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行者》九十八、养者非生者

    “你什么意思？”男人紧皱起眉头打量着雷森，神色中除了恼怒，还有些许难掩的惊慌。
    “你是她的父亲，但你也不是她的父亲。”雷森沉声说着。这话虽然矛盾，但他相信，男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有些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男人盯着雷森，许久后，莫名叹了口气。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头发是卷发，眼睛是咖啡色，下巴颏裂，这都是显性遗传；但安什莉直发，眼睛是绿色，下巴也跟你不一样；你们没有一点像的，她和你，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你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没想到，男人却是一脸懵：“显性遗传……是什么东西？”
    雷森无奈扶额，他忘了，旧世纪之后世界崩乱，没有学校，很多人都是文盲，懂得这方面知识的人，少之又少。
    “这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但凡任何一个懂一点这方面东西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你和安什莉没有血缘关系。”
    男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又有些惶恐地看向雷森：“那……那你想干什么？你想对安什莉……”
    “我要做的事情，和安什莉无关。”
    雷森淡然说着，拿出那张自己和苏灵的合照，先是自己看了一眼。
    “可能……有那么一点关系吧……”
    随即，又将照片交到男人手里。
    男人看着照片，一阵错愕。他没有认出照片中的男人是雷森，只看到照片中的女人和安什莉一模一样：“这是……安什莉？”
    话刚说完，男人又觉得有些不对，这照片都已经泛黄了，看起来有些年月，怎么都不像是安什莉的。
    雷森摇头，沉声道：“她不是安什莉。这张照片是旧世纪时候拍的，所以有点旧了看不出来，这个女人……眼睛是黑色的。我要做的，就是找到她。”
    “旧世纪？”男人听了只觉荒谬，不住地摇头：“怎么可能呢？旧世纪结束到现在都多久了……”
    说着，男人抬头，却瞥见雷森冷厉的目光，说到一半的话不自觉地又咽了回去，缩着脑袋又重新看起那照片。这次一细看，才发现照片中的男人和雷森也有几分相似，只是眼前的雷森头发更长，有些乱，胡子拉碴，所以第一眼没认出来。
    看清这些后，男人无比震惊。雷森旋即将自己的来历和冷冻仓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也不忘记告诉他，苏灵也进入了冷冻仓，但是自己从冷冻仓出来时，已经不见其踪影。
    “所以你是觉得……安什莉……可能就是你说的苏灵的……女儿？”男人试探着问道。
    雷森直视着男人：“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解释她们为什么长得这么像？你是怎么遇到安什莉的？有没有见过她的生母？或者和照片上相似的女人？”
    男人摇摇头：“没有……我没见过安什莉的母亲，也没见过这照片上的女人。我遇到安什莉的时候……情况有些复杂……”
    没等雷森追问，男人看到照片中苏灵的左手，却是又皱起眉头：“但你说的……确实有可能。”
    “在我家里，我睡的床的左上头床脚底下，有一块能打开的铁皮，里面有些东西……是安什莉的。你可以先去拿了看一下，安什莉应该带你去过我们家了吧？”
    “等你拿了那些东西，其他的事情……我再跟你慢慢解释……”
    看男人一脸认真，雷森思索片刻，最终还是起身：“你别离开这房间，我很快会回来。”
    男人点头，忽地又叫住雷森，恳求道：“关于……我不是安什莉亲生父亲的事……请您……先不要告诉她。我想找个合适的时间……自己去说。她这孩子你也知道，容易冲动，突然告诉她这么大一件事，我怕她接受不了，又会干出什么事来……”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你说的没错，这件事，应该你来告诉她最合适。”
    雷森能看出来，男人眼中对安什莉的担忧和疼爱不是虚的。因为那种眼神，和毛里斯抱着婴孩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离开旅馆骑上摩托车，雷森向安什莉家的贫民窟风驰电掣而去。这时候的他并没有发现，旅馆外不远的一个屋檐下，有一双眼睛看见自己，放出了狠辣兴奋的光芒。
    摩托车很快开进贫民窟，雷森直接把车停在安什莉那货柜做的家的门口，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雷森现在有些急躁。好不容易找到了安什莉的父亲，却发现那男人不是安什莉的生父，而且他也没见过苏灵。这不免让雷森失望，似乎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但这男人又让雷森来他家拿一些安什莉的东西，总感觉意有所指。雷森进入货柜房后，很快冲进了一个用铁皮隔开的房间里，这房间里面摆设简单，应该就是安什莉父亲住过的。
    房间角落有一张自制的木头床，雷森冲过去，一把将床整张掀开。
    墙角的位置正好也是床的左上角，那上面确实盖了一张似乎可以移动的铁皮。将铁皮掀开后，才发现那下面的货柜底层铁皮有个开口，露出一个埋进了地下的箱子。
    雷森拿出箱子直接打开整个倒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物率先掉了出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还闪烁着银光。
    趁金属物没滚远，雷森一把将其拍住。捡起细看，顿时心脏狂跳，如身处暴风雨中的孤帆小船，被各种思绪疯狂冲击。
    这是一枚戒指，是雷森，向苏灵求婚时的戒指！戒指内侧，还有着苏灵与雷森名字的缩写！雷森自不可能认错！
    一瞬间，各种回忆涌入脑海，与苏灵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向苏灵求婚时自己笨拙的话语与她幸福的笑靥、进入冷冻仓时看见她的最后一眼……所有一切，都如千斤巨石压在雷森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盒子里还有一块黑色的破布、和一个小纸袋，纸袋里面是十几粒辐射药片。雷森一股脑地把所有东西收起来，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冲出去骑上了摩托。他现在迫切地想要从那男人嘴里问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历，尤其是那枚戒指，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
    与此同时，砂城一个偏僻的露天溜冰场里，哈桑一脸铁青地站在溜冰场中央，在他四周，是已经被手下们整齐码放好、一群混混的尸体。
    天色阴云密布，比天色跟难看的，是哈桑的脸色。他的手下们正检查着一具具的尸体，谁都不敢说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哈桑此时正怒处于暴怒边缘。
    因为这里的其中一具尸体，是哈桑的儿子，马哈。
    一个手下犹豫许久，终于缩着脑袋凑近过来，也不敢抬头：“老、老大，都在这里了，没找到……活口……”
    “啪！”
    清脆的一记耳光抽在那手下脸上，随后便是哈桑歇斯底里的咆哮：“废物！都是废物！我告诉你们！找不出凶手！你们他妈的都要给我儿子陪葬！”
    那手下捂着脸不敢再说话。这时候，在第三街口招工、同时也是哈桑心腹的年轻人凑到了哈桑跟前，挥手示意那挨了耳光的手下退走。
    “老大，这兄弟们也是没办法。少爷把这一带都清空了，没人看到有谁来过，现在又没发现活口……”
    “你是说我儿子活该咯？”哈桑恶狠狠地瞪着年轻人。
    年轻人顿时一窒，哽了半天，才接道：“这……只能怪凶手太残忍，这么多人，一个活的都没留下，还都死得这么惨。我觉得，现在应该想想，谁最有可能下手……”
    “想？怎么想？”哈桑再次跳脚咆哮：“老子得罪过那么多人！这小子平时也没少惹事！咱们的仇家全拉出来，比第三街卖肉的都多！怎么看谁是凶手？？？”
    年轻人再次被哽得无言以对。正当他流冷汗的时候，两个混混模样的年轻人从外面跑了进来，其中一人气喘吁吁地对哈桑道：“老、老大，按您要求，我们又在周围找人问了一下。最近的一个，都住在一公里外的桥洞底下，真的没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
    没等他说完，哈桑毫无征兆地拔出挂在自己腰间，一把通体金色的手枪。
    “砰！”
    枪响，刚才说话的混混被直接打烂了嘴，当场倒地身死。
    另一个混混被吓得惊呼一声瘫坐在地上，哈桑调转枪口指着他，冷声道：“你最好说点我想听的！”
    “有！有！老大别杀我！我有发现！”那混混连连摆手求饶，急忙交代：“我在外面的一块沙地上看到了一条轮胎印。只有一条的轮胎印！我没看错的话，那是摩托车留下的！少爷他们平时都不开摩托的，所以那肯定是别人的！”
    “摩托车？”哈桑皱眉，枪口依然举着。
    忽地，天空划过一道闪光，随后又是一阵炸耳的雷鸣。
    “轰隆！！！”
    瘫坐在地的混混本能地以为是哈桑开了枪，顿时尖叫一声，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他的裆部也跟着湿黄一片，散发出难闻的骚臭味。
    附近的其他人皱起眉头，纷纷捂着鼻子站得远了一些。但很快有人感觉到，那人尿了，可自己的头顶却湿了。
    原来是刚才的惊雷后，又落下了雨。雨浇在溜冰场中，也浇打着一具具的尸体，冲出淡红色的连绵血水，徘徊在哈桑与他手下们的脚边。
    那哈桑的心腹年轻人适时过去：“老大、先避一下雨吧。”
    一众人赶紧跑向旁边的二层小楼，直接从一楼外墙的那巨大破洞进入。阴雨正随着狂风肆虐，破洞最边缘的碎石堆，也被暴雨侵袭着。
    片刻后，哈桑的心腹年轻人忽然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四下看了一番，循声寻去，竟是破口处那堆碎石。
    年轻人蹲下查看一番后，连忙大呼：“快来人！这有个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