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天佑整个人吓都木了。网没错,就是惊吓!虽然霍明明的彪悍大家都看在眼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也没多人拿她当普通女子来看。这个时代,无论皇帝的皇宫还是吴王的王宫里都有女官,这些女子虽性格各异,但手段见识不缺,所以众人对从宫里出来的女子有本事这件事并不奇怪。可现在霍明明要身一变成了战神……
这就不简单是“有本事”就能解释的啊!!
关于少将军的传闻一直不断,可除了极少数人众人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世子告诉大家将军出身名门世家,家族与北疆有世仇,北疆不灭,将军不会告诉大家他的姓氏名字。所以大家便用“少将军”来称呼。
如今那位传说中的少将军是多少吴国有志男儿崇拜的对象啊!他们这些王宫里的侍卫更是有不少人幻想过和少将军并肩战斗!若是能和少将军结为兄弟,这辈子都值了!
寇天佑将头埋进手里,他需要静一静。
而聂冬却是另一番心情。
微微有些晃动的马车,让霍明明很快就睡着了。双手抱臂,背脊笔直的靠在马车一侧,乌黑的头发被全部束起。她微微仰着头,露出白皙颈脖,闭上眼睛后整个人显得柔和许多。
正牌女票放在眼前,什么都做不了……
聂冬默默运气,从一旁的小食盒里拿出一盒果脯,不住的往嘴里扔,这还是当初霍明明让他戒烟留下的习惯。幸亏戒烟了,不然穿到古代来以后,他还得去找一个大烟杆,只是想到大烟杆就会把自己抽烟的模样自动带入张国立老师的那张脸……
哎,他家明明女王说只要他戒烟成功就同意结婚,结果都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哆嗦,把他哆嗦到古代来了!
见霍明明睡得正香,聂冬又赶紧从小柜子里拿出小毯子出来,正要给她盖上,霍明明猛地睁眼,吓得他差点被嘴里的果脯给噎死。
霍明明目光渐渐往下,落在聂冬手里的小毯子:“谢谢”。说完,飞速拿过来,闭上眼,几秒钟都没有,又睡着了……
聂冬:Σ(°△°|||)刚、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还是继续吃东西吧。
原本应该睡着的霍明明却将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目光冰冷。吴王她是了解的,和吴王交好的博陵侯是个什么品质她也知道一二。虽然传闻不能全信,但也不能真把博陵侯当做慈祥老大爷,更别提这位老大爷的后院里至少也有七八个小妾,这还是有名分的,更别提吴王那个傻白甜还说过他和博陵侯一起去江南采美女的逍遥的日子。虽然霍明明相信博陵侯这一路上对自己多加照顾是因为看在吴王的面子,但她也不能掉以轻心了。
众人很快就要入凤桥郡内了,陈福对高安道:“侯爷吩咐,不必所有人都进城,他留在城外。毕竟这里是凤桥郡守的地盘,对方想要做什么太容易了。你们交接完粮草后,便立刻出城,不要耽搁,我们当天就返回博陵。”
高安点头:“知道了。”
寇天佑这一路都想去找霍明明聊一下,可孙公公已经认定了他就是战神,像只苍蝇一样的整日围着他。
“哎,终于到凤桥了。”孙公公道,“咱们赶紧进城歇一歇。”
凤桥郡守道:“本官已为诸位备下了接风宴,我凤桥郡的粮仓大营固若金汤,诸位不必担心了。今天也收到了君尉的消息,他们已经和汤良大营的汇合,现在正一道往北边中军前行。”
“这件事总算是了了。”孙公公翘着兰花指,拍着胸脯,又连忙转过身,对寇天佑小声道:“寇大人,您……下一步要去哪里?”
寇天佑淡淡看了他一眼。孙公公连忙道:“瞧咱家这张嘴,这种机密之事哪里是能随便说的,寇大人您莫气,是咱家不懂事。先进城吧,这凤桥郡的美酒倒是不错。”
“我们就不都进城了。”高安对石凤臻道,“石大人乃运粮官,这些粮食由大人与我送入城,其他留在这里等候便是”
“为何?”石凤臻一脸不解。
“出来了这么长时间,路上又耽搁了这么久,咱们将粮食交接入仓后便直接出城,所以不必所有人都入城,省得麻烦。早些回到博陵也早些将差事办完。”高安见石凤臻还是有些不情愿,附在他耳边小声道,“石大人莫非忘了,我们可不是博陵府衙士卒,老侯爷还等着大家回侯府呢。”
石凤臻脸上顿时一白。老侯爷一共就三百侍卫,去掉休整的,轮换的,守备郊外庄子的,下地务农的,真正能守备侯府的人并不是很多。这一次直接抽调了五十多人出来,且各个都是孔武有力之人,肯定各处都有缺漏。
“高大人说的极是。”石凤臻讪讪笑道。他差点就还真的将侯府的这群侍卫当做博陵大营的士卒来使唤了。
凤桥郡守得知有一部分人不入城,留在城外的大部分都是博陵侯府的侍卫们,心中冷笑。这是怕他在城内做什么手脚啊,哼,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汤良的事都已经快要板上钉钉了,他没必要为了一个要死的汤良把自己给赔进去,更何况他也不会傻的在粮草交接的时候让城内出事。
“虽说诸位不入城,但既然都到了凤桥,本官也不能不尽一尽地主之谊啊。”凤桥郡守道,“等会儿本官会派衙役出来给诸位送些美酒好肉,还望诸位不要推辞。”
高安见好就收,也回道:“如此,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了。”
寇天佑没想到霍明明也不进城,他还打算和她说说话啊,问清楚那面具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吴王真的能够抢在北军来之前夺回一座城池吗?”聂冬问道。
天子派京师北军做督军,以易阳郡大营为主力增兵吴国的圣旨已传遍大江南北,如今易阳郡大营正紧锣密鼓的整顿军备,不出几日就能出发了。
霍明明道:“五五开吧。”
“这么少?!”聂冬道,“吴王离得这么近,易阳大营的兵要入吴国最快也要三日以后吧,走到北部又得十日左右,前后加起来快半个月了,吴王还拿不回一座城池?”
“侯爷有所不知,吴王早就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援军身上了,已经没有任何单独和北疆对抗的心思。各军将领也受此影响,既然天子已经派了援军来,他们便不想再增加自己部下的伤亡,肯定会闭守城池不出。如今是要收复失地,众军都不敢出城了,拿什么去收?”
聂冬听得感觉一拳揍在了棉花身上,有气没处撒!他又是给吴王送粮,又是给他送去了一千多的士卒,结果现在告诉他,小皇帝的耳光不是那么好打的,说不定还会被皇帝反打一巴掌。
后勤再给力,却遇到了没有一个斗志的主帅。“本侯若只是一名普通小卒倒好了。”聂冬心里格外窝火,“枉我身为列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倒也不尽然。”霍明明望向了外面,“如果寇天佑能去北面,说不定会赢。”
高安等人火速将粮食入库后,便立刻出了城。凤桥郡守备下了接风宴,寇天佑得知高安他们要回博陵,也不去了,说道:“我好歹也和高大人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如今他们要回去了,怎么着也该送一送。这样吧,郡守大人要带给高大人他们的好酒好菜,就由我送去如何?”
这些小事凤桥郡守并没有阻拦。
城外却像是过年一样热闹。终于将粮食平安运到,汤良还有那些俘虏们也已经押入大牢,现在只需要饱餐一顿便可以回博陵了。
“那个小老头虽然眼睛长在头顶上,不过送来的东西倒是挺好吃的。”孟铁柱正撕着一只鸡腿,嘴上全是油。经过这一餐,诸人把对凤桥郡守的不满统统抛在了脑后。任伯云斯文的夹起一块肉往嘴里塞,模样倒是斯文,但速度一点都不慢。一抬头看着自己的属下,立刻道:“只许吃菜,不许喝酒!”
孟铁柱依依不舍的将酒壶给放了下来:“等回了府,俺要喝两坛子!”
寇天佑正要往队伍末走去,却被高安拦了下来:“走走走,跟哥哥吃肉去,还别说,这枫桥郡的厨子手艺倒是不错啊。”
寇天佑知道霍明明就坐在后面那辆马车里,立刻道:“霍姑娘可用上了?”
“放心吧,陈福早就把她的那一份给带过去了。”高安道,“我说寇老弟啊,你总惦记别人姑娘作甚,赶紧配兄弟喝酒去!”
“现在能喝酒?”
“呸!”高安拍了一下嘴,“以茶代酒!”
寇天佑还是不甘心:“我还是去看看霍姑娘吧,毕竟我们都是世子派出来的,还有事情要和她商量。”
说罢,不顾高安的挽留执意要过去。高安眼见拦不住,连忙向远处的陈福打手势。
陈福道:“霍姑娘,那位寇侍卫似乎有事要来找你。”
霍明明也正吃得开心,她手臂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终于不必再去忌口。听得陈福的话,三两口的将嘴里的饭菜咽下,擦了手,立刻从马车上跳下去。聂冬看着吓了一跳,正要嘱咐她刚吃完饭不能这样乱蹦对胃不好,陈福却已经将马车帘放下来。
聂冬看着满满一小桌的饭菜,对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霍姑娘……”寇天佑好不容见到霍明明,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脸上涨的通红,“那个……恩……那个……”
霍明明还惦记着自己那碗红烧肉,催促道:“找我有什么事?”
寇天佑左右看了看,陈福就站在二人不远处,用着打探的目光望向他们两个,像足了将要护崽的老母鸡。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借一步?”
霍明明微微挑眉:“到底有说什么?不说个理由,我还要去吃饭啊。”
寇天佑急道:“那个面具……”
霍明明长长哦了一声:“送你了。”
寇天佑的脸唰的一下红都快冒气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垂着头鼓起了勇气:“将、将军,卑职有话要对您说!”
霍明明不由得眼前一亮,饶有兴致大的打量了一下寇天佑:“好吧,我们去那边。”
陈福正要跟上,霍明明突然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却明确的告诉他别惹事!陈福默默停下了脚步,决定先与老侯爷说一声为妙。
“恩。”聂冬只是点了点头,“不用跟,想必应该是一些机密之事。”
陈福小心松了一口气。刚才霍明明那个笑容实在是太过渗人,仿佛他只要在靠近一步,下一刻就会被分尸一样。
“我好歹也是侯爷的暗探,竟然被一个女人给吓着了。”陈福觉得不可思议。
密林里,寇天佑郑重的将那方有面具的木盒拿了出来:“霍姑……哦不,我没有想到您就是少将军。”
霍明明却没有接下:“来找到我就是为了还这个?”
“是。”寇天佑斩铁截钉,可刚一说完,又连忙摇头:“不不不,不是。”
霍明明被他给逗笑了:“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要将它还给您。”寇天佑觉得自己的表现实在是糟透了,“此外卑职……有些事想要问将军。”
“你先说要问什么吧。”
见霍明明如此自然的模样,寇天佑心道她真的就是少将军啊!想要再次看看霍明明的模样,可头还没抬起头,又赶紧低了下去――这样目视将军,真是太无礼了!
“将军为何离开吴国?”
天啊,我问了什么!寇天佑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他怎么怀疑少将军弃吴国于不顾,少将军肯定是有她的理由的,又何必对他这样的小人物说。
“将军若不方便说,就当卑职没有问。”寇天佑赶紧补充了一句。
霍明明却道:“那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我离开吴国,乃是要去博陵寻人。”
“是谁?”寇天佑好奇道。
“一个很重要的人。”
“那就不能等……等将北疆赶跑了再去吗?”寇天佑艰难问道。
“不能。”霍明明摇摇头。
“所以……”寇天佑觉得自己有些发抖,不知道用的怎样的心情问道:“对将军而言,将军要寻的人,比吴国更加重要?”
“我不想骗你。”霍明明微微蹙着眉,“但对我而言,那个人才是这里最重要的。我一直在找到他,终于得知他可能在博陵。人海茫茫,好不容易知道了这样一个线索,我无法继续留在吴国。”
“可将军你明明和北疆有世仇啊!”寇天佑终于忍不住的低声嚷道,“如今吴国正在危机,虽然将士军心涣散,可只要将军您出现了,军心肯定会稳定下来的!”
“虽然很难过,但我得说……那些关于我身世的传闻,都是假的。”霍明明叹道,“我不是吴国人。”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寇天佑恍如雷劈,他一直崇拜的人,那个为了吴国不断浴血奋战的战神,竟然都是假的?!
寻人?
寻人什么时候不能去寻!既然知道线索,直接告诉大王派人去博陵便是,又何必亲自去,一个人能找什么?!
都是借口,借口!
“那你为什么要当战神?!”寇天佑吼道,“根本就不是传言中的那样!都是假的,竟然都是骗人的!哈哈!对啊,你不是我们吴国人,所以现在离开吴国去博陵,那里多安全啊。”
“战神不是我自己封的。”霍明明道,“是你们这样叫我的。“因为你们吴国现在留下来的人都是懦夫,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战神身上。”
寇天佑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女人,她骗了人还别说,竟然还敢侮辱吴国人!
“寇天佑,你难道不是也一样吗?”
“我不会像你这样去骗人!”寇天佑激动道。
“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霍明明笑道,“你每天给一个人一两银子,有一天不给,那人就会恨你;可你每天给一个人扇一巴掌,有一天不扇,那人就会感激你。我帮你们抵御了北疆铁骑还不够,因为没有再赶跑他们,就成了骗子是吗?”
“求人不如求己。”霍明明摆摆手,“与其哀怨为何别人不继续帮你们,为何不想想你们吴国没有真的战神呢?!”
人最受不了的事,莫过于自己一直相信的东西竟然都是假的。而击溃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击溃他的信念。寇天佑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
“你知道我最看不惯你们吴国人的一点是什么吗?”霍明明揉着额头,要不寇天佑跟她还有些交情,她真不愿意在这里废话。
寇天佑呆呆的抬起头。
“什么都指望着别人!”
才不是!
寇天佑心里狂喊,他们才不是这样!多少吴国人都在抵抗着北疆,他们明明一直在抵抗着!
“有战神的时候指望战神,后来二公子上了战场,你们又在指望二公子。如今得知天子派易阳大营前来,更是直接指望着天子之师!我不禁想问了,这个吴国,到底是谁的?!真的是你们吴国人的吗?!”霍明明摇摇头,叹了一声,“易阳大营很快就会入吴地,那些士卒都是训练有素的,想必很快就会帮你们收复失地了。你若想继续怨恨我,那就继续怨恨吧,反正我也少不了一块肉。”
“你看不起吴国人?”寇天佑咬牙道。
“我看不起的是什么都指望别人的吴国人。”
陈福在林子外等了半响,却见到霍明明一个人出来,脸色如常,瞧不出有什么异样。
众人用过一顿丰盛的午饭后,便开始清点人数,准备回博陵。霍明明见博陵侯在对一个侍卫说什么话,那侍卫一脸严肃,随后便策马而去。
“本侯让他先回博陵。”聂冬道。
霍明明点点头,并没有追根究底的寻问。谁料博陵侯竟然主动对她说道:“博陵属易阳郡,如今皇帝派易阳大营增兵吴国,易阳郡尉肯定会让其下各县尉调兵。本侯让任伯云提前去对沈江卓吩咐一声,博陵不仅要出兵,还要去一位将领,必须是我们自己人。”
“侯爷想让那位将军来帮一个吴王?”霍明明试探问道。
“没错。”聂冬道,“现在只有这样了。”博陵当幕后推手,到了北边与吴国中军汇合之后,一定要让吴国士卒成为主力去收复失地,而博陵是配合吴国,而非天子北军。吴王就算是一块烂泥,也得将他扶起来啊!
霍明明不语。
外人能做的都做完了,至于吴国还有没有救,那就是吴国人的事了。
不用看护粮草后,往博陵走的时候众人速度就快多了。虽然吴王世子陈泽命令寇天佑等人将霍明明送到博陵,但既然都和博陵人遇上了,寇天佑也就不断随霍明明同行。
寇天佑站在凤桥城楼之上,看着不断远去的队伍,不禁握紧了双拳。
――吴国人,不是懦夫,他会证明给所有人看的!
在侯府一直提心吊胆的霍文钟,终于得到了他爹马上就要回来的消息后,差点喜极而泣。
他爹人还在路上,就派了任伯云秘密入城,从侯府出发去给沈江卓传话。霍文钟看见任伯云突然冒出来的时候差点吓晕过去了――老爷子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真不怕别人发现啊!
“这样也好。”霍文钟安慰自己,“反而显得父亲还在侯府里。”
聂冬一走十多天,博陵侯府外被瞒的严严实实,但侯府里还是有人察觉出了异常。
思贤院中,马嬷嬷正弯着身子,跟在霍六郎身后:“六郎啊,外面正热,不如您先用会儿点心在歇一歇,这书就在这里,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霍六郎听而不闻。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马嬷嬷是大嫂派来监视他的!自从亲娘杨氏被禁足又被送到乡下去后,他的衣食住行就都由大嫂余氏来打理了。
都是笑里藏刀的家伙!
说什么让他去先生家念书是对他好,是啊,可真好,好到他都见不到父亲了!不就是想让父亲渐渐将他忘记吗!
明明在府里父亲最喜欢的就是他,只要在等他长大一些,侯府的世子就是他的。如今娘被三姐设计陷害了,奶娘也被三姐的人杀了,大哥又不断排挤他,父亲却还被那两个人蒙在鼓里!
霍六郎落笔不断加重,墨都渗透了纸背。
都是霍文萱的错!!
要不是她突然回到府里,他娘现在还是侯府的夫人,那里轮得到那个什么余氏来管他!
马嬷嬷见霍六郎已经呆坐在书桌前半天不动了,桌上的书也没翻一页,就知道他其实是在发呆。可又不能不劝,万一霍六郎看书看久了坏了眼睛,外面就能传出余氏苛待六叔,大郎不爱护手足。
“六郎,您看了有半个时辰了,该起来走一走了。”马嬷嬷对着一旁的丫鬟道,“快帮六郎收拾一下,上些茶水点心来。”
“先生说了,读书只有不够的,哪有嫌用功太过的呢。”霍六郎严肃道。别以为他不知道后宅女人的那些个手段,以前娘都跟他说过,有些主母就喜欢对庶子好,什么都依着庶子,其实就是为了将他们养废掉,成为什么都不懂的纨绔。
“是,六郎说的没错。”马嬷嬷嘴里应着,但依旧指挥丫鬟们将书本暂时收起。
霍六郎气的甩袖:“那我去湖边转转!”说完,就跑了出去。
马嬷嬷连忙喊道:“六郎,您慢些!哎哟,小心摔着啊!茉儿、芸儿赶紧跟上去!”
霍六郎跑的极快,左绕右绕的倒是被他甩掉了那两个丫鬟。大晌午的侯府静悄悄的,不少人都在睡午觉。
太阳晒得霍六郎不禁眯了眼,沿着阴影处走去。刚才跑了一身汗,累的走不动了,便干脆寻了个石凳坐下。没有丫鬟伺候,没有茶水,汗珠让他浑身不舒服。
想到了杨氏在的日子,他何曾这样狼狈过。
“娘……”霍六郎抹着泪,“你快回来吧。”
“哟,这不是六郎吗?”
霍六郎赶紧擦了把脸:“谁?!”一回头,一个俏丽的女子站在屋檐下,霍六郎问了一声好:“原来是闵姨娘。”
闵氏乃老侯爷从江南采来的众多美女当中的一位,也是唯一被抬成姨娘的。
“太阳这么大,我这儿有刚送来的冰镇酸梅汤,不过你年纪小,可不能多喝。”闵氏的官话带着一丝南边的语调,听起来很温柔。
“我还有事。”霍六郎正要走。
闵氏道,“喝一碗酸梅汤又不费事。哎……你瞧你这模样,像只小猴一样。”
“我才不是小猴!”霍六郎立刻争辩。
闵氏顿时掩面而笑:“好好好。我有个侄子倒是与你挺像的。”
“你还有侄子?”霍六郎刚问出口,顿时脸色一红――这个问题太傻了。
闵氏却很认真的回答:“是啊,比你小两岁。前年我娘来看我,也把他给带来了,不过是个奴才秧子,六郎自是没见过的。可夫人却是慈悲,还赏了他一个长命锁呢,可把那小子给乐得,好几天都睡不着,直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银子。”
这里的夫人指的是杨氏。
霍六郎被她的语气给逗笑了。
“那你侄子现在怎么样了?”霍六郎问道。
“原本今年是要来看我的。”闵氏叹了一声,“只是怕来不成了,府里规矩太大了。”
都是那个余氏!
什么名门世家,一点都通人情!
“哎,说这些做什么。”闵氏道,“说的我口也干了,快进屋喝点东西吧。”
“恩。”
闵氏吩咐丫鬟去打水,再拿点心过来。
霍六郎有些不好意思的去净手,又洗了脸,顿时觉得舒服多了。见闵氏这么周道,心想果然是被母亲施恩过的人,还是念着母亲的好。
闵氏也真的只是留他喝了碗酸梅汤用了几块点心,便让他赶紧回思贤院。
“别让夫人担心你。”闵氏这样说,“快回去吧。六郎难得回府,说不定侯爷还要见你呢。”
霍六郎只觉得眼眶一热,心里不自觉的又和闵氏亲近不少。
马嬷嬷正急的满世界找他,见到霍六郎自己回来了,立刻念了声佛:“小祖宗,您去哪儿了,湖边也没个身影。老奴差点就要去请侍卫了。”
“嬷嬷放心,我就是出去转了转。”霍六郎冷冷的看着她,“不是嬷嬷说让我散散心么。”
马嬷嬷被噎了一下,连忙赔笑:“六郎说的是。”
闵氏院子里,丫鬟杜鹃低声道:“六公子已经回到思贤院了。”
闵氏半靠在美人榻上,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正给她打扇。
“行了,你退下吧。”
“是。”
杜鹃连忙将她扶起来。
闵氏道:“侯爷这么多天都没露面,这府里被余氏把控,府外被霍文钟掌着,咱们啊,就是那砧板上的肉。”
“姨娘您的意思是……”
“你说侯爷会不会被霍文钟给软禁了?”闵氏细着声音问道。
杜鹃吓了一跳:“不会吧,这可是不孝啊!”
“哼,爵位摆在面前,还管他孝不孝的。”
“可秦大人还在府里啊。”杜鹃道,“那位可是老侯爷的心腹啊。”
闵氏却道:“秦苍才三十几,侯爷身子不好,谁知道能活几年,他不趁着现在和霍文钟打好关系,一旦老侯爷西去了,他还能维持现在在府里的地位么?”
“您的意思,难道秦大人和大郎一起……”杜鹃还是觉得这种猜测太过惊悚。
“我也只是一猜。”闵氏道,“侯爷这么长时间不露面,肯定有问题!”闵氏轻轻捏着帕子,必须得知道侯爷现在如何,若老侯爷真的被软禁,她若是能将侯爷救出来,她将会以前的杨氏更加风光;若老侯爷真的是病了,她就去争取去抚养霍六郎,只需等这孩子长大分家后,那也是一府的老封君啊!
她虽然是那些江南女子中唯一被抬成姨娘的,可却没有一儿半女,一旦老侯爷有什么不测,她就真成了无根的浮萍了。她来侯府是为了过好日子当人上人的,可不想沦落成那样,半辈子看别人的眼色过活!
霍六郎在思贤院里呆了半响,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闵氏的话。对啊,他难得回府一趟,难道爹爹不见他吗?
越想越觉得心酸。
“难道爹爹不知道我回来了?”霍六郎突然抬起头。他想到以前娘曾经就阻止过大哥看爹爹,不过那是因为父亲根本就不喜欢爹爹,看见大哥就生气,娘也是为了爹爹的身体着想。
肯定是大哥在报复他!
霍六郎决定去正院,就算大哥不让他见爹爹,他也要对爹爹说他在府里啊。他不信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哥还敢做出这种下作的事!
马嬷嬷等人守在房外,正急着想劝霍六郎出来,门吱呀一声开了。正想说些好话,让这个小祖宗安分点,谁料霍六郎又急匆匆的往外面走。
“六郎?你又要去哪里?”
霍六郎不理他们。
马嬷嬷这次不再手软了,直接点了小厮过去。
霍六郎见到有人追到,眼前顿时想到了霍文萱回府的那一次。奶娘为了他,被霍文萱的丫鬟给杀了!
“救命啊!!!”霍六郎想都不想的大声喊起了,“杀人啦――!!”
马嬷嬷气的脸顿时黑了下来。现在她终于能够理解当初大姑奶奶的心情了,真不愧是杨氏教出来的儿子,真会颠倒黑白的,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这样的动静惹原本刚午睡起来还迷糊的人顿时清醒了,不少人偷偷开着窗朝思贤院那边看去。
余氏正在吩咐晚上的菜色,听得霍六郎又在喊杀人了,惊立刻赶过去。
“怎么回事?!”
余氏见霍六郎被小厮们围在了中间,不住的撒泼打滚,喊着马嬷嬷欺负他,要杀他。
马嬷嬷跪在地上碰碰磕头:“夫人明鉴啊,奴婢只是问六公子想去哪里,六公子什么都不说就跑,奴婢怕六公子摔着了,这才叫小子们跟过去。”
那边的霍六郎大声嚷道“你这个黑心肝的老奴,明明就想杀我,还想骗我去湖边,好淹死我!”
“六公子啊,您可不能这样愿望奴婢啊。”马嬷嬷不住的磕头,“奴婢若想害您,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哼!”霍六郎充耳不闻,“满嘴的狡辩!”
“够了。”余氏那里看不出这是一场闹剧,“想来中间有什么误会。来人,带六公子先去换一身衣裳。”
“我不去!”霍六郎使劲挣开,“我要见爹爹!”
“侯爷身体不适,正在静养。”
“我是爹爹的儿子,既然爹爹身体不适,我要去侍疾。”霍六郎指着余氏骂道,
“更何况,我好不容易回到侯府,爹爹肯定想要见我,一定是你们没有通传!你们一起骗了爹爹对不对!!”
余氏凤眼一扫,原本还想看热闹的下人们连忙都散了去。
“六郎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吧。”余氏淡淡道,“侯府公子,像这样撒泼成何体统。”
“让我去见爹爹我就换衣裳!”
若被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威胁到,余氏这个当家主母也不用当了。不再和霍六郎纠缠,直接派了两个壮硕的侍卫将他给提回思贤院了。
这场闹剧因发生在众人午睡之后,拜霍六郎的大嗓门所赐,许多人都听了见,想瞒也瞒不住。
一丫鬟小声道:“还记得当初大姑奶奶回府的时候吧,也是说什么侯爷需要静养,其实就是拦着不让见。”
“这也正常,谁让当初,啊……那谁,那样对大姑奶奶呢。如今长房当家,当然要给亲妹子出口恶气了。”
“哎,可六公子还小呢,见一见老侯爷又能怎样呢。”
“说的也是。”
“你是怎么当的家!”霍文钟得知侯府后院着火后,急的赶紧去找余氏,“现在外面传成什么样了!”
余氏心中委屈,可这的确是她照看不周:“我没想到马嬷嬷竟然看不住他。可……可六郎好歹也是侯府公子,竟然做出……”后面的话她都说不出口了。侯府公子竟然学泼妇之态,那样的话说出去,分明是要至马嬷嬷于死地啊。余氏完全没有料到,他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恶毒。
“说马嬷嬷的这些话只当是笑话便可,没人会当真。可什么叫做一起骗了父亲?”霍文钟本来就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父亲在静养,你没告诉他吗?”
余氏委屈道:“我说了,可他偏要见又能如何。这……明天还能送六郎去先生那里吗,万一他在先生那里也这样说?”
霍文钟被问住了。
他爹给霍六郎找的先生颇有学问,为人也很正直,万一被霍六郎的问题调起了好奇心,亲自上门来找老侯爷,那该怎么办?!
一处民宅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听得来人的说话,不由轻笑:“呵,博陵侯……果然不在侯府!”
“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做?”
那人抬起头,正是曾经与陈功曹一起谋划的书生韩永。因陈功曹的失败,导致陈功曹替他向柴丞相所写的那封举荐信,不仅没有被丞相重视,就连他也被柴丞相质疑了能力。
“博陵侯不是一向喜欢管事么,粮草的事他都官了,博陵要调兵去郡里这样的大事怎么能不知会他老人家一生呢。”
“他是列侯,粮草管了可以说是乐捐,可兵……他恐怕不会插手的,不然会引来训斥。”
“所以我们才要说他要插手博陵军营之事,左右沈江卓不是他女婿吗,老丈人帮女婿也说得过去。”韩永道,“如果他真的在博陵,就会出现澄清此事。”
“原来如此!此事需要去信给魏大人吗?”
“不必。”韩永道,“暂时不要惊动魏大人,上次粮草之事,博陵侯耍了阴招,这一次我们得小心行事。”
“我们家主被他害的罢了官,此人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
韩永道:“义士高洁,受在下一拜!这一次,在下定会为陈大人沉冤昭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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