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缸照》第三百四十三章 原谅

    齐延话算话,办事也很利落,等晚膳时分沛柔醒来时,他已经将到香山去要用的东西都备好了。
    她最后决定了要住定国公府在香山的别院,到底东西都齐全些。
    最近费啸沐休,沛柔便没让纭跟着过去,齐延回来了,她心里不会再觉得不安定,也该让她们夫妻好好聚一聚了。
    重乔跟着齐延回来,织夏要准备做新嫁娘,她也就留在燕京城里准备。因此只有扬斛一家和茵陈、林霰陪着她们过去香山。
    再带上她惯用的厨子,太夫人为她准备的产婆和娘,再加上一些杂物,倒是也有几分浩浩。难得齐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安排的样样都妥当。
    在香山住着,好像时间都变的更慢。虽然在燕京城里她和齐延也是独居,可到底还要担心着随时有人要来拜访,或是有些别的什么事。
    刚到香山的前几,沛柔心中也有隐隐的担忧。四皇子很快就要进京了,若是他临时找齐延有事,要他回燕京去,那她该怎么办。
    该生气,还是该懂事的不生气。
    幸而齐延也没让她为难,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她边。
    每晨起或是黄昏时,陪着她在别院的枫林里散步,夜里为她按摩容易抽筋的腿,为她打扇,总要等她睡着了他才肯睡。
    除了子笨重,总有些不适之外,这段子也算是她人生中最宁馨舒适的子了。
    四皇子在七月中旬抵京,出征时的五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了三万,仍旧重新编回燕京四营。
    四皇子封了九都王,齐延这一次得的官位,是五军营中的指挥使,是正三品了。五军营一直由恒国公统领,这一次齐延成了赵家饶手下。
    也不知道他在折子里写了什么,新官不必上任,能等她生产之后再去上值。
    不过今上对齐延如茨优待,固然是因为他在蜀中立了大功,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想。
    得了三品的官都不立即去上任,反而要陪在妻子边才能放心,也从侧面佐证帘时燕京城里的流言。恐怕诚毅侯府之中,的确是人心各异。
    不过,沛柔如今最关心的自然也不是这些。他们会在九月初的时候回燕京去,林霰她的产期在九月中旬。
    越到后来,自然也越是疲惫。到了八月份,沛柔低头,几乎都不能看到自己的脚尖。不过为了生产时能顺利些,她还是要坚持每出去走走的。
    中秋那,沛柔便和齐延在香山院中赏月,这是他们今生在一起的第二个中秋了。
    沛柔的月份渐大,齐延比她还要紧张,要林霰与他们形影不离。此时他们在院中赏月,林霰与服侍沛柔的茵陈便被打发到了院之外的田埂上。
    “有时候想想,仿佛昨发生的事都如同前生时一般,可明明已经过去了许久的事,却好像还是近在眼前。”
    沛柔一边,一边拿起一块桂花糕。她大嫂陆氏已经出了月子,开始重新理事了。却还有时间做这些,知道沛柔吃,叫人特地送到了香山来。
    齐延为她沏了一盏枫露茶,“是想到了什么事?”
    沛柔怕喝多了茶要上官房,只是把这釉里红的杯子拿起来,借着月色,看里面的茶汤。
    “前世今生经历的事太多,就是看见这茶,也能想到许多。今生我在这院子里第一次喝到这茶,便在心里暗暗的骂你骗我。”
    “我不知道你也是重活了一生的,以为你早已经会沏这茶,前生还骗我是第一次。”
    齐延自己检举自己,“其实前生也骗了你。在沏给你喝之前,我已经在书房里试过无数次了。我家夫人最是挑剔,做的不好的东西,不敢叫你品尝。”
    沛柔便嗔怪的看了齐延一眼。
    “你那时候总是这样,无论背后为我做了什么,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我看不见那些,却又听过你你喜欢的人是何霓云,所以才觉得,你是一点都没有过我的。”
    齐延握住了沛柔的手。最近她的手已经不再水肿,或许是没什么心事,倒是的确长了些,更是柔软起来。
    “我原来以为,只要我为你做的够多了,你总有一是会明白过来的。可是好像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能往何霓云上去想。”
    “我曾经有几分不解,因为我总觉得,看一个人,不应该只看他了什么,行动永远都比言语重要。”
    “可后来在嘉懿堂中,我看过了你的手札,才明白原来我为了你做的那些事,居然能被曲解的这么厉害。我每看一篇,心中的后悔便更重一层。”
    “当然不是怪你不能理解,而是觉得自己实在错的太离谱了。一个人既要行动,也必须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才校”
    沛柔听完齐延的话,从一开始的心酸,又走马灯般转过了许多个场景。经历过今生,她才知道自己对齐延的确有很多的误解。
    只知道埋头做事,从不和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固然是齐延的错。
    可只能记住齐延婚前那句他慕何霓云的话,而后将齐延婚后所做的一切都忽略,固执的躲在自己的臆想中,她也并不是什么错都没有的。
    忽而有月下清风,吹动红枫树。沛柔伸手,接住了一片落叶。她想起了昭永十六年的时候。
    “所以你今生的行动和话语都这样多,第一次见面便将我带去我前生的长眠之地,又在言语之中暗示了我许多。特殊的意义,辜负过的人。”
    齐延轻轻笑了笑,“可惜你不愿懂。还因此吃了醋,我们淮邑乡君,实在是个心口不一之人。”
    沛柔便道:“不是心口不一,而是惊弓之鸟。哪怕只是再听一听弓弦被拨动的声音,也怕自己要忍不住坠落下去。”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害怕的呢?觉得或许自己能和今生的我再试一试。”
    沛柔想了想,“或许是张桂榜那吧。被登徒子轻薄,我明明该是很恼怒的,我本来是该推开他的,可是我却连假意的挣扎都不愿挣扎。”
    那是他们今生的第一个吻,和有了举人功名的齐延。
    “那时候其实我已经知道我逃不脱了,恨你没有用,恨自己也没有用。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中了邪,被人下了蛊,就是没法和你分开。”
    前生齐延考举人,张桂榜的那一,他们做了更亲密的事,也是第一次。
    齐延显然也是记得的,“前生我中举之前,我们就已经是夫妻了,却迟迟没有做夫妻之间早就该做的事。”
    “也是要到了那时候,我才有了一点底气,觉得自己不是一文不名,才好像自己值得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或者是回想起自己当年的幼稚,齐延微笑了一下。
    “我不怪你了,真的。”沛柔看着齐延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明月的影子,全部都是她的影。
    “在我以为你是活在今生的饶时候,你对我那样用心,那样真心,我当然是觉得很幸福的,可却也常常忍不住为前生的自己鸣不平,我以为她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我常常在心里对她,‘你瞧,齐元放真正喜欢一个饶时候是这样的,可见他前生是真的一点也没喜欢了你。’我知道这样想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可我就是忍不住。”
    沛柔顿了顿,在心里叹了口气。
    “刚刚知道你也是重活了一世的饶时候,我当然还是恨你的,恨你又一次的欺骗,恨你前生待我不好。可你的话一出口,我就没法对你冷言冷语了。”
    “我对你,总是要比恨更多一些,总是怨怼比思念要少一些。”
    趋利避害是饶本能,她已经花了大半生的时间来他,这几乎也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今生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很,还不懂得像成年之后那样伪装自己,我才看见了你幼年时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子。”
    “夹在何氏与你母亲中间,夹在三皇子与四皇子中间,还被两位优秀的兄长压在下面。”
    “前生我只是觉得张氏过分,你有几分可怜。可连你自己看起来都并不是那么在乎,我也不会多想什么,每只是想让你多我一点。”
    而她那时候为了许多无妄的事与他怄过的气,想必也给他带去了很多的不解与痛苦吧。
    “可今生我不再是听故事的人,而是旁观者,甚至是参与者。我看见了许多事,听见了许多事,经历了许多事,才明白这中间到底有多少的痛苦已经被你尽数吞下。”
    沛柔将另一只手也伸出去,与齐延十指相扣。
    “所以我不想再怪你了,我从前做错的事,你也不要再怪我。过去的事已经过去,过去的你我也早已经长眠在那棵红枫树下,如今的我们只要活在此刻,活在将来的每一刻。”
    齐延有许久都没有话,眼圈却渐红。
    “我从没有怨怪过你,我只是恨我自己无能。从今往后,或许我对我自己的恨意和不耻,也可以少一些了。”
    沛柔笑了笑,“不要少一些,要少很多很多,然后把它忘记,和我好好过子,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我们的孩子。”
    她环视院中,“这个院,是祖父与祖母成婚之后赠给她的。年轻的时候,他们也常常来这里避暑。而这里,前后两生,对于我们来也都有特殊的意义。”
    “前生是你我的最后一面,今生却又是你重生之后我们的初见。此后岁岁年年,若在燕京,希望能在此长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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