔的碎肉。
    由于天气炎热,浓稠的绿色液体渗了出来。
    浓重的腥味让甲斐一朗忍不住咳嗽起来。
    “有什么进展了吗?”
    这些肉块像是拼图一般,被摆放出接近人体的形态。
    “有三条左腿,说明受害人肯定不止一个。从肌肉比例看,都是女性。
    “当然了,这是一句废话。”
    千叶夏实的声音隔着口罩,听起来更加模糊低沉。
    “不过,这些残肢的切割手法并不一致。
    “有的是拿着菜刀用蛮力劈开的,有的则切割得非常讲究。”
    千叶夏实举起手术刀,冷光映在长有细碎胡须的脸颊上。
    “犯罪嫌疑人不止一个,其中有人的手法非常专业。
    “就像是外科医生或者米其林大厨。”
    “米其林大厨?”
    这个比喻让甲斐一朗更加反胃了。
    “在我看来,他分解人体就像分解金枪鱼一样熟练。
    “这样的比喻不恰当吗?”
    千叶夏实平静地说道。
    “好吧,”甲斐一朗叹了口气道:
    “最近这几个礼拜发生的人体肢解案件,比过去半年都多。
    “与此同时,还有许多高中少女失踪案件。
    “我怀疑二者有所关联。”
    千叶夏实拿起钳子,从碎肉中拽出一条类似肠子的东西,依旧平静道:
    “所有受害人胸腔以上的部位都消失了。
    “只能等DNA实验室的结果,来确定具体身份。”
    甲斐一朗叹了口气,表示默认。
    告别老同学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来到京都警察本部三年,他已经从巡查升值为警部补,相当于一部之长的职位。
    即使已经不再青涩,他还是时时刻刻感到压力巨大。
    仿佛那些被害人的亡灵,都吊在自己肩头一般。
    “夏实那家伙心态真好,法医这工作,恐怕压力更大吧。”
    他默默感慨一句,拿出少女失踪案的报案材料。
    “失踪人姓名:佐藤琉花。
    “真是个美丽的名字啊,唉。”
    “今天去‘荣光讲座’试听了,所以回来得有些晚。”
    高桥慎解释道。
    “所以不选‘代代木讲座’吗?”
    高桥由纪不无遗憾地问道。
    毕竟主动点菜的推销员,可是第一次见呐。
    “我觉得‘荣光讲座’的课程很有含金量。
    “听了一节课,就学到不少知识。”
    不少神秘知识
    高桥慎在心里补充道。
    “别枝老师说我很有天赋,所以不用交学费。
    “等到我高考出了成绩,配合他们宣传就好了。”
    每个月还倒贴我十万日元
    高桥慎继续腹诽道。
    高桥由纪女士双眼一亮,似乎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你爸还在厨房等你呢。”
    她指了指吉兆屋深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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