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十界》第二百一十五章 司徒怜(一)

    最后的剑阵也离开了长街的空域,司徒甹长舒一口气,拍拍巴掌:“打烊了打烊了!今天晚上就是皇帝老子来也不可能开门!”
    他刚把门关上就咽了口口水,气势打了对折:“大姐!我可是你一个爹妈生的亲弟弟!”
    客栈大堂的蜡烛全都点燃了,方桌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酒坛,身披凤袍的女子在左,墨小钰在右,中间留了个位子等司徒甹去坐,似乎是欢迎他左拥右抱一般。
    这待遇换了其他男人会幸福得肝颤,司徒甹却立刻投降。
    “哟,您可别介,您是什么人物啊,我哪配当您的大姐?”女子缓缓脱下脑袋上的凤冠,放在手里随意摆弄着,身后的护卫正从后厨搬酒过来。
    “大姐我错了,有话好好说,别灌我酒。”司徒甹老老实实地坐在女子和墨小钰中间。
    “先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惹到无恩门的人了?”女子拿起一杯酒小口饮着。
    “具体事由我已经把消息传给家里了,总之就是他们要的人在我手里,但出于一些原因我不能把他交出去。”司徒甹揉了揉眉心,“先不说这个,大姐,你跟无恩门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会听你的?”
    “我跟无恩门?那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们听我的是因为。”司徒怜心算了一下,“他们欠我和皇上点钱。”
    “多少钱?”
    “三百五十万紫玄晶,这个数字不是非常准确,要算上雷阳郡近几年欠的税收大概还要加上六七十万吧。”
    罗天差点没一口把嘴里的酒喷出来,这笔钱足够买下十个破山宗了吧,还能再土豪点吗?
    “嗯?他们怎么可能会欠司徒家的钱?”
    “啥司徒家,那是你老姐我一笔一笔攒出来的私房钱,不过名义上还是司徒家联合沧澜皇室所有。那封信里盖着司徒家和皇上的玉玺印,上头压着两座大山白籚才会这么快屈服,他可不想还没等战争开始,宗门就因为欠债一事陷入危机。”司徒怜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接下来说说你们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你这些朋友的真实身份。”
    “这件事说来话长……”
    “你姐我现在有的是时间,说得越详细越好。”
    “大姐,我们这忙了一天都挺累的了,不如我们各自回房去睡明天再说?”
    “行啊,把桌子上的酒都清了。”
    “司徒怜你可真是我亲姐!”司徒甹扶额叹息。
    “你还知道我是你亲姐!老娘在京城知道你出了事三天都没吃下去饭,火急火燎就往这儿赶,你个小白眼狼还不知好歹!怎么,长大了翅膀硬了,觉得自己啥都行了是不是?!你姐就在沧澜京城就不知道给我个信,你想愁死你姐啊!”司徒怜越说越来气,到最后干脆一把拎住司徒甹的耳朵狠狠旋转了一圈,后者疼的嗷嗷直叫拼命喊疼,却也不敢真去顶撞司徒怜,他知道大姐是真的生气了,也是害怕了。
    罗天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说,只是抓过一把椅子坐在司徒甹旁边,拿起桌面上最大的一坛酒,一掌拍掉泥封。
    “敬怜小姐。”
    罗天缓缓说着,然后他举起酒坛,仿佛长鲸吸海,把坛里的十斤酒一口饮尽!只见他的小腹微微隆起,显然这坛酒已经填满了他的胃,可罗天却始终面无表情,默默地拿起下一坛。
    这股豪侠般气概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大家眼睁睁地看着罗天又一掌拍开酒坛的泥封,然后再次一口饮尽!
    “罗天,你疯了!”司徒甹眼瞳微缩低喝道。一连喝下去这么多酒还不用玄力催化,就算是铁人也顶不住。
    “师兄。”罗天再把整坛酒都灌进去之后才醉醺醺的打了一个嗝,“我们两个是朋友。”
    司徒甹呆住了,他突然想到自己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他突然想到他们这些日子里经历过的生生死死,一桌子酒而已,又有什么撑不过去的?
    司徒怜默默地看着两个男人端坐在方桌上,机械般的开封灌酒,桌上大大小小足有二三十坛的酒水,在经历了大半个时辰之后都进了这两个人的肚子。司徒怜看着看着,突然叹了口气,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玄戒扔在桌子上:“里面有艘小型玄舟,需要的话就把血滴在上面。”
    “天……我扶你回房睡吧。”秋琼看着罗天连坐都坐不稳的身形心疼的眼圈都红了,缓缓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我没事,你……嗝……你不用担心……”罗天打了几个酒嗝,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本来他就不是好酒之人,如今几十斤的烈酒灌进肚里,就算有大荒血脉的支撑也早就扛不住了,他栽楞着身子倒在秋琼怀里,翻身睡死了。
    “看来是真的醉了。”司徒怜看向摇摇晃晃倒在桌子上的司徒甹,在他们两人的脚底下密密麻麻摆了数十只已经空了的酒坛。
    “小姐……”站在司徒怜身后的黑袍人低声开口。
    “我没事。”司徒怜将两鬓的发丝绾至耳后,“把他们两个扶到房里,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明白。”男人沉声应道。
    ......
    ......
    夜深人静,月上中天,四周寂静如死,就连一声鸟叫蝉鸣也无。
    客栈二层之中,房间里传出一阵小心地窸窸窣窣地穿衣声。
    “师兄……师兄……你醒着呢吗?”黑暗中,有人在房中小声地呼喊着。
    “小点声,别让我大姐听见。”司徒甹瞬间应答,声音细如蚊鸣。
    “你也是装睡?”罗天踮起脚尖小步走到司徒甹的床前,黑暗里男人的双目熠熠生辉。
    “废话,真要把那几十斤酒全喝下去,咱俩非要死在桌子上不可!”司徒甹也是小心地翻身下床,“你也是偷摸儿吐在玄戒里了?”
    “没有,我的身体比较特殊,半路上偷偷排出去了,也没什么大碍。”
    “咦……你可真恶心……”
    “我说的是吐,你不要想歪。”
    “现在该去哪儿?”
    “秋琼扶我进屋之前我告诉她让他们都去楼层尽头的那间屋子,不过中途会经过你大姐的房间,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
    “这个时间估计她早就睡了,没事没事。”
    司徒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小心地挑开房门,走廊里漆黑一片,除了几点烛火的微光在空中摇晃之外没有一点光芒存在,罗天和司徒甹两个人尽是低下头弯着腰点着脚缓缓向前移动,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楼层尽头房间。
    “我特意嘱咐了秋琼不要关上门,你直接推开就好。”黑暗中罗天以虚声说道。
    司徒甹点点头,伸出手指轻轻向前,房门果然没有关上,秋琼墨小钰还有默全都聚集在此,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的二人。
    “呼~”司徒甹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床上,拿出袖子里的玄戒:“大姐也真是财大气粗,她这是暗示我们快逃的意思么?”
    “我想她是让我们自己选择,到底是逃跑,还是明晚面对已经是继承门主的孟长风。”罗天拉过椅子缓缓坐下,“用上几百万紫玄晶的债务信用才换取到一天的时间,她竟然让你自己做决定,你大姐对你也是够好的。”
    “我大姐对我一直很好,这个大须弥仙戒就是我大姐从爹的宝库里偷偷拿出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留下来面对孟长风又能怎么样?他又不可能杀了我们,我们跟他也没有什么冲突。”司徒甹双手一摊,“最多也就是把我们强制送出雷阳郡。”
    “我们双方都不希望恶得手,所以我们根本就不是敌对的,但在交出孟长轩这件事上我们又是冲突的。”罗天摩挲着下巴,“直到目前为止孟长轩都是我们的盟友,也只有通过他我们才能得知恶的计划与下落,如果我们真的把他交给无恩门,首先他的安全就无法保证,其次我们在失去樱之后,他会是我们的唯一筹码,如果真的把他交出去,我们就在这场战争里彻底出局了。”
    “一个小小的雷阳郡,还不够资格让我出局。”司徒甹淡然说道。
    “如果我们不想逃走,又不想出局,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说服孟长风和他弟弟合作,一起杀了恶。我有种直觉,即将复苏的邪帝跟他相比其实都不算什么了。”
    “可是有一点很难办,那就是他们兄弟之间完全没什么感情,更别提信任感了,而且孟长轩现在的状态简直就像个木偶。他已经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如果他还是以往的渎天之剑也许对孟长风还有点价值,可现在的孟长轩对他来说有利益吗?”司徒甹说,“把这样的孟长轩交给无恩门无异于把他送上断头台,就算他们真的相信了孟长轩的说辞,但安全起见也绝对会杀了他体内的那只恶鬼。”
    “不能把孟长轩交给无恩门。”一直沉默的墨小钰忽然说。
    “你的理由是什么?”罗天饶有兴趣的问。
    “这……我也说不清,总之我就是有种奇怪的直觉,现在浮出水面的都只是表象而已,真正的危机还隐藏在水底。恶真正的计划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但是能杀了他的人只有孟长轩,他哥哥的确很强,但智商却有点堪忧。”墨小钰犹豫着说,“而且在陈剑仙死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罗天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很奇怪,但我也这么想。墨小钰说的很对,恶的计划绝对要超乎我们的想象,这里面必然有着极其可怕的东西,但我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还是让我去说服哥哥吧。”一道淡然软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就像是风车缓缓转动时的声响。
    孟长轩扶着门框站在那里,有种一叶浮萍的感觉。不久之前的他风华绝代遗世独立,可现在的他好似连风都能吹倒。
    “我们说的你都听见了?”司徒甹挑了挑眉,虽然他本来就没想过对孟长轩隐藏什么。
    “这么大的动静,我怎么会听不到呢?”孟长轩无声地笑笑,“我可以进来么?”
    司徒甹和罗天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点点头。
    他转身缓缓将门关上,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罗天身侧,烛火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虽然现在的我跟一个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不过我应该还能帮你们做一件事,让我去说服哥哥吧。”
    “你也觉得恶还有更大的阴谋没有暴露出来?”
    “没错,我可以肯定。恶是一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人,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是他?想要杀死恶就要做比表面还要充足十倍的准备,把种种可能性都考虑到。我没有告诉你们我要在元巽玄舟之上杀了恶并不是不信任你们,只是害怕泄密,那个计划只存在我的脑子里,甚至连字纸都没有留下过。”孟长轩轻声说,“可我还是失败了,我以为我很了解恶,可我了解的都是他想让我了解的,那个人真正的面目永远都隐藏在暗处。”
    “以你哥哥那种大脑简单的人,的确不可能是恶的对手。”司徒甹揉着太阳穴。
    “我知道,有一个极其可怕的东西就要来了。”孟长轩的眼睛里透着惊惶,仿佛身体被魔鬼留下了什么痕迹,“整件事跟哥哥想的不一样,恶想要的绝不仅仅是血帝的血,也不是那个即将复活的邪帝,他是那种贪婪到极致的人,血帝的血怎么可能真正满足他,他想要的绝不仅如此。”
    “但无恩门不会相信,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你说的事的真实性。”隐藏在黑暗里的默忽然站出来,看向不远处的孟长轩,“剑,你的猜测是对的,就在今天夜里,他们凿开了齐天山地底,里面的噬魂鬼种全都随着岩浆和天河水流进了大坑,如果邪帝的尸体真的准备齐天山中复苏,那么它也会遭到足以致命的伤害,我想这时候无恩门已经开始为杀了邪帝而开始庆功了。”
    “你怎么知道?”司徒甹吃了一惊。
    “因为是剑让我守在那里,以确保齐天山事宜顺利进行。”默缓缓的说,“岩浆和天河水在齐天山地底融合,形成了一种温度极其暧昧的环境。邪帝自始至终就没有彻底断绝生机,看似是囚禁他的齐天山,实则在他的计划中已经变成了最为合适的复活之地,被岩浆加热过后的天河水可以说是对他最完美的补给。”
    “这些都是你安排的?”罗天扭过头问孟长轩。
    “嗯,从很久之前我就开始担心邪帝的事。但我没有猜到变化会那么快发生,让默镇守那里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就算是我也不希望那个东西真的苏醒。”
    “在无恩门看来他们已经接近全胜,剩下的工作就是清除渎天的余孽,恶当然是最高等级的目标,你是其次。你曾经试图杀死恶,但在无恩门眼中无非是你们的内斗而已。你是剑鬼,早就已经违反了门规,无恩门中不可能容得下你这种人。”司徒甹盯着孟长风的眼睛,“这些人里就包括你的哥哥,他曾经亲眼见过你恶鬼的那一面。”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还是会尽全力去说服哥哥。”孟长轩缓缓地说,“这是唯一的机会。”
    “你觉得要杀死恶,无恩门的力量不可或缺?”罗天问。
    “不,这是唯一一个我能跟哥哥和解的机会。”孟长轩轻声说,“他立志要坚守正义之道,所以无法忍受堕落为鬼的弟弟,这么多年我始终没跟他见面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他,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是彼此的亲人啊,就因为我失控了他就要杀了我把我埋在荒山里吗?天底下还有什么比我是他的弟弟他是我的哥哥还要重要的事呢?正义?到底什么是正义?要是真的有正义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就为了这所谓的正义连他唯一的亲人也能杀掉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孟长轩的问题。
    “可更多的原因是我不敢面对他,我害怕跟哥哥见面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那个眼神绝对没有以往的温暖和关心了,只会有憎恨和厌恶,一想到这儿我就止不住的发抖。我做过的坏事远不止杀了那些女人,我是渎天之剑,手上不知道流着多少人的血,这样肮脏的我,又怎么回去面对哥哥?”
    “但就在刚才我忽然明白了,我这么强烈的希望可以杀死恶并不仅仅是因为我恨他,更多的,也许是我唯一可以和哥哥和解的机会了。我要以恶的血洗清我自己的错误,然后也许会有一点点的机会,我还能再去当他的弟弟。但我失败了,如今的我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渎天之剑对哥哥来说还有些价值,现在的孟长轩却不行。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想跟哥哥和解,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他,至于我的下场,就全权由他决定。就算他想杀了我也无所谓,我杀过许多无辜的人,如今再被杀不也是很公平么?哥哥能亲手送我上路对我来说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
    孟长轩向着几人深深地鞠躬:“这些天来感谢诸位的照顾,谢谢你们没把我当做异类看待。”
    罗天看着作揖到底的孟长轩,内心微微一动,有些人巴不得自己与众不同成为众人的焦点,有人却在害怕自己成为一个异类怪物。
    孟长轩是个怪物,樱也是个怪物,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怪物与怪物应当彼此同病相怜。
    “想清楚了么?如果你哥哥真的决定要杀了你,我们是无法阻止的,这里毕竟是无恩门的地盘。”司徒甹对孟长轩的背影说。
    “想清楚了。我知道我很有可能会被哥哥杀死,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是你无论如何都想要跟他们和解的,就算你再恨他们再憎恶他们,可要是没了他们,你的人生根本无从谈起啊。”孟长轩转过身,缓缓地向着走廊深处走去,“对了,默,在我走了之后,司徒兄和罗兄就是我的代替人,在雷阳郡事件解决之前,你就全权听他们差遣。如果等事情解决之后你还没死,便天涯再见吧……”
    “属下明白。”默拱手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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