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谣志》第二百零九章 木兰辞

    自古以来,娼妓从来都是下九流职业中的代名词之一,虽然小姐姐们身体力行帮助男同胞排解寂寞,解决生理需求,造福一方。可无论她们穿的如何明艳动人,依旧是被世人视为比乞丐还低等的人。
    自古以来便是如此,青楼从来都是藏污纳垢,被世人所诟病的三毒之首。
    而这个老鸨子就很灵性,为了抬高十二位头牌的身位,她这是想从根本上扭转那种千年来不变的歧视,如果真是如此,十二位头牌将不再是浊脏的娼妓,而是沦落红尘却洁身自好的璧人。
    她们的‘内在美’将会被十倍,百倍的放大,在人格上睥睨同行,是其他青楼女孩拍马都比不上的,也根本没有可比性,或许到那时,观月楼真可能成为长安青楼行业的龙头。
    效果也的确非常好,舞台下熙熙攘攘,那些年轻的佳公子,富态的中年权贵,还有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议论纷纷,齐齐盯着舞台上一身翠衣的春晓,恨不得有双透视眼,看清她面纱下的真容。
    “老鸨子,别卖什么关子,快点,底价多少!”某个明显是大家少爷的青年不耐烦的道。
    平常在施夷光面前威风八面的老鸨子此时满脸堆笑。
    “原来是平三公子!老鸨子这边有礼了。”老鸨子轻轻牵着,接着继续补充道:“春晓可不是楼里的那些寻常姑娘,春晓是卖艺不卖身的。”
    “春晓姑娘不慕钱财,只求知音。”
    “那这个知音怎么个算定法?”某个儒生打扮的年轻人追问。
    周围不少儒生也纷纷投过来询问的目光,相比较那些一掷千金的贵少爷,他们这群没多少背景的‘穷酸书生’可算是囊中羞涩,逛青楼也是凑些热闹,找个普通姑娘陪陪酒,花些小钱,疏解疏解怀才不遇的悲苦。
    太白之后,长安便就是个诗意的城市,各大青楼也是如此,非但不排斥这些没钱的读书人,反而很欢迎。几乎每座青楼里都有留诗换酒,留诗换美人的旧俗。
    写出一首脍炙人口的好诗,不但作者为之名声大作,诗中所描绘的‘美人’也会跟着身价大涨,‘美人’所在的青楼,也会为之名声大振。
    不止如此,读书人多了,立马就让原本ying荡的风月场所,变得有些高大上起来,好像是个正经搞学问的地方。
    正是这些原因,读书人成了各大青楼的主要客源之一。
    以往,这些没钱的读书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豪贵公子们挥金如土,用他们数年都赚不到的钱财将各大青楼的头牌拿下,最后抱着美人上楼去。他们所能做的,只是眼馋,意yin几下。
    可现在不同了,观月楼的这位春晓姑娘居然不爱钱财,爱知音,这岂不是才子党(白嫖党)的福音?我广大白嫖党有朝一日,居然也能进得了头牌的春闺。
    原本抱着凑热闹想法的各大才子们,都来了精神,神采奕奕。
    “老鸨子,你说的所谓知音,到底是什么?”某个才子追问:“不会是单手骑汗血宝马的飒爽英姿吧。”
    众多才子也纷纷蹙眉点头,隐约觉得这所谓的知音极有可能是另一种抬高身价的手段,不是不爱钱,而是不爱小钱。
    “公子们说笑了,我们观月楼可不搞其他小作坊那般虚的,有一便是一!”老鸨子义正言辞的道:“所谓知音的定义,我这老鸨子说了可不算数,还是要看春晓姑娘自己的意愿。”
    “春晓姑娘自幼侵淫琴曲,已然长达十余年之久,今日便是要以琴会友,以琴觅一知音。”老鸨子笑着解释:“选择知音的方式,方法,自然全都是公开的,诸位自可都做见证。”
    “以琴觅知音,空虚无形,最后选了谁人,还不是你们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有人质疑。
    “公子勿急,且听老鸨子我细细说来!”
    “春晓姑娘今夜谱曲三首。而在此之前,会有姑娘说一段与此曲有关的小引子,之后再为诸位演奏。等一曲终了,诸位可自行评论,亦可作诗相喝,描述姑娘此曲中的所思所想。”老鸨子笑盈盈的道。
    “为了去除诸位的疑虑,我们会将今夜三曲的答案先行放入盘中,悬在花灯上,待到三曲终了,或者选出知音之时,将早已悬挂的答案公之于众。”
    “届时,诸位自然可以选出来的知音是否合格。”
    “这倒是个好办法。”
    “提前写出答案,倒是妙啊。”
    周围蹙眉的读书人,佳公子眉头都舒展开来。
    “到真是有趣的紧。”某个二楼的权贵打趣的道:“那边快些开始吧,莫要浪费时间了,快些说说这知音该是如何的挑法。”
    此时老鸨子不说话了,小碎步离开了舞台,不过莺莺燕燕之间的若出水芙蓉清纯的春晓盈盈上前,用能融化仿佛春风般轻语道。
    只是吩咐一个小厮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写着壹贰叁的锦囊放入一个小托盘,吊上了高处的花灯。
    而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当众的春晓那边,静等着她开始。
    春晓旁边有个姑娘轻轻的走出来,用好听的声音道:“第一个引子!”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话音才落,灯烛以此熄灭,那轻坐后方的春晓已然开始拨弄琴弦,低沉婉转,幽怨低迷。
    不难的一首曲子,再加上前面四句诗的提醒,现场也不乏涉猎广泛的才子,很快有人辨别出这曲调,就是那首木兰辞,出自宋代郭茂倩编的《乐府诗集》,不知道被哪个不要脸的文抄公抄到了大唐来。
    单单以诗作论,木兰辞自然无法比拟以诗文为尊的唐诗,可木兰辞它长啊,故事曲折辗转啊,还是有些可取性,这大唐传了一千年,现在还没失传。
    “唧唧复唧唧,木兰开飞机,呸,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
    这曲子前期曲调轻快,施夷光闭着眼静静的听,还别说,如果弹琴有等级,这春晓绝对是最强王者,就连她施夷光这种对高雅过敏体质都依稀有种模糊的意境。
    闭着眼睛,依稀间,看不见的舞台上好像变了,变成了女儿家的闺房,有知书达理的温婉女孩对着镜子,轻勾黛眉,涂抹胭脂。
    好一个天真的女孩儿。
    可接着却听到了可汗大点兵的消息。
    此处,曲调急转直下,画风立时从温婉变成了哀愁,徘徊,幽远缥缈不可捉摸,施夷光听得云里雾里,再努力幻想,已然没有之前的意境了。
    而且她好像弹错了,她把“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这段弹了两次。
    施夷光睁眼偷看周围,发现四周的嫖客们皆是沉默的听着,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曲子重复了。
    “难道是这段重要,为了凸显木兰的愁绪?”
    施夷光上语文课背古文的时候,可是被那些老师搞得神经质了,看见啥都想着这段用了什么修辞手法,作者会不会别有用意,蕴含了什么情绪在里面。
    周围人没反应,应该是她初中时候背错了,想多了,施夷光给自己找个了理由,继续听。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又开始有意境了,施夷光都想到了那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集市,看见换了铠甲军装的花木兰。
    接下来,曲风直转,从幽远,缥缈之音一下改为了低沉,厚重,广阔的军旅之歌。
    “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混乱中,人吼马嘶,刀剑交击,残肢横飞,人头滚滚,血腥一片,让人恍若置身其中,只觉地双股战战,几欲拔走而走。
    施夷光陡然睁开眼,却发现周围好些人都和她一般,从那厮杀的战场中挣脱出来,惊奇的盯着舞台中间那十指飞舞,弹奏木兰辞的女孩。
    施夷光不理解,她是怎么做到的,怎么用琴弦弹出那种金铁交击的声音,而且她怎么就能被如此绘声绘色的描绘出血腥的战场?难道她经历这种杀戮。
    施夷光觉得之前低估春晓小姐姐的琴技了,她这哪里是最强王者,这分明是荣耀王者。
    出乎施夷光的预料,【燕山胡骑鸣啾啾】还不是最高潮,后面的【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才是将这首曲子推向了厮杀拼斗的最巅峰。
    施夷光记得背过一篇古文,叫做《口技》,说的是京城里有个会口技的,给人表演,用一张嘴模拟出失火的场面,结果把听口技的一众宾客吓得差点落荒而逃,
    最后,抚尺一下,群响毕绝。撤屏视之,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
    春晓的琴声虽然没到这种口技者那等以假乱真,身临其境的地步,可拟态感染方面却差的不远,把周围piao客听得内心波动不已,幻想出了那般战场。
    最后【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曲调又急转直下,琴声戛然而止,一曲终了。
    “没啦?”施夷光皱紧了眉头,虽然她读书不多,可她清楚的记得后面还有啊,花木兰征战回家之后呢。不是可汗赏赐,还有【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这咋打过仗就没了呢?
    “第一曲终了。”
    老鸨子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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