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夏可》番外二十二 小和尚

    青峰寺，位于湖润县青峰山顶。
    人站在山脚下瞧不见寺的所在，人站在寺前瞧不见山的所在。
    寺中香火旺盛，却并没有人声嘈杂，不知是神灵太过灵验权威，还是寺中环境太过静谧舒适，这里少有不安分的人，少有异端争执。
    祈瑞七岁开始在此剃发修行，从师至清住持，平日除了念经诵香便是埋头苦读。
    寺中来往的人，多是求神庇佑，除了解签的大和尚们之外，像他这样的小和尚，不需要与人过多接洽。
    众多师兄对其怜爱，下山化缘对和尚皆是苦事，担子每次轮到祈瑞身上都是师兄们帮忙分担了过去。
    今日也是，眼见着自己的牌子下面挂着化缘的小牌，祈瑞耷拉下肩膀，身旁值日清扫的师兄见了，将化缘的小牌撂了起来，放在自己的牌子下面。
    “瑞和，今日秋风扫落叶，是打扫的好日子。”
    说完，将手中的扫帚交予他，拿了化缘的碗儿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祈瑞法号瑞和，见师兄与他换了化缘的值日过去，赶紧跑到门边。
    “多谢师兄！”
    屋外庭院秋风扫落叶。
    祈瑞一个人在山道上扫了又扫，落叶装满了一个麻袋，地上还有八九分落叶的态势。
    下面的石阶上行来一位男子，滴溜溜眼珠子盯着祈瑞不换地方。
    “小和尚。”
    “施主好。”
    “阿弥陀佛，真是折煞人了。”
    “施主，今日住持至清师父解签，如有所愿，可以与他说说。”
    “跟他说了没用~
    我只是觉得可惜，这么一个粉娃，怎么能留在这样贫苦的地方呢？
    小和尚，山下风光无限好，比诗书中的黄金屋还要精彩，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祈瑞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生性腼腆，不善与人交际，自觉无趣，也对山下的人事无甚兴趣。
    男子梳着一头油亮的黑发，身上衣物华美，长得也不俗。
    只是祈瑞总觉得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见他步步逼近，他便步步后退。
    “不必了，施主。”
    “诶？你是被师父说昏了头脑吧。
    你现在年纪小，不懂得，要是与我下山，必定教你享够荣华富贵~”
    两人站的地方正好是一处转角。
    祈瑞见不到，转角的另一面站了位男子，手提了一个大麻布袋，等了油腻男子指令便要一冲而上，将他撸下山去。
    “你胡言乱语，休要污了出家人的慧耳。”
    一个娇娃站在三人石阶以下几步的地方，指着拿了布袋的男子和转角的方向就骂。
    男子听了有人如此说，先是一惊，往后退了几步，给拿布袋的男子使了眼色，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见是三个娇娃子齐刷刷站在下面，心中更是一喜。
    是啊是啊，已经出家的就别管了，老天待我不薄，又给我送来三个娇娃子，女娃子货色不错，大人们出手肯定更加霍阔。
    见油腻男子向她们走来，方才喊话的黄衣女孩退了一步，作咬牙切齿状。
    “不知三位小姐如何称呼？这位小姐许是听错了，我只是心善，不舍得小和尚这么小就如此清贫疾苦，想带他去外面看看罢了。”
    黄衣女孩正要撸了衣袖与其相争，站在中间的女孩先一步向前。
    “先生打算带他去哪里看看？我们三个今日偷偷跑出来，就是想出来看看热闹呢。
    既然小和尚不愿意下山，不如您带我们去看看热闹吧。”
    站在中间的女孩身着粉色衣裙，两个麻花辫搭在身后，眼眶水润，声线娇柔得油腻男子酥了一身，他心中连连称好，仿佛看到金疙瘩正欢快地跳着舞向他走来。
    “好啊。但是你们的家人在哪里？我们要先跟他们说一声才好，不然让他们好找呢。”
    “爹爹不在，我们的娘亲早上山上去了。
    无妨，若是让娘亲知道了，她必定三推四却的，现在时候尚早，太阳下山之前，我们能够在山下客栈等她一起回家便可。
    华华，你说是吧。”
    男子越看越满意，将视线转到她另一旁的“华华”身上。
    华华穿了一身黑衣，神情冰冷，看起来与十岁左右的年龄不太相符，脸蛋素净秀气，颇有一番大人们欢喜的病娇美的味道。
    华华“嗯”了一声，看了眼站在上方的小和尚。
    祈瑞听了一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心中十分焦急，要是长姐或者师兄在这里，一定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手掌微微出汗，捏着竹扫帚，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奔上山找师兄来帮忙。
    “还是不好吧。这里上山没有多远路，不如这样，你们随我上去给你们娘亲问好了再下山去游玩吧。”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这三个娃子衣着不俗，别真是什么权贵人家的孩子才好。
    探一探，就探一探，如果只是一般富贵人家，他还是有办法摆平的。
    想到这里，男子已经勾勒出卖掉她们、他拿到大笔金银珠宝的画面。
    “不用了，不用了。先生，这里香火旺盛，很快就有大批信众要上山来了，山路人多了就不好走，我们还是快走吧。”
    “额那好吧，太阳下山之前，我就送你们回来。这位小姐，你的两位姐妹都说要一齐下山去游玩了，你认为如何？”
    黄衣女孩翻脸翻得比书还快，笑得一脸灿烂。
    “我当然要一起去啊。”
    五人笑得乐呵呵一团，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一位长兄公子带了几位妹妹和仆人一起下山呢。
    祈瑞终于还是觉得不妥，扔了扫帚噔噔噔往山上跑去。
    二师兄正从山后打了水过来，见小师弟跑得这样着急，连忙拦着问是何事。
    “师兄，师兄，哈…哈…快跟我来，我觉得，我觉得不妥……”
    来不及解释什么，祈瑞气都没有理顺，拉了二师兄的手就跑下来。
    两人跑到方才几人相会的转角处，却又遇见三位小姐，看行进的方向，竟是上山。
    祈瑞一时摸不着头脑，松开二师兄的手，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方才那位……公子呢？”
    “三位施主休怪我的师弟莽撞，寺门已开，我带你们上去吧。我一会儿给你带麻布袋过来，扫落叶也是一番修行，不要这样毛毛躁躁的。”
    “……是，师兄。”
    祈瑞还是弄不明白，听师兄训话，只得低下头应答。
    视线中，黄衣和黑衣的小姐都随着师兄往山上走去，只有粉衣的小姐仍是站在身前，踢了踢旁边的碎石，终是没有走开。
    祈瑞抬起头。
    “这位施主……”
    “你啊，还是长点心眼吧。
    黄鼠狼给鸡拜年，无事献殷勤。
    我听钟叔有说，这青峰寺也有少林寺武功传学，怎么，他们嫌你太年幼了，不让你学功夫不成？”
    “施主说的是，经一事长一智，以后我不会这样糊涂了。
    师父说我不适合学功夫，怕身子骨太弱了，所以没有学功夫。”
    “好吧。那两人是再不会出现了，这个你不必担心。”
    祈瑞连连点头。
    女孩捏了捏一侧的麻花辫，还是没有移步。
    “小师傅，你是真的和尚吗？”
    “不，不算是，我身子骨弱，爹娘送我上来算是剃发修行，希望渡走恶气的，十年为约，大概再过六年，我便要下山了。”
    “六年？到时你几岁啊。”
    “额…到时，十七岁了。”
    “如此……那我上山了。”
    “这边请。”
    听着粉衣小姐上山的脚步声渐小，祈瑞赶紧用冰凉的双手盖在烧得通红的脸颊上。
    秋风吹拂，山道两侧的大树又抖了抖。
    直到地上又积满落叶，祈瑞才长呼一口气，拿起扫帚接着清扫。
    修行修行，功力不够，努力来凑。
    以前遇见其他小姐都好好的，今日怎么就烧红了脸呢。
    师兄说过，扫落叶也是一番修行，一定是我不够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