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与海》第十二节 海神之心2

    身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赶了过来，在男孩的尸体外围城一个圈，窃窃私语。他们打开医疗箱，黑色的箱子里并非医疗工具，而是解剖尸体用的斧头和剔骨刀。刺目的探照灯把男孩的尸体照亮，皮肤白到近乎透明。
    医生带好手套，娴熟的肢解掉尸体，把脸部、手臂、大腿内侧、心脏以及脑部切割下来，装在提前准备好的密封袋里。他表情从容，仿佛用斧头劈开的不是一个男孩，而是一头猪…或者一只小白鼠。来不及理会场合了，这具实验体刚刚死去，细胞活性处于最佳状态，越快解剖就能得到最完整、最有活性的样本。
    血液从地势高的地方流淌到地势低的地方，汇聚成溪流。坎博尔躺在地上，透过两名医护人员中间的缝隙望过去，只看见剔骨刀在男孩侧脸的骨头上刮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坎博尔咽了口唾沫，低头看了看自己拘束衣上印着的编号——实验体1—1153。
    这就是实验体的宿命…要么咬着牙忍痛活下去，要么死在这个实验室里，尸体被切割成几百份，分开来装在密封袋里…
    “别在这里躺着，去试验场。”一名医护人员注意到了躺在角落的坎博尔，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推向甬道一侧。
    坎博尔低着头往前走，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没有人能无视死亡的恐惧，他也不例外。
    甬道尽头是八边形的试验场，温度极低，到处都是粗重的电缆，工作人员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着，显示器上复杂的公式和字符看得人眼花缭乱。试验场中央耸立着巨大的冰岩，低温液氮从上方的排风口中弥散出来，保证冰岩不被融化。
    坎博尔在甬道的入口住站住了，看着那块巨大的冰岩入神。
    冰岩里是高达两米的心脏…血红色的，轻轻的跳动着。血管的纹路嶙峋，像是百年老者脸上的皱纹。肉眼可见周围的空气形成漩涡，似乎被什么能量牵引着。
    这就是试验的核心吗？是什么东西？心脏？什么东西的心脏能有两米高？
    无人解答，工作人员望向坎博尔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老鼠，一只将死的老鼠。
    “保持安静，跟我来。”
    坎博尔咬着牙，跟在那人的身后走向试验场右侧的舱门。那扇舱门厚度足有50厘米，由坚硬的人造合金构造，已经损毁了。不像是被炸毁的，而像是人为破坏。
    是刚才那个长满鱼鳞的男孩干的吗…
    金属制成的椅子上坐满男孩，最年长的不过20岁，最年幼的只有10岁，手腕和脚腕都被固定住。看得出他们很恐惧，双腿因为恐惧而微微战栗。
    充当试验品就能获得不菲的报酬，可以享受精致的食物，可以住在苏加娜王宫外的豪华公寓里。这是一场交易，卖掉自己，换来普通人奋斗一生都难以企及的生活。
    有人后悔了，眸中流出泪来，低着头轻轻抽泣，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获得一切，就必须支付一切，包括宝贵的生命。
    “实验体1—1147号准备。”
    “不…不要！我放弃！我什么都不要了…我给你们干活！饶了我…求你们饶了我！啊啊啊…救命…救命！！！”
    一个男孩的手脚束缚被解除，两名军人立刻上前，分别攥着他的左右手腕，强行把他拉到右侧的房间里。门开的一瞬间坎博尔看到了手臂粗细的钢针，以及防止实验体挣扎、固定他们的链锁。地上血迹斑驳，穿胶靴的工作人员正用抹布擦洗。铁门闭拢，男孩凄厉的惨叫声随之隔绝。
    “解开他的拘束衣。”
    坎博尔的拘束衣被解开，没有等那人发出命令，他自觉的坐在空着的金属靠椅上。皮带从靠椅的扶手和底盘凹槽里弹射出来，牢牢的捆绑住他的手脚。他闭上双眸，心中默诵着圣经。
    1—1147号实验体没能撑过半小时，1—1148号实验体更惨，只坚持了不到20分钟…男孩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被担架抬走，白色的棉被上沾着血，不知是昏厥了还是已经死亡，地上的血迹擦了好多遍。
    “你为什么来这里？”左侧的男孩轻声问。
    坎博尔没有回答。在这里不能说话，否则会遭人用皮鞭殴打。两天前有个男孩因为精神崩溃嚎哭起来，结果被人活生生抽打致死，录下视屏恐吓后面的人。
    “我问你为什么来这里。”左侧的男孩加大了音量。
    坎博尔看了看工作人员，很疑惑为什么这个男孩没有遭到殴打。迟疑了一下，轻声回答：“为了满足我的欲望，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好的生活？”左侧的男孩仰起脸，闭上双眸轻蔑的笑着：“什么才是好的生活？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坎博尔没有再说什么，深呼吸使身体放松下来。可他越想放松就越是紧张，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班克罗福特殿下，轮到您了…”有人向左侧的男孩鞠躬，话音中透着尊敬。
    殿下？！
    坎博尔吃了一惊，侧过脸去打量那个男孩…那男孩年龄和他相仿，肤色苍白但五官精致，嘴唇发紫，眉毛稠密双肩平坦。最重要的是气质…那种气质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那是出身贵族家庭自然熏陶出来的，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感觉就会有侍女来帮他整理衣服。
    这个男孩是什么来头？男爵？还是伯爵？贵族家的男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拥有一切，根本不必用生命做赌注。
    班克罗福特起身走向右侧的房间，从容不迫。
    “殿下。”人们纷纷跪倒。
    “起来吧。”班克罗福特轻轻挥手，在那张血红的铁椅上坐下。他似乎不畏惧死亡，甚至渴求死亡，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看上去如此的孤独。
    “尊贵的殿下，实验可以开始吗？”
    “开始。”
    有人拉下电闸，齿轮转动互相咬合，机器运转的轰鸣声响起。半圆形的金属头罩从上方落下，把班克罗福特的头部罩住。链锁捆绑住他的四肢，排风管道中散发出炽热的蒸汽。细密的钢针从后方弹射出来，轻易的刺穿肌肤而后又贯穿脊骨，把蓝色的液体一滴滴灌输进去。
    班克罗福特的身体剧烈的抽搐起来，双腿在地上乱蹬。锁链被扯动，发出清脆凌乱的响声。
    在希腊神话中，世间共有十二位主神。分别是主神与雷霆之神宙斯、天后与婚姻女神赫拉、炉灶与家庭女神赫斯提亚、海神波塞冬、农业与丰收女神德墨忒尔、战争与智慧女神雅典娜、光明与医药之神阿波罗、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战争与武力之神阿瑞斯、爱情与美丽女神阿佛洛狄忒、火焰与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旅者与商人之神赫尔墨斯。十二主神分别拥有着不同的能力，他们可以支配世界，他们可以毁灭一切。如果有一位主神可以为新希腊共和国战斗的话，新希腊共和国必然可以极其轻松的统治整个世界
    这只是某些人的异想天开，神是存在于虚妄中的东西，是人编造出的谎言。直到某一天，一支舰队在直布罗陀海峡附近诡异的全体沉没。苏加娜三世国王立刻派出深潜队，希望能在海底深处救出一些造价昂贵的东西。一支舰队，整整二十五艘战船，即使把上面的炮管拆下来卖废品，都足以换回高额的财产。
    离奇的事发生了，深潜队搜寻了直布罗陀海峡附近方圆三十里，却没有发现战舰的残骸，连一块玻璃都没有。深潜队员们陆续失去行踪，葬身在海底深处。苏加娜三世国王为了避免更多损失，被迫下令深潜队全部撤离。
    苏加娜四世国王时期，又有舰队在直布罗陀海峡附近离奇沉没。联想到三十年前发生的诡异事件，苏加娜四世国王又一次派出深潜队探寻那里的海域。这一次深潜队配备了造价高昂的潜水艇，可以载着他们下潜到海底450米的深处。当探照灯亮起的时候，深潜队员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体长数十米的寄居蟹背着鲸鱼的骨架，比潜水艇更大的螃蟹挥舞着巨钳，被鱼雷击中后留下一只钳子安然撤离，能把重金属炸成粉末的鱼雷居然无法击碎螃蟹的甲壳。这里甚至有奇虾！那本是生活在5.4亿年前的海底霸主！头部的大鳌上长满锋利的倒刺，只要它愿意，随时可以把金属的潜水艇咬碎、吃掉。值得庆幸的是这只奇虾并不饿，这艘潜艇对它而言是在太小了，那对半径一米长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摆动尾部游向远方。人在它的面前如此渺小，它身上的一块鳞片都有两米长。它张开巨口的时候让人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会被一口吞掉，永远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有轻微巨物恐惧症的队员透过玻璃看到这东西，即使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隔着玻璃看到这东西依旧被吓得全身瘫软。
    是什么东西使这片海域中的生物发生了变异？鱼雷怎么可能炸不开螃蟹的壳？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体型大过一座城市的怪物？这不科学…这不符合常理。科学家们吵的不可开交，最终发现只有神学可以解释这一切。他们致力于研究可以下潜更深的潜水艇，并成功研制出了‘蓝色海神号’，极限下潜深度足有2100米。
    深潜队乘坐‘蓝色海神号’第三次出发，他们在更深的海底看到了更多的史前生物，例如侏罗纪的滑齿龙，体长超过1300米，在它面前原本体型巨大的‘蓝色海神号’像是一粒芝麻。人们惊叹于滑齿龙的恐怖，想用摄影机拍摄下来，可距离太近摄影机只能拍到它身上的鳞片，距离太远探照灯又无法提供有效的照明。海洋深处一片漆黑，这是连神的光芒都照耀不到的地方。
    这时雷达突然失灵，排水系统故障，‘蓝色海神号’剧烈的震颤起来，像是海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牵引它。灯光照射过去，能看清那是一道缝隙。缝隙两侧是绿色的珊瑚和海藻，内部黑漆漆一片，诡异的能量就是从那里发出的。深潜队员把‘蓝色海神号’的动力系统开到最大，希望脱离来自深海的引力离开，可完全无法挣脱。‘蓝色海神号’被强行‘吸’了下去，人造合金因为无法承受强烈的压力而扭曲变形。深潜队员们拥抱哭泣，他们误认为自己必死无疑，通过传讯器告知朋友们把遗嘱寄给家人。可实际上他们都死了，没有尸体，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从‘蓝色海神号’留下的最后一段视频，人们隐约看到了掩藏在裂缝深处的东西。不是狰狞如魔的怪物，而是…一座城市！一座不可思议的海底城市！
    水下10540米的地方，连已知的最坚硬金属‘铬’都无法承受，却有着繁华程度不亚于雅典的海底城市。每一块砖头，甚至窗户边沿的木材的坚硬程度都超出了科学的范畴，在海底深处浸泡千年之久都没有腐烂的迹象。海神波塞冬的雕像巍然矗立，雕像表面满是绿色的藤壶，手中握着传说中可以操纵大海的三叉戟。人们惊叹的称这座城市为‘亚特兰蒂斯’，推测它是神话时代的产物。
    苏加娜四世国王对‘亚特兰蒂斯’产生了浓重的兴趣，不惜为此调拨巨额资金。其实新希腊共和国目前所面临的财政危机战争消耗占比不超过35%，而剩下的65%都花费到了这里。终于，人们成功的挖掘了神的坟墓，跨越神的骸骨，从神的棺材中获得了一颗心脏，一颗两米长的、还在跳动的心脏！新希腊共和国最伟大的教父韦尔伯.帕特里克先生认定，那就是海神波塞冬的心脏！
    是谁杀死了海神波塞冬，把他的王国覆灭，把他的尸体封印在海底深处的棺材里？这些都是未解之谜，无从考证，亦无从探寻。
    苏加娜四世国王把波塞冬的心脏交由塞维尔博士研究，希望可以把海神的神奇力量作用到人体，制造出可以呼风唤雨的‘超人’，投入到军事战争。塞维尔博士也不负众望，仅用短短四个月时间就找到了可行的办法，用化学仪器使波塞冬的DNA强行与人体融合。成功的话就可以拥有无坚不摧的躯体、拔山扛鼎的力量以及不可思议的、称之为法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