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道厚》69、灵器天劫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演武场上的众人还在杂念丛生之际，炼器室内的周小乙已经悄然入定了。
    器料在炉中熔炼，他的意识完全沉入识海。他所有的心神，都在琢磨神念金剑上的“通神纳元符”。
    周小乙这一入定就七个时辰，场上除了裁判和天水宗一众，其余观战的只有寥寥几人。风雷宗那边，只剩下张宗平一人。
    百里落云一动不动地坐着，脸上忧形于色。她的身旁，还有萧玉和另一名女弟子陪着。
    大家起先还想看周小乙如何炼器，谁知道其他参赛对象全部都收摊交工了，他还迟迟没有动手。
    许多人心存妒嫉，恶意揣测他是炼不了六阶灵器，所以故意拖延时间找台阶下。
    周小乙起身时，已经是子夜时分。炼器室屋顶的四角，火莹玉光芒大放，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
    到锻造台前看看炉中，乌金精已经通体红透，犹如一团火球。其它的所有器料和虚空斩，早就烧熔成液态。
    相伴已久的虚空斩，就这样消失了。他的心里，有点怅然若失。唏嘘了一阵收拾心情，他开始鼓荡真元全力控火。
    强大的真元助推下，燃燧灵炎遽然烈焰高涨，仿佛要烧破天去。半个时辰过去，乌金精全部熔开。
    他服下一粒增元丹，盘膝而坐静静地调息。过了一刻多钟，就把状态调整到最佳。
    制模、冷却、锻打，百锻、千锻、万锻。他不惜体力、不厌其烦，直到刀模被锻打到隐然生光才收手。
    把刀模架到燃燧灵炎上煅烧，又服下灵丹抓紧调息。刀模烧红后，落锤如雨地打造刀坯，虚空斩的雏形很快再次现出。
    把虚空斩刀坯置于火上再次煅烧，他在脑海之中一遍遍地过滤锻造细节。这把长刀是自己的至宝，绝对不容有任何瑕疵。
    虚空斩刀坯烧到红透时，他以神识罩把炼器室圈围起来。随后抬手轻轻一招，神念金剑就兀现到他手中。
    神念金剑一显现，马上有数道神识横扫过来。但全都被神识罩阻隔，进不了他的炼器室内。
    周小乙放下心来，夹过虚空斩刀坯放在锻造台上，开始用神念金剑镌刻通神纳元符。他刻下的每条符线，都深入刀体近半。
    镌刻这道并不复杂的符文，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快早上6:30了。
    成符后输出大股神识，将其断开留在灵符中。发力锻打深埋符线，又一次煅烧虚空斩。
    烧红后取出长刀，在其两面分别刻上腾云、破风两道至阶灵符。接着在刀柄上，镌刻了至阶形变符。
    他又在刀的厚背上，刻上“虚空斩”三个字。铭文用的是钟鼎文，看起来非常古朴大气。
    之后再锻烧、埋符线、滴入绯银精血，淬火后细细打磨，新的虚空斩终于大功告成。
    这把厚背长刀净重七百八十斤，但形体与原先几乎没有差别。这与他以万锻手法千锤百炼有关，更主要的是高阶器料的密度极大，才能大幅加重却没有增大形体。
    新刀的器型不变，气韵却发生了巨变。它不再刀气外露、锋芒毕现，变得十分厚重内敛。
    长刀其色泛青，质朴韵古。重刀无锋，大巧不工。
    符道的突飞猛进，保证了新刀的顺利锻造。这次借收服剑气之便，在识海中反复参悟，最终悟透通神纳元符。
    这道古符，与当下的灵符风格迥异。它的品阶，肯定在至阶之上。符文构造粗犷，却坚实无缺。符线变化至简，又深蕴符道至理。他在揣摩推敲时，每每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感慨。
    领悟了通神纳元符后，他的符道豁然贯通。之前练习至阶灵符，始终不能得门而入。现在就像劈柴破开了结，至阶灵符练习已经如鱼得水、一点即通了。
    周小乙在入定之时，将自己现有的至阶符文，一道一道逐个推演成功，符道随之臻于大成。
    限于目前的道境，他还无法涉足道则领域。所以自然也不能趁势而上，一窥道阶灵符的奥秘。
    现在就符道水平而言，他已然超越至阶，成为至阶之上灵符师。纵观如今的东洲，至阶灵符师已经是凤毛麟角。至阶之上的这种级别，在东洲乃至整个九洲，应该都是最顶尖的存在。
    一道贯通，道道贯通。他把上次顿悟和今天的领悟，全部融入炼器之中。在符道大成之际，炼器水平也水涨船高，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炼制新刀时，他以梭掌空予铝为底，做足“容”的文章。又注重发挥通元殒铁的特性，严防“容而不通”。
    有硬度高、质地好的乌金精为根骨，以万锻手法融合各种器料，加上用原虚空斩的刀气铸魂，新刀已然脱胎换骨。
    再镌刻进四道顶级灵符，滴入九滴生机无限的绯银精血，虚空斩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周小乙将虚空斩握在手上，心中涌起无限豪情。刀中隐隐反馈出一种欢喜的情绪，竟似能感受到他的心意一般。
    这种心意想通、血脉相连的感觉，让他恍然明悟器道的真谛。心有所系，器有灵性，才是真正的“心器相通”。
    简单地追求器为我用，只考虑如何便利地御使灵器，最终只是在御物。长期不能体会灵器的意愿，灵器的灵性终将消亡。
    大道之难，难在炼心。心有所感，道有所悟。心有所悟，道有所成。这是修真的至理，适用于修炼任何一种道。
    所有前人的功法，只能作为大道之基。明理修真悟道通神，才能成就威能强大的道法，走出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周小乙收回神识罩，提刀走出炼器室。门外朝阳灿烂，美丽如初。晨风和畅，轻轻吹拂着他的白色天蚕丝短褂。
    他输入一股真元，虚空斩中破风符流光闪动。这把青色的厚背长刀，立刻通体泛出耀眼的金光。
    他奋力向上挥刀，一道金色的刀气如龙出大海。刀气劈空而过，滞留在空中久久不散。
    松开手以真元御刀，长刀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再以神识御刀，如同御使神念小箭一般，圆转如意、毫无差别。
    周小乙持刀加大真元输出，刀上的腾云、破风、形变三道灵符光芒四射，刀体中的通神纳元符发出火红的强光。
    虚空斩在转瞬之间，变成一把流光溢彩的闪亮金刀。更让人目眩神驰的是，长刀的体积随即涨大了三倍。
    今日我欲乘风去，一旦从云便化龙。虚空斩传来剧烈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一飞冲天的强烈渴望。
    周小乙放开虚空斩，长刀当即破空而去。超大的刀体如箭似电，在空中拖曳出一道长长的金光。
    从周小乙出门试刀起，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动静，让演武场上所有人都心神振荡。
    之前离场的众人，得到通知后纷纷赶回现场。此刻长刀骤然变大、冲天而上的场景，冲击得他们差点道心失守。
    虚空斩极速飞向高空，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风起云涌，片刻之间就乌云密布。轰隆隆的雷鸣，一阵阵地响起。
    只听“霍嚓”一声巨响，一道闪电撕裂了暗沉沉的天幕。随即更多的闪电，从云层中激射而出，连连劈向虚空斩。
    “灵器天劫！”邵来宝大声惊叫起来。这位东洲顶级炼器大师，此刻道心真的全盘失守。
    雷电炽烈刺目的白光，把虚空斩团团围住，就如地火灵焰在烧熔器料一般。
    虚空斩的飞势完全受阻，它停在半空之中，无法再向上飞去。
    一道又一道的闪电，没入虚空斩的刀体中。刀身的金光，开始快速消退。一种衰败的情绪，从长刀传递到周小乙的心头。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邵来宝大声叫道。
    “呜呼哀哉，此刀太过逆天，不为天道规则所容。痛哉、痛哉，痛杀我也！”他撕心裂肺地惨叫。
    这位一生沉迷于炼器的老者，此刻眼见珍宝就要被毁，情绪已经完全失控。
    他捶胸顿足地哀号起来，行行老泪如汩汩泉水，从双目之中不停地涌出，哪里还有半点大师的风范。
    “管它天崩地裂，我命由我不由天。”周小乙大声嘶吼。
    他的神识如大河奔流一泻千里，疯狂地冲进那层层电光之中。比火炼神识痛苦万分的刺痛，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
    一股又一股的神识，被雷击电解化为虚无。周小乙苦苦支撑，在炼狱般的煎熬中，死死护住心中那点清明。
    神识大海突然狂澜四起，滔天巨浪以排山之势，疯狂地冲击着神识岛。几息之后，神识岛轰然倒塌。
    岛屿崩裂出一块块巨石，又碎裂成一粒粒晶莹闪烁的神识晶。识海水位暴涨，神识形成飓风海啸，席卷向天空的闪电。
    天道规则仿佛不甘受到挑衅，被激怒似地降下道道水桶般粗壮的闪电。狂雷急剧轰鸣，漆黑如墨的乌云迅速变得火红。天空之上，有无数九天罡风倾泻下来。
    “周小乙，快快放弃，不要抗争。”詹永定惊惧地大叫。这灵器天劫的暴烈程度，已经远超他当日晋级金丹的天劫。
    “快快放弃，不要抗争。”宋进明等三位长老也齐声高叫。
    但凡是天劫，只能由渡劫者独自来扛。其他人加进去帮助，天劫就会更加狂暴。置身其间，殒落的机率极大。这只是虚空斩的天劫，所以四位长老都在劝他放弃。
    “不要抗争。”天水宗众弟子跟着大喊起来。
    “小乙哥哥，求求你了，快放弃吧。”百里落云的叫声尖锐，但明显带着哭腔。
    “毁我灵器就是断我财路，这贼老天做人太差，不和他拼杀一场，我心中不服！”周小乙大叫。
    面对天劫，周小乙还死要灵器。这种求财求得连天劫都不顾的财迷回话，瞬间冲淡了场上紧张的气氛。
    好像感应到他的不服，原本围着虚空斩的闪电，居然分出几道劈了下来。它们从天而降，转瞬即至杀向周小乙。
    云层之上的九天罡风，这时也开始狂卷嘶吼。一道道风刃随之生成，每道足有半张圆桌面那么大。这些风刃一经生成，就紧随着闪电劈向周小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