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之所以不愿此时成为执仗亲事,其一是因为殿下猜测的缘故,其二,就是因为臣的妹妹。”迪马什又说道,而且语气十分坚定,仿佛难以更改。
“你的妹妹?”
“是。殿下。臣想凭借自己在军中立足。可臣自从洁山城之围被解后明里暗里一直受到妹妹照顾。臣虽然不知幕后实情,但刘中尉封臣这个差事大约也与丹娘有关。臣不想因为妹妹的缘故得到超出平常的封赏。”
“丹娘在军中受人欢迎全是她自己努力做出来的。当时从碎叶城逃到喔鹿州有多少?与丹娘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也不会少,可其中只有丹娘声名鹊起,这虽有运气,更要紧的是她自己的作为。你们又是亲兄妹,不论如何都扯不开的关系,就算你借了妹妹的光,何必如此不愿意。”
“殿下,臣也不全是因为借亲人的光而,臣也不知怎么说,只是丹娘比臣小了将近十岁,臣一直当做小姑娘,从未想过将来会借她的光,这……”迪马什磕磕巴巴地说道,语句前后也不连贯。
不过李珙听懂了。“你的想法是,兄弟姐妹中年长之人应当照顾年幼之人,若颠倒过来年长之人被年幼之人照顾觉得十分不舒服吧?尤其丹娘现下年岁还十分幼小。”
“殿下说的差不多是臣的意思。”
“你若这样想,就更不应该了!”李珙加大音量说道:“谁说年纪小的人不能照顾年岁大的?孤当年在京城,兄弟几人中年岁小的反而官品更高,反过来照顾兄长的人多的数不胜数!
兄弟姐妹数人中本就才能高低不一、类型不一。有的人就擅长做官,有的人就擅长打仗,有的人就擅长激励士气、与旁人搞好关系。现下咱们安西因为仍在与大食军交战,擅长打仗、擅长激励士气之人地位就会高些,而你妹妹恰好就是这类人,又是女子、又会唱歌,是以在军中获得现下地位。
你激励士气不如你妹妹,因此在军中暂时受妹妹照顾。这也十分正常;不与大食人打仗、安西恢复平常以后,你擅长之才能可以发挥出来,又改为你照顾妹妹,根本无需因此烦恼。”
‘你若仍想不通,我也不劝了,自己回军中去吧!我劝你这么长时间还是看在丹娘当初在士气十分低落时奋力激励全军的份上!’说完那番话,李珙心里想着,而且不再看向迪马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等着面前之人最后的决定。
听到这番话,迪马什明显颇有触动,又跪在地上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说道:“殿下,臣愿意留在殿下身边为执仗亲事。”
“既然你想明白了,就跟随孤返回北岸吧。你放心,过几日丹娘也会回到北岸,而不是继续跟随大军前往木鹿。”李珙放下茶杯,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对他说道。
“是。”迪马什答应一声,可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臣是否可以跟随殿下在南岸?”
“你这话何意?”李珙心里‘咯噔’一下,但面色不变问道。
“请殿下恕臣的罪过。”迪马什先请罪,然后说道:“殿下,臣昨日伴晚从另一团营地经过营寨西北角返回自家营地,正好碰到数人持殿下的信物入寨,臣听到后不由得抬起头看了几眼,认出其中一人应当是殿下。”
“昨日伴晚孤确实曾去南岸营寨。因生擒阿费夫之事太过令人高兴,孤亲自去与刘中尉商议在何处凌迟此人。”李珙面色轻松地说道。
“是,是。殿下如此作为合情合理。”迪马什赶忙答应,轻声说道:“是臣想错了,臣本以为殿下会去往南岸营寨亲自指挥,是臣想错了。”
“不过你说的也不错,”李珙忽然又道:“这一次与大食军在呼罗珊的交战结束后你再来担任孤的执仗亲事也不迟,反正这一战一一二月就会结束,也不差这段时日。
而且你过去不曾执过仗吧?贸然来做这个差事,恐怕也做不好。孤先将你派到刘中尉身边做护卫,兼执仗之责,呼罗珊之战结束后来到孤身边。”
他并不知道迪马什是不是猜到了自己的做法,但忽然觉得让迪马什留在大军中似乎更好些。
今晚或明晚他就会装病,躲在帐篷里不出来,也用不到执仗亲事;而让迪马什在大军中,则可以保护自己;尤其他不仅与大食人有深仇大恨而且还有丹妮娅这个牵挂,绝对不会背叛,是担当侍卫的好人选。他昨日伴晚之所以准许,也有迪马什身份合适的缘故。
至于面前之人擅自揣测自己的心思,天底下哪有当官的不揣测上官心思的?虽然对此感觉不大舒服,但作为自小见惯了类似事情的人,只要臣下没有恶意也不会造成坏的结果,不会追究。
“是。”迪马什当然不知道刚才李珙脑子里转过了甚底念头,闻言答应道,而且略有些高兴。毕竟,他能继续参加很可能是对大食国的最后一战。
“你回去吧。记得回去后先求见刘中尉,告诉他我给你的新差事。切记,回去后定要立刻求见刘中尉。”李珙又道。
“是。”迪马什再次答应,见他没有别的命令,起身慢慢离开。
“老马,你重新安排一下,我去大军中,侍卫多了一人,迪马什。”李珙立刻将自己的侍卫首领叫进来,对他吩咐。
“殿下,此人确实可靠,但他的武艺,能担负起护卫殿下之责么?”马侍卫想了想反问。
“只是增加一个外围护卫之人,武艺高低不要紧;而且迪马什的武艺不算低。”李珙说道。因为丹妮娅的缘故,他瞧过迪马什战阵搏杀,武艺还算不错。
“属下这就去安排。”马侍卫答应一声。
“你顺便吩咐士卒将船开回北岸;在吩咐楚录事将文书都拿过来,在船回到北岸前孤要将文书都批答完毕。”李珙又下令道。
马侍卫再次答应,转身离开。不多时,船只掉头,向北岸行驶;李珙也拿起一份份文书,认真看起来。
……
……
迪马什重回南岸与妹妹碰到,丹妮娅十分惊讶,即使听到解释仍然十分疑惑与不解,而且上下打量兄长,怀疑是他在殿下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才被‘贬’回南岸;直到后来得知真相才恍然大悟。
不过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在将阿费夫三人凌迟处死后,当日下午全军休整一番,第二日清晨拔营起寨、继续向木鹿城行进。
但才行进没多久,就遇到一支人数三千上下的大食军队。这支大食军将士全为骑兵,也不主动攻打安西军,只是不远不近的待在附近。
刘琦将全军所有骑兵集结到一起,能将大食骑兵赶的更远些,但数目并不占太大优势,在大食人不主动求战甚至避战的情形下无法将敌人击垮,全军也因此不敢分散开在乡间征集粮食,行军速度也变得更慢。
又过了几日,木鹿城已经遥遥在望,相距不过数十里。可这时又有数千大食骑兵出现在大军附近,与原先的三千士卒汇到一起,合计近万人。
刘琦的压力骤然增大。大食骑兵数目远远多于自家骑兵,又根据俘虏的大食人招供,得知在城中还有不下万名步军;这样一来,即使行军到木鹿城下,因为腹背受敌也不敢贸然投入大军攻城。正好全军将士因在有大食骑兵尾随的情形下连日行军精神十分紧张,刘琦遂在木鹿城东北二十里外安营扎寨,全军在此地一连停歇三日。
“到底是应该先击破身后骑兵,还是对骑兵不管不顾,全力攻打木鹿城?”在此地停留的第四日清晨,李珙正与刘琦吃早饭,又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
“属下觉得,应当先把殿下送回乌浒河北岸,或者码头附近的营寨。”刘琦却这样说道。
“这个玩笑也不必天天开。”李珙白了他一眼。从尾随安西大军的大食骑兵达到万人后,刘琦每日都要说这话,往往还不止说一遍。李珙起初还会认真纠正,后来每次都这样回应。
“属下并非是在开玩笑。”刘琦今日不知怎地,却正色道:“属下原本以为并波悉林要么放弃呼罗珊,要么集合全部将士死守木鹿城,从未想过他会将近万骑兵、半数士卒交由一名将领统领,反而使我军陷入被动。
更要紧的是,这样一来殿下就并非绝对安全了;而且殿下的安危事关安西的稳定,绝不容有失。若不是在近万大食骑兵虎视眈眈的情形下,殿下脱离大军会有危险,即使殿下不答应,属下也会强行将殿下送回去。”
“现下既然落到这种情形,话就不必说了。”刘琦毕竟是为他着想,李珙只能岔开话题,再次问道:“应当先击破骑兵,还是全力攻打木鹿城?”
“两者都很难做到。”刘琦这次回答了他的问题。“若想击破骑兵,必须找到他们藏匿补给之处,这并不容易;木鹿城城坚兵足,城中大食人也会竭尽全力协助守城,更难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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