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弈歌》第八十六章 太苍山下的临安县

    太苍山位于京师城东，乘着马车行吊桥过一条宽约二三丈的护城河，再往前行个百米，便到了。
    太苍山于城东，望天峰于城西，一山一峰形成东西相望之势，加之前几年皇城扩建，城与山、峰之间的平地少了许多，所能容纳的人马也少了许多。将来若战事再起，东西两处城门的压力会少上许多。
    太苍山巍峨，屹立在城东郊外，如一尊天神般护着身后的那座百年城池。太苍山资源丰富，无论是矿产，还是林木，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山脚下农户众多，此分为了八个县，并增设县衙，一一管辖。此番李箫的目的地是这八个县其一的临安县。太苍八县均位于太苍山另一侧，需行着一条蜿蜒平坦的道路绕过巍峨的太苍山。平时，八县的农人也都通过这条道儿前往京师城。在八县之中，当属临安县田亩最多，农人也是最多。换句话说，便是土地肥沃，地产丰富，劳动力充足。
    道路上常有人路过，所以没什么碎石，也不颠簸。坐在马车上，拖过窗格看着沿途美景，是一种享受，只可惜接近日中，没法领略一番群山环绕，云烟其中的壮阔。当然，即便是有，李箫也没打算停留一番，因为石世藩的出现险些让他错过时机，京师中不乏聪明人，只要是有心人故意寻找，不多时便能找到他。
    看了一眼认真驾着马车的周舒移，李箫有些不好意思。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不少，让周参军他们等久了。
    “他们都在临安县了？”李箫换上一身青蓝色官服，问道。
    参军也是有参军的官服。昊国的官服整体呈青蓝色，李箫隶属于京兆尹府，府衙编制，便是红色，胸前一圈白色，金丝绸缎。因为他是文官编制，上边的图案是一幅鸿漱，青天飞鸟，柳枝停雀。
    此次前去临安县，是去办正事，为皇帝服务，相信临安县衙也得到了命令，第一次见面，穿着官府才可，表明身份。
    周舒移仍是一身布衣，青灰色，腰间本别着一柄长刀，但因为需驾马车的缘故，长刀便放在了车内，不过离着他不远，一伸手便能触碰到。他知道今日的主角不是他，虽然与李箫同阶，同为京兆尹府参军一职，但并没有穿上官服。他目光盯着前路，同时余光关注周围发生的一切，这是他在边塞时候养成的习惯。
    他马鞭轻轻一扬，拉住缰绳，开口回答道：“公子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有些担忧，便让他们先在临安县前的重安县等着，若是出了什么情况，也好及时回来。”
    重安县离着京师城最近，驾马不过一刻时间，周舒移的这番安排确实不错。
    这次皇帝的意思是让京兆尹府的衙役帮着一起种辣椒，对此，李箫一直没想明白，种个辣椒而已，为何要带着这么多的衙役，此时的辣椒只是几颗种子，不得先发芽结果，如何等下一批的果实取种子，一步一步的来，最后等种子够多了才能下地吗。当然，李箫也只是吐槽一下，他知道皇帝的意思，让他出去躲个几日，避避风头，省些麻烦。不过让他奇怪的主要是衙役……
    按照周舒移所说的，临安县的农人众多，大部分都是承包了周围土地的。
    有一点得提及，若不是李箫知道了皇帝是他的老乡，怕是会惊讶这个时代的土地制度——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不过这个制度如今只是在京师周围几城实行，看看效果，自然，太苍八县也在其中。而此次为了这辣椒，皇帝特批了几亩田地供其使用，同时负责那几亩田地的农人也在其中，官家不会让百姓吃亏，在这段时间，那几户农家免了征税，同时也有银两补贴，简而言之，就是田地被国家征收，农人也被征收。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件好事。
    既然有了农人，属于专业人士，那为何要带着衙役一同？难道真是因为京兆尹府太过于闲适了？皇帝特意给他们找事干？这点李箫不敢猜测，谁知道这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话说回来，太苍八县虽然离着京师不远，来往一趟不过半日的时间，但若是到了，没人会没事赶回京师，所以，此行他们是要暂居临安县，至于什么时候回去，他应该是在科考时候回去一趟。来往还是麻烦，为何不在宫里找块地先种着呢，这样岂不省时省力省钱。
    也只是吐槽一番，先比这几日留在京师，他还是愿意呆在临安县。今日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刺激，皇子当街等着他，都不怕皇帝怪罪的吗？
    “公子，咱们是直接去临安县吗？还是去重安县跟他们一起。”周舒移拉住缰绳，让马车缓速下来。他们的面前是一条分叉口，一边的通往重安县，一边，则是往里，直达临安县。
    太苍八县中，重安县离着京师最近，地理位置上算是在另外七县前边，不过是横向，纵向上，重安跟临安并不在一条路上。周参军将衙役们暂时安排在重安县，是为了能及时得到反应。临安县离着远一些，期间连着要路过三县。
    李箫看着窗外，周围苍翠欲滴的景色让他不安的心平缓了许多，他叹了口气，回过头看着楚楚展开的地图说道：“派个人去通知一下，咱们先去临安县等着，看看情况。”
    从重安县到临安县有点距离，若是特意过去通知，会浪费不少时间。
    周参军应了一声，摆摆手示意马车边上跟着的一位京兆尹府衙役离开。后者点点头，驾着高头大马选择了左边的山路快速离开。
    衙役离开，马车随即拐入右侧官道，短暂的颠簸让李箫的身子微微一晃。从出城开始，不，或者说从今日跟石世藩说话开始，他的心就一直不舒服，像是有什么堵着一样，糟心的感觉久久难以消散。他随意拿过一本孙邈留下的医书，翻看了两眼，便皱眉扔开。
    看不下去。这些医书是他从苏州带来，想着闲暇时候能看一看，学一学，可自打入京以来，别说看了，连那只装书的箱子都没有打开过。怕是被孙邈知道了，可得被说上几句。
    “少爷，您没事吧？”楚楚一脸的担忧。李箫此时的状态他从未见过，没有平日的那种沉着冷静，反而有些烦躁，这一定是刚才在黄大妈茶摊中发生了什么事。
    李箫没有说话，而是脸色难看的摇摇头，他看了一眼一旁放着的昨日检察院送来的关于太苍八县的档案，微微皱眉。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落在他好看无暇的脸上，却是一片阴郁。他右拳捏紧又松开，重复了数次。
    石世藩是他来京师之后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个人，并非是外貌，并非是身体上的残疾，而是那种感觉，那种不可一世的语气，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他的安排一样。李箫从未认为自己是天才，但也好歹是一位二十一世纪的本科生，虽然不分文理，但怎么说也是学得广，可他总觉得在石世藩的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尤其是最后石世藩留下的那句话，算是什么意思，下一次能不能找到，他这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游戏吗。
    “得躲着点。”他心中暗道。可这句话就像是一缕白烟一般，瞬间消散，没留下任何。他总觉得，自己会很快跟石世藩见面，而下一次，应该不会像今日茶摊时候一样，相坐聊天，说几句有的没的。
    石世藩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别人所想的是拉拢，而他竟然没有这个想法。
    楚楚没有接着问，而是乖巧的跪坐在李箫身旁，贴心的用一双小手捏着后者发麻的肩，期间是不是的看几眼自家少爷，害怕自己是不是用力了。她自觉自己没法为李箫分忧，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在她认知里，自己是被李箫买回去的奴隶，那生是李箫的人，死是李箫的鬼，而且李箫并不像是其他的奴隶主一样，反而温雅极了，这般，是她的幸运。
    周舒移坐马车前头，一言不发的驾着马车，马车边，是一位京兆尹府衙役陪着。
    对于这个临安县的差事，京兆尹府上下着实震惊，几年来，皇帝总算是给了活干，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次的差事是种辣椒，通俗来讲，就是种田。若是知道了，怕是会让前来的衙役精神萎靡不少。怎么说他们也是衙门人，农事在昊国仍然是头等事，但浩浩汤汤的前往，结果却是这个差事，换做是谁都会难受一番。
    当然，这是后话了。后面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李箫总觉得，皇帝的这个安排简简单单的农事。
    周参军目前倒是很满意，回想前几日，自从李箫跟京兆尹府扯上关系后，原本闲来无事的京兆尹府一瞬间忙碌起来。他是贱骨头，闲不住，管差事是查案还是别的什么，有活干就不错了，不然再这么下去，堂堂的京兆尹府还真有可能会被取消了。
    “吁……”他拉住缰绳，稳稳的将马车停了下来，接着朝着身后的车厢内说道：“公子，临安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