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后帐床榻上,她腹中疼痛越来越烈,到最后,只记得自己躺在他怀中渐渐失去意识。
她觉得自己行走在幽暗而孤单的甬道中,长长发丝披散,脚下赤裸。
像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寻不到一处皈依之地。
她越走越远,天风飘摇,脚下虚浮得像踩在云中。
“小猫回来……”
“你睁眼看看我。”
“小猫!”
耳边的呼喊时远时近,那声音温软而焦急,像交响的琵琶鼓点。
声音来自世界之外,他不让她走,却无助得像自言自语。
她紧张迈步,去寻那断续残音,像是命定的本能。
前方幽微的天空渐渐露白,她开始疯狂奔跑,刺骨寒冷从赤裸的脚底传来,身后似乎还有无形之物在追逐拉扯。
她不肯放弃,因为那个声音还在呼唤,就算被拉扯成碎片,她散碎的灵魂也会向他奔去。
眼前忽然暖如天光,她奋力一跃……
睁眼,他就坐在床头,将她轻轻环在怀中,一遍遍地叫她的名字。
她转头,见他两鬓青丝散落,眼中神光模糊,好似一池枯水。
“四郎……”
声音虚弱得像一纵即逝的微风,她指尖触碰他清瘦的脸颊,冰冷又沉重。
就在她唤他的刹那,他的唇角微微弯起,紧张而失神的表情瞬间绽放出熟悉的暖意。
那池枯水又活了起来。
他捧着她苍白的脸庞,仿佛要凝视她一生。
随后,他落下无数轻吻,温柔而疯狂地表达失而复得的害怕与惊喜。
吻过她的柔软耳根,又越过仙鹤般纤细的脖颈……
她本能地舒展身体,融化在流动的温柔中,好似暖泉淌遍身心。
温存许久,她蜷在他怀里,嗅着他温热身体蒸发出的木香,熏熏欲睡。
“医官说,你中的毒很险恶,还好及时护住了心脉。
而且你体内的元力帮你自动锁住了经脉,所以没有大碍。
但是,还要休息些日子。”
他在耳边低语,声音像软和轻盈的羽毛,飘入她的耳洞,有些微痒。
“月礼一直都没有出现么?”
陈小猫好像想到什么,低声转换了话题。
被她提醒,四郎朦胧的眼神重新清明起来。
四郎将王庭副管事丁醒叫进来,问了她月礼的事。
丁醒道:
“月总管几个时辰前截获一封信件,信中好像是关于韩氏家族隐藏人丁之事。
她吩咐了我几句,便独自走了。
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往昔月总管办事总是要带卫队的……”
四郎微微蹙眉,有不好的预感:
“今日你们可曾见过月礼的妹妹月音?”
丁醒懵懂摇头,他感觉自己好像有一两日没有见到她了。
陈小猫让丁醒去月礼和月音的帐篷内查看,丁醒刚出王帐,叶烟便匆匆赶来。
她刚从地心罚狱回来,听说灵尊遇刺,立刻过来探望。
探了探陈小猫的脉搏,确定毒液已从她体内拔出干净,叶烟才放心了些。
此时,丁醒来报,并没有在帐篷中内寻到月音,倒是搜出了一套夜行服。
待夜行服被呈上来,叶烟看着那套服饰,眼神疑惑:
“这套夜行服的布料,似乎来自……地心罚狱。”
她见陈小猫和四郎不解自己的话,又继续解释道:
“地心罚狱的囚服都是黑色,布帛纹理极粗,而且边线打的都是很粗糙的活结,很容易开线。单看这布料,我就觉得极其熟悉。”
四郎蹙眉推断:“如果那刺客在月礼帐篷中换了夜行服,穿着月音的服装给灵尊献茶,她必然知晓月礼不会回到王庭,否则,它可能在未得手时就已暴露。”
陈小猫十分疲累,无力思考,只问了句:
“四郎,月礼和月音是不是与我同时遇到了危险?”
四郎摇头道:
“很可能月音先被人绑走,月音收到消息,去寻她妹妹。
但很明显,这就是一个陷阱。”
陈小猫听完,心中顿时焦急如火。
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要去前帐书案处。
四郎却将她拦住,只道:“你现在着急也无济于事,待我理一个头绪出来,你再操心好么?”
他将她按在床上,坚持要她休息一会儿。
陈小猫怎么能睡得着?大睁双眼立起耳朵听四郎与叶烟的对话。
叶烟又道:“这夜行服虽然出自地心罚狱,却已经有些日子不用。如今地心罚狱的囚服都已换成灰色,云生告诉我说,质地也比先前舒适。”
四郎面有忧色:“若是被迁走的八大世家使坏,一家家查起来,就会很麻烦。”
想了片刻,他又摇头道:
“轮回道的八大世家即使暗中怀恨,目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他们没了银钱家底,离灭族只有一步。
即使杀了小猫,凭他们的实力,也撼动不了大权移交的事实。
若是要动手,他们一定会还没移交轮回道权力时动手。”
陈小猫望了一眼那夜行衣,问:“目前最害怕、最想除掉我的,自然是夔都那几个产粮大户。”
四郎沉思片刻,又继续道:“如果月礼接到威胁书信,信中必然有威胁她不可泄露此事的措辞。
以月礼的个性,她为了不伤月音,也必然照做。
所以,她提及的韩氏,反而可以排除在外。”
他取来纸笔,在纸上写下夜、琼、明、和、周、韩几大姓氏。
他先勾去与夜、和、周几大家族——这几大家族因为与郑吕氏有所勾结,一举一动都受到严密监控,战战兢兢自顾不暇,目前不可能做案。
接下来排除韩氏,便只有琼氏与明氏。
“先前琼氏闹得最凶,满王庭皆知,会不会是他们?”叶烟在一旁发问。
四郎没有回应,他独自走到陈小猫的书案旁,将她先前看过的奏折整理一遍,找出月礼上奏的几大家族隐藏人口的奏报。
六大家族中,明氏和夜氏隐藏的人口居首。
再翻看明氏历年的收成情况,这个家族似乎并不擅于管理田地,如果不靠偷漏人口税,恐怕偌大家业都无力支撑。
为何被月礼查到与自己家族存亡相关的大事,明氏从来没有一句不满?
除非他们另有打算,所以反而想低调行事,以免节外生枝?
他在“明”字上微微点了两下,两指划出一道符咒,幽祥会馆的首领——张含的头像出现在符阵中。
“谢清澜,灵尊可好?”张含开口。
四郎面色凝重:“不是很好,我想向贵馆打听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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