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冬在侯府里修养了好几天,躺在那张大床上,懒洋洋的都不想起来了。身为吉祥物,博陵侯这一辈子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好好活着;二,不主动惹麻烦。原来的老侯爷只做到了前者,而聂冬虽然很不想做好前者,但后者他完成的很好。如今有出了日记的事情,导致聂冬连前者都做的十分完美,一时间博陵侯府格外和谐。
四月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光,不冷不热。午觉醒后,聂冬便带着斗笠乘小轿去湖边钓鱼。侯府内的湖很大,可以在上面乘舟赏荷,微风徐徐,湖面泛起丝丝涟漪,顷刻后又归于平静,四月的荷叶正在发芽,更给湖上平添丝丝绿意。
聂冬深呼吸了几次,觉得身体舒畅不少。老侯爷留下的这快要被掏空的身子,在聂冬有意识的调理下,总算是从负数上升回正数了,但离及格还很远。
放下钓竿后,不一会儿就有一条鱼上钩。秦苍站在一旁看见老侯爷喜滋滋的拿着渔网去捞,赶紧让了几个侍卫前去护着,以防老侯爷掉进湖里。自从大家发现老侯爷最近喜欢上垂钓后,每日清晨便去外面买来好几桶活鱼倒入湖中,万一老侯爷在这一坐半个多时辰一条鱼都钓不上来大发雷霆怎么办。
还好鱼价还没涨,只是卖鱼的人好像有点多了。毕竟博陵侯府的湖有这么大,一两桶的鱼谁知道它们会游到哪里去呢。一开始府中每天最少买七八桶鱼,后来王家丞给出了个主意,让人在湖底下结张暗网,把鱼都集中到一个角落里,这样就不需要经常换鱼了。聂冬一开始还没发现,后来才慢慢察觉出来,不禁感叹上位者的喜好真的可以决定许多东西。如果他一出生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肯定会享受的心安理得,再问一问何不食肉糜。奈何当了二十多年的平民,猛一受到贵族待遇,聂冬颇有些胆怯,也不敢乱换休闲娱乐方式了。
罢了,还是钓鱼吧。
好歹还能给一些渔民增加些收入,这些活鱼也不算浪费,府里还能煮来吃。聂冬得知垂钓的秘密后,便不再换地方,免得又让人下水去结网。
殊不知侯府里以王家丞为代表的一帮侯府佐官,得知老侯爷迷上垂钓后个个都在菩萨面前上了三炷香。
――谢天谢地,老侯爷终于有了一个正常的爱好了!
比起派人去江南搜罗美女,对其身高体重样貌才艺近乎极端的要求;往湖水里扔黄金和白银,就想试试二者声音有什么不同,之后还要命人潜下去将其捞起来等等之类的,钓鱼这种事实在是简单又方便!
比起聂冬的悠闲,博陵府衙却依旧忙碌。博陵侯虽回到侯府,但赵县依旧每日都会有书信传来,博陵府衙也派了一个小组的人前去协助。聂冬将钓竿架在一旁,手里拿着赵县的书信,经过他的要求后,如今赵县传来的公文简单又明了。递给官方的还是老样子,但递给博陵侯府的必须按照聂冬的要求来。没有繁杂的抒情,没有那千篇一律的格式,直接列出事情和数据。
“死亡人数已经开始下降了,但还需防着天气转暖啊。”聂冬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一半,剩下的就不是他能决定的。
站在一旁的秦苍思量着老侯爷的心情,见聂冬不悲不喜,最终还是将第二封书信递了过去,然后默默的向后方挪了一小步,若老侯爷要拿鱼竿抽人,这个位置也方便躲一点。
这些小动作聂冬自然没有发现,很自然的接过文书后,下一刻那就质量不太好的纸被他揉成了腌菜摔在地上。
“这群混帐玩意!!”聂冬气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魏――君――廷!!你去死吧!!”
给聂冬看前秦苍并没有看过内容,但看到那书信外的署名时他便觉得不太妙,写信之人是个有几分名气的狂生。此刻秦苍赶紧扫了几眼,倒也看到了几句话――博陵侯擅离封地,没有圣旨便肆意插手一地民治军情,纵其侯府侍从肆意侮辱朝廷士人,世间公道何在,朝廷法纪何在?!
魏君廷写的折子聂冬无缘看见,但不妨碍有人知道博陵侯和魏君廷之间的恩怨后,要替魏老丈仗义执言的。这一封信便专门写给博陵侯,可这其中若没魏君廷在后面推波助澜,聂冬把自己的姓倒着写!
如今朝廷广开言路,不少人以狂生自居,小官骂的没意思,专门挑大官骂,以彰显自己的不畏权贵的品德。
这封信里甚至还把赵县时疫一事推到聂冬头上,说是博陵侯倒行逆施才导致这场天灾……
明明已经将赵县的事在各处张榜,博陵侯府又是出银子又是出郎中的,这些都大家都看得见。哪怕一个人以前再昏庸,但对待时疫一事上,博陵侯的表率作用是一点都不掺水的。试想一下,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做了一件好事,官方也宣扬了,当地百姓也觉得不错,可突然有一天一个狂生特地写了封信还专程寄到你家里来骂你,说你做的都是假的,官方宣传那是被你威胁的,老百姓是被你蒙骗的,你这样做背后肯定是有大阴谋,信下面还有一串联名……是个人都得气的吐血。
聂冬气的眼睛都绿了,破口大骂:“老子要真有这样的本事,第一次就咒死你!!”
秦苍赶紧道:“侯爷,请慎言。”
正在气头上的聂冬横了他一眼,心中虽明白秦苍这是提醒他不要和巫术沾边,但那心中的那股气实在是没地方撒。
王家丞匆忙赶来,发现湖边气氛不对,也不废话,赶紧道:“回禀侯爷,陛下派天使来传旨了!”
聂冬深呼吸几次,努力让自己平静些:“关于什么的旨意?”
“似乎是……时疫的。”
“呵,来的倒是时候!”聂冬猛地甩袖,“本侯这就去见他们!”
北地,吴国。
“列阵!”
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站在中军之中,不怒自威,声音有些低沉沙哑:“长-枪兵准备,敢擅自后退者,斩!”
北疆的骑兵异常骁勇,但站在中间的那个人却从不将他们当做士兵。吴国已经连失三城,这一座城池是北地最后的防线,一旦被破,吴国将失去所有的依仗,仍由北疆铁骑践踏。城内十六岁以上六十以下的男丁全部参战,只有老人和孩子和一部分的女人被转移到了别处,一些身体强健的女人也拿起了武器抵抗着这些来自北方的入侵者。
“在你们面前的,不过是一群愚昧不堪的土匪,他们除了坐下的马和手上得刀什么都没有。而你们的身后,是你们的父亲姐妹和兄弟们,如果你们后退一步,土匪会踏过你们的尸体,劫掠你们的亲人,然后指着你们的眼睛说:看吧,这就是懦夫的下场!”
众士兵高声齐喊:“杀!杀!杀!”
“我们已经退无可退,就在这里决一死战!”
城内四周有房屋街道,位置并不宽阔,骑兵无法展开猛烈的冲击。
前排的周大壮紧紧握着长/枪,手心里全是汗水。吴国的士兵按照中军的要求紧密列阵站在一起,这是一场以人头换人头的战争,城内已经没有多少能阻挡骑兵的军事障碍物了,少量的拒马枪放在前方,却阻止不了多少骑兵,剩下的只能靠人的*来挡。前面两排的士兵会被被骑兵所带来的冲击力撞得连内脏都吐出来,从而给后面的长-枪兵换来时间。
“向前,刺――!!”
中军一声怒吼,周大壮闭上了眼睛,机械的将锋利的长-枪/刺出,那个骑术高超的北疆骑兵躲开了迎面而来的长-枪,但下一刻,从后面伸出的长-枪却从他的额头穿透而过。血溅了周大壮一脸,令他眼前一片模糊。中军的鼓声再次响起,周大壮被换到了后排,心道:“我活下来了!”
而中军中的那个年轻人双手紧握,目光深邃,少量的步兵对抗北疆的骑兵,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做的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若还无援助,剩下的这些人,包括还留在城内的百姓都会葬送在北疆铁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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