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空如花》二十一 我觉得他可以

    这天已然是周五，下周便是感恩节，其实有许多人等着今天收工，校园的空气里都涌着一股犯懒的气息，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休假了。
    不过电影学院里正忙的热火朝天。
    因为下周一正好是UCLA本年度的学生电影节开幕式。
    届时电影节为期三天，周一开幕影片之后，会在两天内向校内外公映所有的参赛影片和各奖项候选名单。其中有最受欢迎影片这一奖项是面向所有观众征求投票的。在周三，投票结果以及评委会对所有奖项的角逐都会有所定论，并举办授奖晚宴。
    段落揉着左边的太阳穴，右手持笔，不断地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他很无奈。
    会议室里，他正坐在圆桌的一角，眼前一群电影学院的教授们正争地面红耳赤，丝毫没有平日里上课时候的优雅风范。
    “咳咳，请问各位老师有决定了吗？”他轻轻用笔敲打了一下书桌，十分礼貌地打断他们。
    Phil正得意洋洋地对着Sophia教授说着什么，听见自己的爱徒发话，也故作姿态地捋了捋灰白头发，示意大家都坐下来说话。
    不要激动，不要站起来，也不要随意走动。
    Sophia看见Phil的装模作样，立刻给了一个可以飞到天上去的白眼。她是一位法国人，骨子里的矜持和优雅不允许她和Phil一般见识，故而刚才一直在忍耐。
    虽然说起来，还是Phil飞了两三次法国才把她请到UCLA来的。
    段落无奈又弱小无助。
    他是这一桌人里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电影节评委了。
    虽然只是UCLA的学生电影节，但往往是院里电影系学生的作品在这个业界里，初出茅庐般的第一次亮相。
    这次的学生电影节对学生，对电影学院，对以Phil这位院长为首的一众教授们来说都是意义非凡。
    到昨天夜里为止，所以电影节的参赛影片都已经递交完毕。
    Phil精力旺盛，更是昨天连夜就开始审片。
    然后每每有了感想，就也立刻连夜邮件抄送评委会所有人。
    所以段落今早起床的时候，看见Phil发来十几封邮件，一刹那间还以为学校的电影学院是不是发生破产关门了这种大事，当时立刻心生悔意，早知道去USC南加大的，毕竟USC私立大学比UCLA富一些。
    还好打开邮件之后，发现UCLA还是很靠得住的。
    靠不住的可能是Phil。
    一个近七十岁的老头儿，审片审到凌晨五点。
    段落觉得今年感恩节，应该给自己这位亲爱的导师送点老年维生素。
    思绪拉回到这间会议室，他有些佩服Phil。满屋子的人，一夜没睡的估计只有这老头儿，但现在也只有他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其他教授的脸上都有些疲惫，和与段落同样的无奈。
    也许是因为Phi邮件通知大家9点来开会？
    段落今早刚掀起被，还坐在床上的时候拿着手机看见收件箱里来自Phil的十几封未读邮件，他忽然想起了冉斯竺，于是上下滑动找到Phil对斯竺的影片做点评的那一封，点开读了读。
    扫了一眼Phil对斯竺的参赛影片的评价，他就笑了。
    于是他也不再打开其他邮件，起床洗漱之后，走来学校，准点坐在了会议室里。
    “这次的学生参赛作品有许多惊喜，昨夜我审片的时候激动极了。”Phil开始做总结性发言，这一次会议主要是要探讨出选择哪一部做开幕式影片，以及确认奖项参选名单。
    参赛的人在递交作品的时候都会勾选一些奖项的参与意愿，而评委们则需要把所有人的参选意向过一遍，确认最终角逐名单。
    因为有一些实在说不过去的参选意向，是需要他们手动删减的。
    比如学院二年级的Douglas以自己为主角拍摄了一部校园影片，在参赛奖项里把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剧本，最佳影片这五个全都打了勾。
    人工过审奖项参选名单，为的就是控制好上面这样选手的不知从何处来的野心。
    “开幕式的影片，我昨晚审完所有的片子之后已经有了想法，各位可以参考我的邮件。”Phil轻咳了一声，想要显得谦虚公正，不那么得意。
    正当他准备继续开口，Sophia说话了，“冉斯竺是你的学生？”，她眼前的电脑上正放着斯竺的片子，Alive？NewYork（活着？纽约）。
    Phil有一瞬被抢白的尴尬，不过老成如他，很快便调整了过来，他点点头，“不是我偏爱我自己的学生啊，是我的学生们都真的太优秀了。”
    Sophia本来看着斯竺的影片在微微点头，听了Phil这一句，又一个白眼飞了过去。
    Phil说这话的时候，手有意无意的指了一下正扶额记笔记的段落。
    其他教授们虽然对Phil的桀骜态度各有不同的反应，但看着段落，又看着Phil邮件里附上的斯竺的影片，也都还算认同。
    戏剧系的指导老师Michael清了一下嗓子，“Alive？NewYork这部短片让我想起了我年轻时候在百老汇主演那几部剧的时光，整个曼哈顿岛的繁华和虚无都扑面而来。说实话，我很难想象这是一部刚刚大二学生导演的片子。”
    Sophia点点头，也不满地瞥了一眼Phil，示意他这才是为人导师该说出来的评价。
    Phil并不在意，讨好地对着Sophia笑了笑。
    老太太别过脸去。
    拒绝讨好。
    她也开口附和道，“的确这部片子比起其他的参赛作品要胜出许多，我最喜欢他对于光线和配乐的使用，一切都恰到好处。我无法想象再多一丝明暗，又或是少一秒音乐。很明显，冉斯竺已经是一位导演了。”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犹豫着看了一眼Phil，想了一会还是开口，“我想冉斯竺很有可能还有更多的素材和准备，我会建议他修改此片参加明年春的圣地亚哥电影节。”
    Phil原本笑眯眯地看着Sophia，此时听了她的话，眼睛忽然睁大了。
    周围教授也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段落也停下了笔头，望了过去，颇为吃惊，圣地亚哥电影节？
    那已经是业界专业程度的电影节，可不再是UCLA学生电影节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情。
    若说这次学生电影节仅仅是求学路上的试金石，圣地亚哥电影节已经是进入电影界导演圈的实战场了。
    Sophia如此看好斯竺？
    段落忽然对冉斯竺心生一丝别样的情绪。
    那情绪来的飘渺，似有似无，段落自己也不明白，抓不住。
    无关羡慕，是震惊之余的欣赏和惺惺相惜的亲近。
    Phil似乎有些站不住，扶着椅子坐了下来，他认真地看向Sophia，玩笑打闹都无伤大雅，但他其实非常尊重Sophia的专业意见。
    老太太真挚地点了点头，也转头看向大家，说道，
    “我觉得冉斯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