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臣》第二八七章 不辩

    兴平四年，春正月，豫帝派遣使臣入长安，责令雍帝向许都纳贡。
    次日清晨，宣室殿前石场，百官三五围群，议论不断。
    豫帝被关东诸侯推举为圣主，直接威胁到雍帝的大宗地位，最可笑的是始作俑者曹操在数月前大摇大摆的出入长安，竟无一人阻拦，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接纳曹操一家老幼的陈光禄。
    辰时三刻，光禄大夫陈道入宫门，百官止了议论，殷勤的向陈道问安。
    陈道如往常一般，笑意应答，站定荀彧身旁。几位尚书要员各怀心思，皆沉默不言。
    一刻后，百官列队依序入殿。
    “拜见陛下。”
    “众卿请起。”刘协昨日怒斥了豫帝使臣，今日也略带烦躁心情。
    继，百官各自落座席位，贾诩率先出列，禀告军情：“陛下，武都太守庞德于去岁九月兵发西海，先取允谷、监池，后夺兴武、修远等五城。
    十二月初，武都义从胡与卑禾羌在西海郡西部草原会战七日，庞德斩卑禾羌首领良池，俘获敌胡六千余众，全部将其溺死于西海之中。
    军报呈列，西海全郡收复，且拓疆百余里草原地。”
    “甚好。”刘协听到大捷，眉目稍作舒展，继道：“西海郡初定，众卿以为当派何人为太守？”
    朱皓闻言出列：“陛下，臣愿往之。”
    “朱卿，西海苦寒，卿真的考虑妥当了吗？”若换做他人，刘协定不会如此作问，但朱皓是大汉功勋之子，理应受到更好的待遇。
    “陛下，昔年家严远赴交趾，始得建功立业，今皓也愿效仿父亲之志。”朱皓也是个直爽性格，坦言不愿在朝闲居。
    “哈哈哈，朱卿当得将门虎子之称，那朕便拜朱卿为西海太守，执掌西海盐政。”刘协此刻郁闷全无，长安有这么多的忠贞之士，他岂会怕一个被曹操拿捏的刘辩。
    朱皓即退，刘虞与荀彧又分别呈奏凉州兴建与并州迁民的近况。刘协的状态也恢复了平静，上朝前心中夹杂的怨念消散于无影。
    “众卿，朕昨日听了一件趣事，弘农王让朕向许城朝贡，尔等说朕该怎么办呢？”刘协带着三分打趣的语气问道。
    众官不答，陈道起身走至殿中，躬身一拜道：“陛下，此事是臣的过错。”
    陈道对放走曹操一事不做辩解，当殿认错。
    “陈卿快快请起，朕何惧一个曹操啊！”刘协急切开口，相较于刘辩此刻的处境，刘协要好上千百倍。
    “多谢陛下宽厚，今弘农王被曹操迎去了颖川，白波军南攻荆襄，司隶二郡唾手可得，望陛下尽早派兵取地。”陈道拱手再谏。
    “陈卿所言有理，朕即拜卿为司隶校尉，三州兵马任卿调动。”在刘协心中陈道一直是长安朝廷的大司马，只是陈道不愿站在风口浪尖受人非议罢了。
    “末将领命。”陈道单膝跪地。
    午时，朝议罢，尚书台一众与陈道同步殿前石阶。
    “仲定，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曹操会迎弘农王入颖川？”崔琰率先打破了同行寂静。
    “兄长也未免太高抬贫道了吧，贫道又不是那神人仙家。”陈道连连摆手，自作谦卑。
    “崔中丞，关东诸侯的反应是必然结果，朝廷已成了他们的心头大患，即便没有弘农王，他们也会联结同盟，共抗朝廷。”李儒只谈人心，当威胁过于庞大，弱小的人自会抱团抗衡。
    “其实放曹操回去也未必是一件坏事，一旦朝廷囚杀了曹操，袁绍必然会趁势吞并兖，豫土地，而曹操一方势力哪怕是投靠袁绍，也不会向朝廷屈膝。”贾诩也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朝廷稳居关中，是利也是弊，利在万夫莫开，弊在对中原的控制力薄弱，远差于河北和淮南，即便扣留曹操，我等兵出潼关，就得直面白波军，河内张杨，以及弘农王，其后还有曹操的兵马，等到我军打到颖川时，只怕兖州已被他人瓜分干净，损兵折将，利惠关东诸侯，绝非明智之选。”钟繇也认同贾诩的看法。
    “平白得了二郡土地，受些非议又如何，难不成关东诸侯还真能齐心吗？”卫觊摇头鄙夷关东诸侯，昔年做不到的事，如今更难办到。
    “诸公所言有理，但朝廷入主司隶，便要直面袁绍、曹操、刘表三方势力，一旦行差踏错，必会招致诸侯群攻，届时我等该如何破局？”
    司马朗以战局作观，冀、豫、荆三州似乎连成了铁壁，让朝廷无处下口，刚刚打开的局面又被封死在河南尹一郡。
    “唯有一法，坐等观其变，这也是放曹操回去的好处之一，曹操占了大义之名，定会大肆攻城伐地，其结果就是招致其他诸侯的不满，等到袁绍逐破了公孙瓒，曹操吞并了中原其他州郡，双方渐成二虎之势，其同盟也就不攻自破。
    届时曹袁双方酣战，朝廷奇袭搅局，一统天下有望矣。”荀彧认为这是天下的最终走势。
    “非也，荀仆射之见并非定论，若袁曹二虎在相争之前合力侵吞朝廷呢？那朝廷坐观他们增强实力，便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田畴不觉得曹袁会放任朝廷不管，而去死斗，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任何聪明人都能看得出来。
    “子泰所言不差，天下纷纷，难有定数，兴许冢中枯骨也有翻身的一日呢！”荀彧点头，继续思虑。
    “诸公，贫道在尔等口中怎么变成了冷血无情的兵刃，贫道就不能因为私情放曹孟德离开长安吗？”陈道见众人思虑不言，开口打趣了一句，引得众人发笑。
    两刻后，众人在宫门前辞别。
    陈道立于车驾旁对众人一拜：“诸公，今日且都回去休息，明日午后来府，我等共商应对事宜。请！”
    “请！”
    继，陈道登车离场，一人独坐车马中，时翻阅杂记书籍，时隔窗眺望远街热闹。
    不知过了多久，双目呆滞的陈道悠悠开口：“孟德兄，贫道可期许着与你一战，还望兄长莫让贫道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