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缸照》第三百二十四章 败坏

    齐延离开燕京的第一个晚上,沛柔就梦见了他。
    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梦里的齐延对她,他明就会回来。
    他明当然不会回来,梦里言归,又不归。
    一室清梦,醒来边空空如也,只余惆怅。
    齐延去了蜀中,她一个人在他们的家里。从前许多事腾不出手做,也懒得做,如今为了保护自己,她也不得不做了。
    等她梳妆完毕,便带着茵陈进了定国公府。她出嫁之后,松鹤堂总有几分寂寥似的,太夫人应该早就起了,院子里却还是静悄悄的。
    沛柔进了正房,太夫人正坐在宴息室里喝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陆嬷嬷着话。
    抬头见了沛柔,就立刻招呼她坐到她边去。
    “沛丫头,你相公都去蜀中了,为什么还不肯搬回松鹤堂里来住。我们祖孙俩许久没有住在一起了,难道你有了相公就不要祖母了么?”
    沛柔就笑了笑,靠在太夫人肩膀上,“自然不是了。祖母是底下最好的祖母,他齐元放把自己怀孕的妻子孤零零地丢在家里,不是底下最好的丈夫。”
    “可祖母从前也过,嫁人成家,成的是自己的家。元放远赴蜀中,是为了家,也是为了下大家。”
    “我是一介女流,大约也没什么本事为下大家做什么,为他守住家,也算是做了些什么吧。”
    太夫人就惜地摸了摸她的鬓发,“你从就懂事,嫁了人也懂事。可有时候我甚至还巴不得你是海姐儿那样的子。”
    “会哭的孩子有吃,你今这样的话来,叫祖母心里也酸酸的。不过也幸而你这样懂事,不然你相公出了门,在战场上也牵挂不止,反而不好。”
    听太夫人这样,沛柔心里也有几分不好意思。除了齐延和她他要出征的那一夜,这几她私底下又哭了好几次。
    还是林霰同她哭多了对孩子不好,她才强忍住了。
    沛柔只好和太夫人几句闲话,“三姐姐生产那,也是颇受了些苦的。她这一胎本就怀的多灾多难的,到了生孩子的时候,除了我,娘家人一个也不在。”
    她的声音低下去,“就是二叔母再是怨恨三姐姐,毕竟是生死关头,似乎也太冷漠了些。”
    一提到常氏,太夫人就闪过淡淡的不快。
    “她如今在二房是潜心礼佛,连二郎要进她的屋子,也是常常吃了闭门羹。若是常年这样,不如干脆去家庙里修行,没炔了她得道成仙。”
    太夫人顿了顿,忍不住又道:“当初她为你三姐姐的两门亲事,有哪一门家里的后生如今是有出息的?”
    “武宁侯府不必了,削爵流放;再看看她娘家的外甥,和自己的夫人也闹成了这个样子。”
    “那祝家怜娘的父亲因为蜀中暴乱的事得了不是,前几和英国公府的王太夫人打叶子牌,才听她起来,那伯夫人这几就又摆起婆婆威风来了。”
    “当初海姐儿若是嫁到这样的趋炎附势,拜高踩地的人家,即便我们家仍然富贵,海姐儿又能落的了什么好。”
    太夫人是真知灼见。
    前生海柔难产去世的时候,定国公府虽然不复从前煊赫,可也比一向不得圣眷的宣瑞伯府好了许多,还不是落了这样的下场。
    沛柔便道:“难道这些事二叔母全然不知么,竟然还不肯悔悟。自己亲生的女儿,过的好她不高兴,过的凄凄惨惨的,她才好摆岳母的威风不成?”
    “张家的事闹的满城风雨,宣瑞伯府更是她自己的娘家,她岂会不知?不过是觉得,不嫁这两家,也不嫁万家,或许海姐儿能嫁到更好的人家去罢了。”
    太夫人将茶盏递给陆嬷嬷,“就是你大姐姐,相公年纪轻轻成了进士,又考取了庶吉士,她恐怕心里还有几分不满意,觉得他将来未必能得什么好的缺,委屈了你大姐姐呢。”
    沛柔在心里叹了口气,“大姐姐自己都不觉得苦,她倒是总是挑三拣四的。”
    “总归大姐姐和三姐姐如今都过的好。她再这样,也只是自苦罢了。人若是自苦,就是佛祖也渡不了她。”
    沛柔不想再常氏的事,就重又起了海柔。
    “明就是三姐姐的儿子言哥儿满月,祖母可要到万府去?”
    太夫人就笑了笑,“自然是要去的。生下来都有一个月了,我却还没见过。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做曾祖母了,可海丫头的孩子是什么样儿,我还真有几分好奇。”
    沛柔就挽了太夫饶手,“我也只是言哥儿出生那一见了一次,后来总也没时间。那我明就和祖母一道去。”
    太夫人就笑着看着她,和她开玩笑,“怎么,记挂起我的马车来了?”
    “我听你自出嫁,用的都是诚毅侯府里再平常不过的马车,再和相公丫鬟挤着坐,岂不是太委屈了我们淮邑乡君。”
    沛柔也笑,故意道:“可不是这样,嫁了个没出息没品级的相公,出门也就只能坐坐这样的马车了。都女儿家在家比出嫁好,真真就是这样。”
    太夫人就笑着拍了她一把,“你相公若是还没有出息,下也没几个相公能算得上是有出息的了。还不知足呢。”
    “别的事都先不,光是和自己的父母顶牛,非要在两重长辈健在的时候分家这一件事,闹得如今燕京城里流言四起,就够有出息的了。”
    齐延出征之前的确和她过,他要在离开燕京之前和诚毅侯府划清界限。分过了家就是旁支,和爵位就没什么关系了。
    这样一来,三房夫妻,甚至张氏也可以不必再打她的主意,这几个月她就不用应付他们了。
    齐延办事她向来放心,也就没有过问。没想到这几她没出门,在家中为齐延打点行装,这件事居然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了么?
    太夫人见她的神色有些愕然,就知道这件事她大约是不很清楚的了。
    就揶揄她,“这样大的事,难道他也没和你商量不成?从前什么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徐家沛娘,怎么嫁了人就变糊涂了。”
    “祖母。”沛柔就摇着太夫饶手臂撒,“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元放他回家来时也只是和我事办妥了。”
    “外面的冉底是怎么的,我却是真不知道。才有了子,总觉得精力有些不济似的。”
    太夫人就点零她的额头,“我看你不是精力不济,是被你相公给宠坏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她见沛柔有些不好意思,就也不再和她玩笑,只是道:“长辈皆在,却闹着要分家,若是没有个的出去的因由,总是这辈不是。”
    “可原本这样的事,也只是在家里闹闹就是了。却流传到了外面来,这是诚毅侯府的人做的好事吧?你了解他们,会是谁放出来的消息?”
    沛柔就叹了口气,“只怕那府里的人,人人都有这心思。”
    她抬起头,看着太夫人,“只怕我二嫂也不是全然无辜。”
    有爵之家,未来承袭爵位之人势弱,总免不了为了爵位明争暗斗一番。
    太夫人自然知道诚毅侯世子体不好,只怕也就是这一两年间,其他人动了心思,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夏莹吹她是识得的,曾经也如喜欢润柔一般的喜欢。沛柔这一句话完,她不免也露出了几分疑惑。
    “二哥是为国捐躯,恰好元容淑妃出事,原本就要没聊爵位因为二哥的事保了下来。二嫂生的又是儿子,只怕在她心里,这爵位本来就该是她的儿子的。”
    沛柔把目光落在宴息室板壁的一幅画上。那是昭永八年,夏莹吹在九里香里画的一幅桂树图。她与瑜娘都在画中,后来夏莹吹把这幅画送给了她,辗转又到了太夫人手里。
    “其实她会这样想,我也不会怪她。”
    “她毕竟是青年守寡,一个人将儿子抚养长大,若没有些念想,如何才能撑下去。又的确有这样的事,我和元放都觉得,若是大哥当真不成了,由思哥儿承袭了爵位也不错。”
    沛柔能理解夏莹吹的心思,但她不会原谅她曾经害过她的事。在她眼中,这一个爵位根本就不值得。
    太夫人听罢,便道:“你和你相公不想要这爵位,所以才要提前分家。可在那些将爵位视为至宝的人眼中,你们也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你相公此去蜀中,若是能立功回来,将来这爵位,你们就是不想要,只怕也要落到你们上。他们又怎能放心。”
    “正好你相公这次心急,递了个把柄出去,他们可不就是要利用起来,败坏了你们夫妻的名声,将来才好真正与爵位无关。”
    这点心思,沛柔当然也看的明白。张氏,大房夫妻,夏莹吹,三房夫妻,都脱不了干系。
    齐延他实在是很可怜,即便他即将要去往战场,只怕张氏也仍然没有给过他一点作为母亲的温暖。
    还要在背后用这些诡谲手段,不惜败坏了他的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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