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与海》第十七节 权与力2

    阴冷潮湿的铁狱里,巨大的铜牛昂着首,牛角锋利如刀。铜牛雕刻的极其精美,每一块肌肉的线条都恰到好处。
    这是用以处罚犯人的刑具,产自罗马帝国。内部是中空的,背部有可以开合的盖子。行刑时打开盖子把犯人丢进去,点燃牛腹下方的煤油,被封闭在铜牛内的犯人就会被炙烤而死。为了使犯人承受更多的痛苦,铜牛的鼻孔处留有气管,犯人呼吸困难时会凑到气管上大口的呼吸,这时外面的人就能听到牛低沉的哞叫声。
    铜牛的对面是一副黑色的钢铁棺材,棺材竖起,雕刻着画风诡异的人面。这座钢铁棺材被称为‘铁处女’,是另一种处罚犯人的刑具。
    ‘铁处女’内部是密集的钢钉,当犯人被强行锁在里面,身体就会被钢钉贯穿。钢钉很细而且刻意避开犯人的要害,犯人受刑后不会立即死去,而是在撕裂般的痛苦中挣扎几天,最后因饥饿或失血过多而死。
    班克罗福特和戴安娜王妃双手交握,中间隔着铁质的栏杆。班克罗福特的额头青筋暴起,戴安娜王妃哭得泣不成声。却不是悲伤或恐惧的眼泪,而是幸福。班克罗福特没有死,反而因为那场实验获得了匪夷所思的力量,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妈妈,不要畏惧,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班克罗福特诅咒发誓似的说:“我拥有海神的力量,我的意志连宙斯也无法阻挡!”
    “不要!”戴安娜王妃用力握紧班克罗福特的手腕:“神赐你超凡的力量不是让你忤逆父亲的!这一切的恶果都是我自己种下,也当由我自己来承担!”
    班克罗福特挣脱了戴安娜王妃的手,愤然起身,大踏步走向铁狱的出口。他没有时间在这里和母亲叙旧,他必须承担起责任。
    ——
    坎博尔和哲克斯在侍者的引领下来到一间客房,客房面积超过600平方米,环形楼梯,扶手上嵌着璀璨的黄金。墙面挂着各种风格的油画,苏加娜一世、二世、三世、四世王的画像挂在正中央。
    一世国王身披盔甲骑在马背上,左手紧握缰绳右手紧握骑士剑,骑士剑竖起在胸前,像是一位英武的将军。
    二世国王戴着假发坐在管风琴面前,上身是厚重的棉布衣袍,下身穿着白色丝袜,两位王妃坐在旁边,似乎被二世国王奏出的悠扬琴声所迷醉。
    三世国王穿着黑色的军装,用钻石和金箔做装饰,右手捧着厚重的书籍,左手握着十字权杖,白色披风在身后展开。
    四世国王坐在神圣的王座上,闭着眼睛接受人们跪拜,伸出右脚的鞋面让人亲吻,王座后方是宙斯的圣象。
    这四副画像都是当之无愧的艺术瑰宝,每一处细节都处理的堪称完美。创作它们的作者名为克里斯多夫.杰罗姆,世界上最出色的画家。连艾布特的画工都无法与他相比,他甚至称得上艾布特的老师,因为艾布特的创作风格完全是仿照了他。
    坎博尔站在苏加娜一世国王的画像前瞻仰,认真观摩这幅油画的细节。他对绘画没有多少天赋,却喜欢欣赏。
    哲克斯从餐盘上取出银色的叉子,趴在楼梯扶手上用叉子尖锐的部分刮擦嵌在上面的黄金,被刮擦下的粉末落在事先准备好的纸巾上。他穿着贵族的礼服,干净的领口、雪白的衬衫和笔挺的领带,造价高昂。可穿在他身上没有半点贵族气质,像是偷来的。
    “这些黄金是用来给扶手做装饰的,你把它们刮下来扶手会变得很丑。”坎博尔遮住脸,感觉有些丢人:“你正在偷属于别人的东西,是可耻的盗窃!”
    “他娘的,贫民区里的人辛苦工作挣不到钱,每天都要忍受饥饿,连下水道的老鼠都吃,贵族却把黄金嵌在楼梯扶手上,把扶手装饰的更加美观!”哲克斯极卖力的刮擦黄金,头也不回:“你知道黄金有多值钱吗?一小块就能换一沓钞票!”
    “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海神实验’的事?”坎博尔坐在皮革制的沙发上,给牛排抹上芝士,再优雅的用刀叉切割。
    “我偷看了你写给妹妹的信…”哲克斯挠了挠头,有些心虚的说:“上面写着‘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哥哥已经不在世上了’,我很吃惊,就悄悄的跟踪你,结果被两个穿军装的人抓住了。他们想让我去做实验,我同意就支付给我5000元。”
    “你同意了?”
    “当然,那可是5000元!你把我卖了能换多少钱?”
    “你被那两个穿军装的人骗了,接受实验你可以获得25000元的报酬。”坎博尔哭笑不得:“真幸运…你居然没死在那实验室里,而我也没有死在那里。”
    “什么?!”哲克斯怒吼:“那两个王八蛋居然骗我,他们私吞了20000元!那是我拼了命才换来的!”
    “哈哈哈哈…”坎博尔难以遏制的笑了:“哲克斯,你知道参加那场实验的共有多少人吗?”
    “不知道。”哲克斯把纸巾上的金粉倒进袋子里,折叠起来装进自己的上衣口袋。
    “14335人。”坎博尔轻声说:“最终成功的只有三例,你,我,还有一位地位崇高的王子殿下。”
    “地位崇高?”门被推开了,身材高挑的女孩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走来:“你是说班克罗福特吗?”
    坎博尔侧过脸去,看到那女孩的长相愣了一下:“苏菲玛索?”
    “苏菲玛索.苏加娜。”苏菲玛索坐在坎博尔斜对面的皮革沙发上,纤长白皙的双腿叠放:“新希腊共和国第十三王女。你叫坎博尔对吧?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王女!”哲克斯吃了一惊,仓促的把叉子收起来,半跪在地上对着苏菲玛索欠身:“我…我很荣幸能见到王女…”
    “请起来吧,哲克斯子爵。”苏菲玛索对着哲克斯挥手:“从今天开始我们算是朋友了,你见到我和班克罗福特都不必跪拜。”
    “子爵?!”
    “我以新希腊共和国第十三王女之名下令,授予哲克斯子爵身份。”
    “谢…多谢王女!!”哲克斯激动的浑身颤抖,对着苏菲玛索行最高规格的跪拜礼。
    “王女殿下,召唤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坎博尔对着苏菲玛索微微欠身。
    “有件事求你们。”苏菲玛索扫了一眼身后的门,侍者立刻把门封锁。苏菲玛索一甩乌黑的长发,轻声说:“如果你们愿意帮我,我可以在能力范围之内满足你们的所有要求,希望你们不要拒绝。”
    “不拒绝,我们不拒绝!”哲克斯拍着胸脯宣誓:“只要是王女的命令,我们绝对服从!”
    “什么事?”坎博尔微微皱眉:“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先讲出来我才能考虑要不要答应。”
    苏菲玛索叹了口气:“我希望你们能帮帮我的弟弟班克罗福特。他的母亲犯了错误,被宣判二十七天后处以火刑。”
    “你想让我们从铁狱里救人?”坎博尔轻轻摇头:“这是叛国罪,一旦失败就会被绑起来丢进铜牛里,我们不愿冒这个风险。我们也没有这个能力,铁狱外守备森严,即使我们拥有超凡的力量也会被子弹打成筛子。”
    “你们不必冒这个风险。”苏菲玛索轻轻摇头:“我的请求很简单,你们只需在关键的时候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坎博尔先生,我以新希腊第十三王女之名誉保证,事后你不会受到任何牵连。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们可以在教堂里订立婚约。”
    “你想让我违背国王的命令。”坎博尔还是摇头:“首先,我不愿断绝自己的前途。其次,我希望自己的婚姻拥有爱情,而不是利益。”
    “有一个男孩,他的父亲地位崇高,他的母亲却是个卑微的侍女。”苏菲玛索从皮革沙发上站了起来,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走向远方的拼花玻璃窗,那背影曲线玲珑:“所有人都对他露出谄媚的笑容,心里却嘲讽他是戴上王冠的癞蛤蟆。他的父亲称他为家族的耻辱,他的哥哥们向命令仆从一样命令他。他的家庭是阴郁残缺的,只有母亲真心实意的对待他。有位哥哥侮辱了他的母亲,他拿着刀和那位哥哥拼命,因此被丢进狗笼子里囚禁了六个月,在繁华的大街上,像畜生那样供人观赏。母亲给他报仇,目的是被关在狗笼子里陪他。现在他的母亲要被处死了,那是他的唯一,我希望他的母亲能活下来。”
    “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的母亲为什么被判处死刑?”坎博尔从餐盘中切下一块牛肉,放在嘴中轻轻咀嚼:“我是个没有同情心的人,你不必编造这种煽情的故事,我也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放弃自己的前途。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太多了,斯巴达综合医院门口的病人,因为善良惨遭杀害的下士…我不是耶稣,没有责任与义务。”
    “我赐予你们伯爵身份、中将军衔”苏菲玛索坐在大理石窗台上,阳光穿过拼花玻璃变成五颜六色的光,均匀的撒在苏菲玛索那张精致美丽的脸颊上:“考虑一下吧,这是我能开出的最高价码,很多贵族努力一生都无法企及。”
    哲克斯咽了口唾沫,紧张的目光望向坎博尔。坎博尔向他摆了摆手,回答说:“这个价码的确令人心动。”
    “你同意了?”
    “可如果我们宣布誓死效忠国王殿下的话,是否能获得更高的权力与地位呢?”坎博尔狡猾的笑着。
    “真是个自私的家伙!”苏菲玛索咬了咬牙,望向坎博尔的目光中写满了厌弃。这个混蛋的思维很敏锐,很清楚的知道该怎么样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你错了。”坎博尔认真的说:“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自私,要求别人遵从自己的意愿才是。”
    “坎博尔.阿尔弗雷德,我原本欣赏你。可现在我觉得你是个混蛋,守着你的权利给别人当狗吧!”苏菲玛索愤怒的拍在大理石窗台上,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走到外面,狠狠的摔门。
    客房里只剩坎博尔和哲克斯了,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坎博尔,你为什么不答应她?”哲克斯跑到坎博尔身边坐下,惋惜的说:“那可是伯爵身份、中将军衔啊!拥有这两重身份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像那些该死的贵族一样享受人生了!刚才那个王女说愿意和你订立婚约…你娶了王女就是苏加娜王室成员!”
    坎博尔把玻璃餐桌上的牛肉推给哲克斯,轻声说:“你了解过我们国家的政治派系吗?你了解苏菲玛索的为人吗?你了解她委托我们这件事的风险有多高吗?你都不知道。或许她们得罪了掌握更高权利的人,地位变得摇摇欲坠,利用我们吸引仇恨。”
    哲克斯反复咀嚼着坎博尔的话,微微点头。
    “做什么事之前都要考虑好后果,不要盲目的加入某一个阵营。”坎博尔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子,放在嘴边啜饮着其中微甜的椰汁:“保加利亚六世国王极其昏庸,掌权期间全国各地都爆发革命,饿疯的人们挥舞着刀叉争夺粮食,把政府官员们吊死在绞刑架上,而爱格伯特.罗伊元帅选择效忠这个已经腐朽的帝国。爱格伯特.罗伊元帅先后发动了‘洛维奇’战役、‘普罗夫迪夫’战役以及著名的‘斯莫梁’战役,奇迹般的镇压了革命队伍,挽救了摇摇欲坠的帝国。后来保加利亚六世国王被新法派大臣刺死在自己的寝宫,爱格伯特.罗伊元帅也被砍掉了头颅,他的整个家庭都被送上断头台,连他一岁半的女儿都不能幸免。他的罪行是‘协助暴虐的王剥削和霸凌国家公民’,残暴的形象一直流传到现在。新法派曾邀请过爱格伯特.罗伊,可爱格伯特.罗伊拒绝了,誓死为国王效命,这是他悲惨人生的根本原因。”
    “我懂了…”哲克斯点了点头:“先看清局势再做决定。”
    “是这样。”坎博尔说:“成功离不开汗水,而选择远比汗水重要。”
    ——
    苏菲玛索把脸贴在门上,耳朵竖着。
    “坎博尔…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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