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弈歌》第七十八章 刑部刑狱

    出了皇城侧门后沿着京师城主街坐马车行个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一条横穿主街的长街，这便是京师城的长安街。长安街分两处，一为西长安街，另一处为东长安街。它连接了京师东西两城区，素有“十里长街”“神州第一街”之称。
    昊国六部，便在此街一字排开而落。
    刑部在东长安街，与宣政街仅仅一墙之隔。昊国设立刑部，为审定各种法律，复核各地送部的刑名案件，会同九卿审理“监候”的死刑案件以及直接审理京畿地区的待罪以上案件。各司除分核本省刑名外，职掌他省及衙门的部分文书收发和某些日常政务。
    蔡坤入狱之前是吏部侍郎，为官身，按一般流程，需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司会审，历数日定案，然而因为这件案子是东厂跟检察院所办，由昊帝排版，所以也就忽略了这个过程，但也因为是东厂与检察院的缘故，三司的监牢都不敢留着蔡坤父子，两家又久久相持不下，没办法，最后便只能让刑部硬着头皮接下。
    不过好在蔡坤父子时日不多，陛下早早的决定在科考之后便要问斩蔡坤父子，这也让刑部的官员们松了一口气，若不然，怕是东厂跟检察院的官员会时不时的来刑部一趟。那些人，可不是他们的能招惹得起的，要是两家碰上了，怕是刑部会遭受无妄之灾。
    言归正传，刑部其实离着工程不远，两三刻的时间，便到了。一下马车，便是两只静坐着的石狮子，迎着天光，双目深邃，凝视着来往的人们。无言，却让人不由的一怔。可不比寻常人家门外的那两只，刑部的这两只石狮子，虽说体积小了点，但那蕴含着的气势，绝非前者能拥有的，尤其是那中无法言喻的庄严，与那扇敞开着的刑部大门，交相呼应。
    抖了抖靴子上的尘土，稍稍感叹一番昊国刑部的庄严之势，便对着徐升拱拱手，笑着说道：“今日，劳烦徐公公了。”
    徐升哈哈一笑，微微躬身，笑着回礼道：“李公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他看向刑部大门，是下午的缘故，原本站在大门两侧的刑部小吏此时倚靠着身后的雕红木柱，双手抱胸，轻轻酣睡着，模样极为懒散。
    徐公公的脸上浮上一抹不悦，虽说夏日的午后易让人出现困意，连街道上都没什么行人走着，但这可是在刑部，吃着官粮偷懒。好在今日来的是他，而不是东厂的徐有贞，不然怕是这两个酣睡的小吏，得永远睡着了。他用力咳嗽一声，朝着刑部内院轻轻一扬手，说道：“李公子，里边请吧，你这刚醒，还是得以休息为主，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似是故意。
    李箫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随着徐升往里面走去。他看了一眼被徐升咳嗽声惊醒的小吏，有些好笑。这俩小吏的样子，颇像是曾经上课打盹时候，被讲课的老师叫醒的模样，睡眼仍然惺忪，脑子一片空白，久久处于懵圈的状态。
    右侧的小吏率先反应过来，认出领头那人是常来刑部宣纸的总管太监，忙是擦了擦嘴角淌着的口水，往内院跑去。
    这是李箫第一次来刑部，与他进东厂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前者没有后者的那般阴翳，虽然也有大牢的存在，许是像徐升说的那般，囚犯不多也不多留着的缘故，空气之中没有难闻的血腥味，这一点倒是跟京兆尹府有些相似。不过不同的是，京兆尹府是因为没案子，没囚犯，而刑部，如今是朝中较为红火的部门。
    好像是因为最近一月来东厂跟检察院的争斗缘故。刑部、大理寺跟都察院可谓是忙活了好一阵子。
    “哎呀，徐公公，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这来了。”迎面走来的人是刑部尚书崔天民，一脸的讪笑。
    徐升是如今昊国除了旺财之外离着昊帝最近的太监，所谓能力大压不过耳旁风，即便皇帝陛下不宠信宦官，但也耐不住身旁的太监提一嘴，刑部的竞争本就大，他好不容易爬到了这个位置，可不能因为这点小问题丢了官位。
    徐升也是讪笑着回礼，崔天民需要他，他同样也需要后者。这是关系。对方可是个尚书，正三品的官员，。在京师城混……为官办事，宫里宫外的关系都不可少，比如现在，若非他与崔天民有些相识，不然光是他不经通报便进了刑部，若是个不熟的，怕是他跟李箫会受点罪不可。不单单是刑部的官员，其上下的官员，都得混个眼熟。
    “崔大人，哪有什么风，咱家这是陪李公子有事儿来的。”他指了指身旁的李箫，说道。
    “李公子？”崔天民看了过去，从刚才他便注意到了徐升身旁的李箫，他自然是认识，昨夜的寿宴，小诗仙李箫可谓是出尽了风头。文官出身的崔尚书自是佩服小诗仙的诗才，三首惊世之作着实让他感到震惊，最关键的是小诗仙生得俊，让人一眼便能认出。“原来是小诗仙，我说为何如此眼熟，昨夜寿宴小诗仙可着实让人感叹，几句话让那梁国使臣无言以对，一首诗又是让梁国使臣说出了佛像配诗的话。”
    “又是两首诗，惊世之作，为豪迈之意，最后一首‘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其中包含的伤感之情让人不由动容，若是老夫年少个二三十年，定要拉着李公子结拜。”
    崔尚书将近半百，临近半百之年，黑黝黝的胡须之中藏着不少华发，很是明显，圆形的脸庞上多了不少的皱纹，岁月痕迹油然而上，双眸往里面陷了不少，颇为深邃，一笑起来，似是山沟一般，却有些圆润，一看就知道是位常年混迹官场的老油条。
    李箫回之拱拱手，对方怎么说也是位当朝尚书，其人脉地位绝对在这偌大的京师城里是上成的。虽然他并不喜欢崔尚书的做派，但在此时此刻，也还是得表面客气些。
    崔尚书并非行伍出身，而是正儿八经的文科探花郎，至于是哪一年的便不得而知了。但不得不说，几十年在京师的磨砺，的确将曾经意气风发的棱角磨平，留下便是那般的圆滑世故，同样的，他也在这偌大的京师城有了不小的根基。
    在一定层面上来说，崔天民是成功的，但却又是失败的。可没有办法，京师城很大，大得让人容易迷失自我，大得只能扔下曾经的那般骄傲，然后低下身，让上面的人看得舒服些，也好让自己少些阻碍。尤其是像崔天民这样的人，身后没有靠山，家族也并非名门望族，今时今日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的自己。
    后悔吗，自然是后悔的，那时候的少年自己，早已经逝去，可若是让崔尚书再选一次，他还是会再一次选择如今的道路，少年人的意气话，终究只是一时的意气事。
    面对这样的人，李箫自然不敢小觑，可以说，六部中的每一个尚书都有其过人之处，莫要看崔天民一副眯眼笑呵呵的作态，其实他可是不比寻常人弱，刑部不大，但也不小，能这般井井有条的控制住，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怎的，李公子这是要来本官这刑部做什么大事？”崔天民问道，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人畜无害。
    徐升摆摆手，打哈笑道：“这不文成那的案子结了吗，李公子身为此次陛下钦点的，自然的来看看那策划刺杀的人是谁。当然了，虽说案子已经在那两位的主持下了结，但总归还是的来看看，毕竟……”
    欲言又止，看了眼李箫，接着说道：“自然，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说了这么多，最关键的便是最后那一句，没有皇帝的允许，即便李箫是文成街那桩案子审查者，也不敢直接放行。因为他们要去的可不是永和衙门那般的小地方，刑狱，可是得有枢密院的许可才可以进入。但既然皇帝陛下开口了，也便不需要枢密院的老大人们开口。
    崔天民抚须一笑，明白这字里行间藏着的意思，“自是陛下的意思，那当是可以，不过里边多年没来人，手底下的人也就不常打扫，李公子是读书人，怕是身份不符。”
    哪门子的读书人……李箫汗颜，做个不要脸的文抄公，搞几首他人的名作，便成了读书人，他实在是当不起这个名号，只得讪讪一笑，感谢崔尚书。
    崔天民也不再多做停留，抱拳拱拱手，便找了个府里闲散的文官带路，自己便说了句政务繁忙，转身离开。
    那文官倒是一阵不乐意，跟宫里面的太监待在一起，总是不自在，但当他知道李箫的小诗仙的身份时，忙是上前，诗作上佳，人也是上佳，一路上可没少问诗文方面的问题，弄得后者错愕不已，好在看过几篇诗文赏析，能道出个名头，不然还真得露馅。
    “李公子。”正是文件还未下来，没几人知道李箫当上京兆尹府参军的事，这文官也是，只见他指了指前方，开口说道：“此处便是刑狱，宫某便不多陪，里面有老头在，公子自己进去便是。”
    顺着望去，面前，是一座沉默了不知几个春秋的古朴建筑，上边的两个恢弘的大字赫然其上，此间，便是昊国四大牢狱之一的——刑部刑狱。