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战长沙之逆潇湘》六、梦回萦绕(下)

    【天山雪夜】
    沈玉瑶这晚竟再次遇见了秋小太岁,她穿着男子宽大的衣裳,独自一人在雪山顶上漫步。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穿的是谁的衣裳?”沈玉瑶半惊半嗔,随即嘲笑道。
    “你能来,我为何不能?”秋小太岁霎那间红透了脸,却不忘反驳道。
    “以你的身手,根本上不来”沈玉瑶嗤笑道。
    “我在这里,疗伤”秋小太岁道。
    “疗伤?”沈玉瑶骤然出手,扣住她的玉腕,伸手一探其腹,只要输入六成功力,对方便脉断身亡,她当然没有这么狠心。
    “你果真受伤了,但也快好了,他一定在这儿。”沈玉瑶抽回了手笑道。
    “他有事走了,你是来杀他的,你以为他还会回来吗?”秋小太岁道。
    “看来你根本了解他,他是不会扔下朋友,独善其身的,正因如此,才让我无比钦佩。”沈玉瑶知道君流花就在附近,借故大胆表白。
    对方敌友不明,世故狡黠,绝不可掉以轻心,秋小太岁定神一想,果断道:“有我在,你别想得逞。”
    她不顾身子负伤,无惧对方强悍,只希望爱郎千万别现身,一旦现身,她也会立刻提醒,他定能全身而退。
    “有你在,他一定会回来,我就在这等着。”沈玉瑶挽着双臂,稳操胜券地笑道。
    “他不会被你要挟,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秋小太岁佯装镇定道。
    “哦?此话怎讲?”沈玉瑶饶有兴致问。
    “你要是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江湖人只会说你欺凌弱小,胜之不武,既然你对我无害,又怎能要挟他?”秋小太岁针锋相对道。
    沈玉瑶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不置可否。
    “二位姑娘在外吹风,何不到寒舍一坐,让君某一尽地主之谊?”君流花果然出现,脸上挂着淡定从容之笑。
    “荣幸之至。”沈玉瑶盈盈笑着,秋小太岁没想到,这敌对的二人竟如此礼让,彼此欣赏。
    篝火熊熊,三人在君流花藏身的山洞中品茶论道,彼此交心,留下了毕生难忘的美好回忆。
    篝火旁的君流花和秋小太岁,男的英俊,女的娇艳,奈何沈玉瑶如何展现优雅气度,却难改二人相爱之实,师命如山的她,若能死在他手上,也算了了此生夙愿。
    而后,君流花和沈玉瑶这对“宿敌”终于到了对决之时,一番“厮杀”后却都不忍心置对方于死地,一旁观战的秋小太岁终于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早已潸然泪下。
    “君流花,连秋小太岁都为你担心落泪,你看到吗?”
    “秋小太岁,珍惜你所拥有的一切!”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便纵身离去,秋小太岁向着她的方向追去:“沈姐姐”
    可哪追得上?沈玉瑶一走,也许君流花从此与之失之交臂,这一切都因为她!
    谁也看不出,秋小太岁心里藏了多少身不由己的苦衷,她嗟怨命运不公,她也曾激烈反抗,可最终失败还险些丧命,她更酝酿着一场伟大的成人之美,这弥足珍贵的三天,正是她与爱人相聚的最后时光。
    “君哥哥,君哥哥”她义无反顾地投入他的怀中,紧紧拥抱,声声呼唤,她听到了他擂鼓的心跳,她甚至甘愿放下女子宝贵的贞节,她只想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她此生,只属于他
    雪山顶上,两个深深相爱相拥的人,迎来了晨曦第一道曙光,只是,自此一别,三人微妙的关系,将有天翻地覆之变。
    回到唐门,沈玉瑶巧妙地向唐姥姥描述君流花的故事,希望义母改变敌对之念,回想起篝火旁那对郎才女貌的璧人,她曾寄予无限祝福,却始终意难平。
    ————
    “秋小太岁嫁给了驻守秦州的庆元王,成了他的侧王妃,如今离开秦州随夫到了东京。”
    这一消息,如春雷般在沈玉瑶的心上开了花。
    “好你个姓秋的,竟如此不懂珍惜,攀上个荒淫无度的王爷,我倒是把你看重了,既然如此,可别怪我横刀夺爱。”沈玉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火速离开唐门。
    【庆元王府,秋茗轩】
    再见秋小太岁,她摇身一变,成了庆元王最得宠的侧王妃,她下榻的秋茗轩,极尽奢华,彰显着庆元王对她独一无二的宠爱。
    身穿华服的她,冷若冰霜,高贵美丽,与昔日在秦州流花河畔纵马驰骋,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判若两人,竟可媲美东京后宫妃嫔,这让沈玉瑶大为震惊。
    昔日稚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世故,她恩威并重,手段高明,在王府中如鱼得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回到卧房,屏退左右,秋小太岁竟率性退去衣裳,只穿一袭浅粉短衣纱裙,倚塌品茶,忽觉冷风吹来,她起身关窗,却见绿衣盈盈的沈玉瑶,亭亭而立。
    “沈姐姐,你怎么来了?”她脸上满是惊愕。
    “怎么?王妃娘娘如今飞黄腾达,便忘了故人?”沈玉瑶故意讥讽道。
    秋小太岁脸上闪过一丝沉重的痛苦,想起自己衣衫不整,勉强笑道:“不知你来,我去把衣裳换上?”
    沈玉瑶耸耸肩道:“谁在乎呢?”
    秋小太岁亲自沏茶奉上,沈玉瑶冷道:“我在秦州便知道你父亲被害一案,还听说你被残害忠良、无恶不作的庆元王看中了,那晚在雪山,我见你和君流花一起,还以为你不会就范,怎么?你竟然真的”话语间颇为嫌弃和不屑。
    “沈姐姐,你别说了”那一刻,秋小太岁情难自已,眼泪夺眶而出,在她无比痛苦忧伤的脸上滑落。
    若非为了父亲和家族上下十数人的性命,她怎会违心嫁人?这舍身救父的孝义却被曲解为爱慕虚荣,这些都不重要,与爱人从此劳燕分飞、形同陌路才是她钻心蚀骨之痛。
    沈玉瑶自知失言,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说了”
    二人沉默片刻,秋小太岁脸上一红,问道:“他,还好吗?”
    “谁?”沈玉瑶诧异道。
    “还有谁?”秋小太岁憨羞的脸上,红晕更艳。
    沈玉瑶心上一酸,只是她比对方更要强,即便心中凄苦也绝不写在脸上,满不在乎地笑道:“我还想问你呢。”
    “自从秦州一别,他便失踪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秋小太岁道。
    “我这次回唐门,家师虽没再追究,可我觉得,她不会放过他,还会亲自出马对付他,他的处境则更危险。”沈玉瑶道。
    “那该怎么办?让他躲起来?不让她找到?”秋小太岁一时慌得没了主意。
    “你觉得他会乖乖就范?”沈玉瑶反问道。
    秋小太岁低头想想,自嘲地摇摇头,思忖片刻,定眼凝视着她,讷讷道:“他的事,以后还请劳玉姐费心照拂,我自问在此也帮不上什么忙。”
    沈玉瑶心上十分不屑,暗忖:我对他好,自是我心甘情愿,跟你有什么干系?还用你多言提醒?”但面上又不好逆她意,便点头应允。
    “我总觉得,他也来了东京,离这不远”秋小太岁静静道。
    “我是时候告辞了,今日有个姑娘行刺庆元王被捕……”沈玉瑶起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
    “我会想办法救她。”她爽快答应,那一刻,沈玉瑶觉得,她仍是流花河那位果敢侠义的“秋小太岁”。
    “救她还是你方便些,告辞。”沈玉瑶笑道。
    “小心,狗。”秋小太岁好意提醒,沈玉瑶报以感激一笑,却并不在意。
    看着她矫健离去,秋小太岁怅然难释,她多想不顾一切地追随他,与他同生共死,可她已为人妇,只能困在这深宫囚笼中,今日之话,无疑将沈玉瑶彻底推向爱郎,成人之美,真的太难了,她却终究做到了,不是吗?
    ————
    沈玉瑶慢慢睁开眼,脑海却浮现出王府临别一瞥,秋小太岁洁白的右臂内那颗殷红的守宫砂。
    “她已为人妇,为什么仍是处子身?为什么?为什么?”
    往事如梦似真,雪山上穿着他衣裳的她,华服璀璨的她,短衣纱裙的她,流花河畔抡剑纵马的她,反复在沈玉瑶思绪中萦绕,这婀娜动人、魂牵梦绕的身姿,多少男人能消受?他也不能。
    这是她深藏多年的秘密,丈夫一直不知,而后他们出生入死,经历种种后才知,他便是唐姥姥失散多年的亲儿,他们的结合顺应天命,果真是天造地设、天赐良缘的一对。
    如果他当时知道秋小太岁为他守身如玉,他还会娶她吗?
    庆元王谋逆被处死,秋小太岁流落江湖,最终客死他乡,她的命运如此坎坷,却最让人怜爱,宅心仁厚的丈夫,是不是无时无刻想她念她,甚至把自己当成了她?
    “嘭”的一声,沈玉瑶猛地下床,踢倒了脚边之物,抚着头跌跌撞撞来到梳妆案前。
    烛光微晃,香气缭绕,镜中之人竟是秋小太岁,沈玉瑶心上大惊,却立刻狠狠瞪之,后退一步,玉指对着镜子冷道:“姓秋的,终究是我沈玉瑶胜了你,你最错的,就是不该嫁给庆元王”她放声大笑,却不觉泪湿衣襟。
    “铮”的一声脆响,她一提案上的冰玄佩剑,走出卧房。
    “终究是我胜了,陪在他身边的,只有我,只有我”
    剑影粼粼,寒光闪闪,她那惊世骇俗的武功,足可摧山毁林,幸好屋前是个练武场,若是房舍密院,必定房倒院破,人员伤亡。
    隐约间,一个倩影挺剑而至,身法奇妙,相貌标致,正是秋小太岁。
    “杀了你,他便再也不想”沈玉瑶竟忘了她早已离世,煞然凶光露目,杀机突现,急抖手上之剑,绽出无数璀璨夺目的剑花,耀眼间一剑夺命……
    ——
    “娘亲,啊”
    沈玉瑶半梦半醒,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惊叫,定眼一看,眼前的秋小太岁,竟变成了女儿翌施,只见她坐在地上,横剑护身,娇气急喘,精疲力尽。
    她大惊失色,立刻一敛真气,抽剑还鞘,温柔地上前道:“孩儿,怎会是你?”
    唐翌施不禁后腰一挪,单手撑地,勉强而立,又后退一步,恐惧委屈道:“娘亲,您刚才,变了个人,我怎么唤您都不理,还一直说着杀、杀、杀”
    “进屋说话”沈玉瑶脸色阴沉,却温柔地扶起她,牵着她一前一后,回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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