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十界》第二百一十六章 司徒怜(二)

    “那就这么定了?”司徒甹把玄戒扔在桌子上,“明天晚上就在这里,我们和孟长风谈判,这等于是司徒家和无恩门的谈判。”
    “师兄,我们真的能代表司徒家跟无恩门谈判?”罗天止不住皱眉,“我们如果做了任何错误的决定,都要算在你们家族的头上。”
    “不,如果我们做了任何错误的决定,后果只能我们自己承担。”司徒甹拿起酒壶狠狠灌下一口,“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做作为承担责任,并以此支付代价,假如我们真的错信了孟长轩的说辞,或者孟长轩的判断出错,代价必须要我们自己承担。大姐之所以把玄舟交给我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当然,拿司徒家的名头吓一吓他们还是没问题的。”
    “默说无恩门已经打通了齐天山地底隧道,但我们不能保证邪帝真的被杀死了,那可是传说中的帝玄境强者,除了天地大劫之外几乎不可能陨落的存在。”罗天忧心忡忡,“邪帝如果真的苏醒,雷阳郡能不能留存下来都是个未知数,这里面有数以亿记的百姓,我们真的能承担这种后果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
    罗天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在一座山峰最顶有一块巨石,如果你不去管它这块巨石将滚落到东侧的村庄造成数千人的伤亡,但只要你把它向西面推一把,它就会滚落到下面一个独居老人的房屋下。你可以选择不推,巨石会自然滚落将那个村庄碾成废墟;你也可以推动巨石,让它杀死山脚下的独居老人,用一个人的生命换回几千人的生命。
    如果这个人是你,你推不推呢?不管推不推你都会自责。最好这个时候你根本就不要出现在这里,没有站在这块石头旁,这样无论造成了怎样的伤亡都跟你没什么关系。
    罗天脑子里一团乱麻,孟长轩的话未必就是正确的,就连他这个人甚至都未必可信,也许他自始至终就在欺骗他们。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跟决定几亿人命运这种大事情扯上关系,但如今他已经卷进了风暴的旋涡内,正义与邪恶,谁能继续留存在这个世界上,岂不又是一个巨石滚向何处的问题?
    “我们想一想,如果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不是我们,而是陈剑仙,她会怎么做?”司徒甹忽然说。
    罗天愣了一下,豁然开朗。
    “对一件事感到犹豫就像把酱油倒进茶里般愚蠢。”这是陈剑仙的话。
    只有那种意志坚如钢铁的人才配决定这几亿人的命运吧?前一刻拔剑斩敌剑气纵横,下一刻谈笑风生举酒言欢,中间甚至连个过渡都不需要。
    “如果真的错了,那就错了吧,一个做错的战士,胜过什么都不做的蠢货。”这也是陈剑仙曾经说过的话。
    司徒甹从腰间里拿出酒壶,倒进五只小杯中,分给每个人一杯:“如果孟长轩能有勇气去见他的哥哥,那么我们也该有勇气去跟无恩门谈判,我想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吧?”
    “我既然是司徒家的子孙,如果我们真的做错了,我就是最大的责任人。”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把杯中的酒喝干了,只有墨小钰有点忧心忡忡,原本她只是想跟在司徒甹他们身边混一混,没想到现在竟然卷进了这么大的事情里,不由得她不忧愁。
    ……
    ……
    天亮的时候深坑里愤怒的咆哮终于渐渐平息下去了,孟长风站在如火的朝霞下,默默地小口喝着酒。
    黎明到来之前坑内的声响到达了最后的高潮,仿佛有千万块巨石在坑底滚落,几乎撞塌了四周岩壁,四周大地就如天塌地陷般震动。
    地面和山峰震动最剧烈的时候,就连周围的执法堂弟子们都忍不住脸色大变,惶惶然地往后退去,到最后只剩孟长风站在面积巨大的阵法井口之上,站在狂风暴雨中,仿佛一人便镇住了这些想要突破束缚的恶魔。
    一般的人力在这些足以摧毁大半个雷阳郡的噬魂鬼种面前是微不足道的,最终消灭它们的是埋藏在坑底的古阳丹和赤炎晶。
    这些丹药和晶体在与巨坑内的水流融合之后,温度足有岩浆的五倍,瞬间就能融化钢铁。在与大量的血傀和噬魂鬼种接触的时候,那种狂暴的爆炸像是火山喷涌,千丝万缕的火光从坑底一直冲上天空,好似是神明在这里放了一束烟花。
    赵华浮的预想是正确的,这种阳气外加极致的高温对这些邪物来说是绝对致命的。它们的垂死挣扎持续了半个多时辰,邪帝的尸体很可能也混在其中。
    赢了么?
    或许吧。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既不悲伤也不喜悦,更称不上什么五味杂陈,就是心里木木的,然后还带有一丝疲倦。
    明天天剑山山脊之上会再添两座新坟,无恩七剑只剩下四个。如今想起来孟长风才觉得自己与这几位长老根本就不了解,如今自然也没有机会去了解了。他突然想知道赵华浮临死那一刻的心情,看着最后的岩层崩塌沦陷,咆哮的岩浆河水把自己瞬间吞没,无数巨蛇和邪物在水中狂涌,那究竟是多么可怖而恐惧的一幕?孟长风根本不敢想象,可据树林中的执法堂弟子说,大坑里曾传出一阵阵疑似笑声的声响。真没想到那个“军师”也有那么疯狂的一面,面对死亡就像士兵正对身前的无数利刃,纵声狂笑。
    说起来他真不是个适合去当门主的人,他接过了陈剑仙的担子,看着邪帝死在自己面前,而这必然将在他的功劳簿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足以让他登上人生的顶峰,可当胸膛里的一切愤怒与勇气如潮水般消退时,他只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这个世界是那么不真实也那么没有意义。
    白籚御剑而来,缓步走到了他的身后:“平阳城那边出了一点问题,我们将暂时解除封锁。今天有位特殊人物为他们作担保,他们希望能与您正面谈判。”
    “特殊人物?”孟长风剑眉一振。
    “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是司徒家的小姐,也是当今的沧澜皇后。”
    “她一个人来的?”
    “身边还有一个侍从。”
    “就这么两个人就把你们给吓退了?”孟长风剑眉紧皱。
    “怜小姐是个很特殊的人,对无恩门来说甚至可以称得上恩人,你刚刚继任门主,还不知道这些辛密之事,所以不知道怜小姐也很正常。怜小姐在宗门名下的各项产业上大约投资了一百八十万紫玄晶,这里面涉及到各大商会和无数炼器炼丹方面,也就是说我们欠了她一百八十万紫玄晶,而且在近几年的雷阳郡税收也是她在替我们进行垫付,她和我们共同盈利,但也有能力让我们名下的各大势力瞬间破产,那会让宗门受到很大的波及。”
    “以宗门的财力,还不够抗衡一个外部的投资人?”
    “是特殊的投资人,首先她虽然也在此中获利,但宗门能在战争后快速壮大,怜小姐功不可没;其次不提她司徒家小姐的身份,怜小姐对沧澜帝王更是有着巨大的影响力,那封盖着沧澜玉玺印的信纸上写着,如果怜小姐要撤资,沧澜皇室也将加大雷阳郡的税收并追查以前的账目。宗门也许能够抗衡她,但必然也会损伤根基。”
    “早在她投资我们的时候,宗门就被她悄悄抓住要害了啊。”
    “在商业方面怜小姐是太过可怕的人,甚至还有传言,黑月商会的五位大掌柜其中之一就是她,只不过这个传言还没有被证实罢了。”
    “隐藏在暗处的人还有很多啊,一个司徒怜刚浮出来,谁知道水底下还有多少?”孟长风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场游戏真的太累了,我已经没什么心思再玩下去了。”
    “不久之前收到了司徒甹的正式通知,说你的弟弟孟长轩将亲自和您谈判,这等于承认了孟长轩始终都处于他们的控制下。”
    “长轩会被人控制么?”孟长风微微摇头,“不可能的,他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长轩,只凭那几个人是不可能控制住他的。任何人与他相处的时候都要保持警惕,你根本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下一刻露出恶鬼的那一面来。”
    “那你还准备跟他们进行谈判吗?我们只给了怜小姐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之后我们依旧可以将他们围杀在城里。”
    孟长风略微沉吟,忽然看见如火的朝霞之下,裴怀浅站在一棵谷柳树下,树下摆着一张白色的幕布,拉开白布,露出公孙离的脸。说真的,不管是性格还是长相,这个男人都毫无魅力可言,他总是那么沉默古板而乖张,就像是一个顽固的老头子,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让英姿飒爽容光照人的裴怀浅倾心于他。
    孟长风也听过关于白籚、裴怀浅和公孙离的那些风言风语,但他本来就对这些烂俗的八卦不感兴趣,只是觉得这种愚蠢的事情发生在无恩七剑中实在是有些可笑。现在他看着裴怀浅,没法从那张美丽的容颜上看出任何感情来,但却能直白的感受到她的悲伤。孟长风心里微微一动,大概在生活中公孙离并不是那么无趣吧,裴怀浅和白籚能喜欢上他必然有着原因,也许并不是为了前程和七剑的身份。一个人在另一个人身上花了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和心思,就算没有感情也会不自觉的依赖他,何况最初的时候,总归是有东西打动了这位女子。
    事到如今,一直赌气的人已经没有气了,高高在上的人也不介意名誉受损传出丑闻了。执法堂的弟子们就站在身后不远,目睹裴怀浅像公孙离的遗孀那样半跪在树下,虽然他们一个个都面无表情,但想必心里都是很复杂的吧。
    这就是死亡,没那么简单也没那么复杂,只是有些后悔当时没能和他好好说几句话。
    哪怕他们已经身居高位剑术通神,但在这个世界上,大家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我去跟长轩谈判,告诉他我不会带人去,我们兄弟两个要单独的好好谈谈。”孟长风忽然说。
    “是!”白籚第一次对自己的弟子行礼,右手握紧剑身放置于左胸口,看也不看旁边的裴怀浅和躺在树下的公孙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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